三王爺解了王妃的禁足,還讓後院恢復每日的請安,雖然管家的權力還在秋白芍手上,但有著“王妃身子不好,不能操勞”的理由粉飾,梅洛這個王妃總算有了些顏面。
不過有顏面的同時,多少也有些麻煩緊跟而來。
“聽聞側妃在王爺面前說了不少好話,王爺才答應讓我們來看望王妃,”柳氏坐在秋白芍對座,意味不明地笑了,“還是側妃賢良,王爺在時伺候王爺,王爺不在,就天天去趕去伺候王妃,這份心思,我院子裡的粗使丫鬟都沒那麽殷切著呢。”
“你!”薏兒氣急,“你竟敢對王妃無禮!”
柳姨娘挑眉,吃驚地抬起了團扇掩了掩唇,“唷,我沒聽錯吧,方才側妃的丫鬟管側妃叫什麽?”
她旁邊的姨娘跟腔道,“王妃雖然是病著,可到底也還活生生的在咱們眼跟前呢,側妃未免太心急了些。”
秋白芍心口一緊,連忙朝上方瞥去,見被人這般說了之後,梅洛還只是淡淡的,沒多大的惱色,她才松了口氣。
“是妾身管教不善。”她當即站出來跪下,一邊對著薏兒厲喝,“沒規矩的丫頭,連話都不會說。去到梅姐姐門口跪著,自己給自己掌嘴。”
柳姨娘冷笑一聲,梅姐姐?生怕誰瞧不出她倆關系好似的。
薏兒有點錯愕,平日裡叫慣了王妃,所以方才一氣便脫口而出了。叫主子王妃本也就是王爺要求的,主子為何不大大方方地說出來?
她不敢置信,便愣神了一下,這一瞬間的功夫被人挑到了錯處。
柳姨娘搖著扇子,不緊不慢地扇風,涼涼道,“我看也是,上個月我去領月例銀子都沒領全,知道側妃不學無術算不來帳,沒想到連管教個丫頭都管教不好,再讓側妃管下去,這王府可不知道要亂成何等模樣。”
薏兒這回反應過來了,她跪一會兒不要緊,可若是管家的權力因此被奪走了可是大事。她趕忙跪下衝著梅洛磕頭,“都是奴婢失言,奴婢這就去外面掌嘴,這不關側妃的事,還請王妃饒恕主子一回。”
梅洛聽了這麽一會兒,腦袋有點昏漲。她撐著笑,出來打圓場,“好了,都是自家的姐妹,說話隨意點有什麽不好。”她看向柳姨娘,“不怪薏兒,這是王爺說的,側王妃也是王妃,所以她院裡的下人才敢這麽叫。”
“王妃好氣量。”柳姨娘睨她,“王爺寵愛側妃,給她幾分臉面,可她自己多少該知道分寸,三分顏色便開染房?那能紅火得了幾日。”
“都是伺候王爺的,一個稱謂而已,何必這麽計較。”梅洛抬手,讓秋白芍起來,“柳姐姐進府早,我同側妃也願意喚您一聲姐姐。”
柳氏扯了一側的嘴角,移開了目光,“尊卑有別,妾身可不敢受。”
見她如此揪住不放,梅洛歎息,“柳姐姐說的,也是正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王府不比別處,規矩總是多些。這樣吧,薏兒就不罰了,側妃你這幾日多抄抄女則,靜靜心罷。”
“是。”秋白芍欠身。
一旁的秋石見說得差不多了,便走到梅洛側旁,用不大不小的聲音提醒道,“王妃,到您喝藥的時辰了。”
“那我就不多留各位了。”梅洛笑道,“盛暑天熱,姐妹們都注意身子,我身上帶病,本不該見人的,無奈王府有王府的規矩,請安少不得。這樣吧,天熱的這段時間,我們半月一聚,等秋下涼了起來,姐妹們再多走動,免得中了暑氣,王爺也該心疼了。”
眾人起身應是,紛紛告退。
柳氏臨走前路過秋白芍身側,不冷不熱地哼笑了一聲,“恭喜側妃了,這半個月天天往王妃屋裡跑的苦心,總算沒有白費。”
秋白芍立著沒動,眼眸橫向了她,笑了笑“功夫自然不負有心人,若是梅姐姐的病能大好,就是一輩子在她屋裡伺候,我也心甘情願。”
她果然沒有走錯,於這王府裡的高官女兒們來說,她的出身和榮寵注定了她會成為公敵。現在關系就如此緊張,再不有個照應,憑她孤身一人確實容易落入下風。
王妃雖然軟弱,可到底有王妃的名號,關鍵時刻也能拉自己一把,免得她成為眾矢之的。
“呵,花無百日,走著瞧。”柳氏說完,帶著人離開。
梅洛看著兩人過招,待柳氏離開後,衝秋白芍道,“你是最懂事的,何必與她拌嘴。”
秋白芍也習慣性地在這屋裡待一會兒,她對著梅洛欠身,“今日多謝梅姐姐解圍。”
她明白梅洛罰她抄女則,不過是為了堵柳氏的口,更也是知道她最近在練字。況且那句“多抄抄女則”寬和得甚至沒有時限、沒有要求篇數。
王妃確實是向著自己的。
“既然叫我梅姐姐,那你我自然會比旁人親近一些。”梅洛被秋石扶著,回了裡間的炕床上坐。秋白芍接了下人遞來的茶,親自奉給她,“姐姐這屋裡伺候的人也太少了,一會兒我去和管家說,讓他給你多撥些人手過來。”
“人少,也清靜。”梅洛接過茶,在秋白芍靠近的時候,又聞到了她身上的藥味。
“王爺常去你院子裡,你那裡的人手是少不得的,先緊著你那裡辦吧。”她笑著,拉秋白芍過來,屈指點了點她的小腹,“王爺膝下還沒有子嗣,不知道什麽時候你能為他添一個,那便是莫大的功勞了。”
“梅姐姐……”秋白芍嗔了一聲,臉上微紅,“沒影的事,您不要打趣我,要有也該是王妃先有嫡長子才好。”
梅洛擺手,“我這破身子,就算有了恐怕也保不住,倒是希望長子是你的才好。”
這無疑是個敏感的話,秋白芍沒敢輕易接。梅洛倒是不在意,她拍了拍女子的手,歎道,“你出身不高,又在風頭浪尖上,處處被人針對。若是能有個孩子,也能多些保障。”
“姐姐……”秋白芍斂眸,她知道梅洛說的不是假話。
昨日王爺都已經去了海棠閣,可待了片刻又被趕回來了。梅洛說自己身體不適,可她日日跟在梅洛身旁,知道她早就好了□□成了,怎麽會無法承恩。
憑梅洛第一美人的傲骨,恐怕是對王爺心灰意冷,自己不情願。
那麽此時說的這話,是實打實地為她考慮。
除了娘親,就連王爺都是她步步為營算計來得愛情,梅洛若是一直待她這般好,她受寵一日,倒也願意護著她的王妃位子一日。
就著孩子的話聊了一會兒,秋白芍回去的時候不免也多想了想子嗣的問題。能生下長子必然是個保命符,縱使太后看她如何不順眼,一旦有了孩子傍身,也不會再為難她了。
不過王爺日日宿在自己這裡,她怎麽還沒有懷上呢?
秋白芍摸了摸肚子,柳氏說得不錯,花無百日紅,懷子這件事是越快越好。
薏兒瞧見了她的動作,於是掩唇笑道,“主子,您又在想孩子啦?”
“別胡說,女兒家口無遮攔的。”她瞪了薏兒一眼,掐住了她的臉,“你真是嘴上沒個把門,今日被人抓住了那麽大的錯處。”
“本來王爺就讓奴婢叫您王妃嘛。”薏兒委屈。
“好在王妃不計較,往後出門,你少說話,看看王妃身邊的秋石,人家多機靈,哪像你。”
“是,奴婢日後會小心的。”
薏兒歪著頭去看秋白芍的肚子,那裡還是平坦一片。“不過主子您什麽時候才能懷上呢,奴婢每日為您上藥實在是心疼。”
“急什麽,我都不急。”
“您是不急,可王爺和姨娘急呀,他們若是見到小主子,肯定都樂得沒眼了,要是能生個小世子出來,那多揚眉吐氣。”
秋白芍笑了聲,“這倒是,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王爺和娘親肯定都歡喜。”
“是了,主子您長得那麽好看,王爺也長得那麽好看,生出來的孩子肯定是世上最好看的孩子,若是個郡主,那日後提親的人必然踏破門檻;若是個世子,指不定成為多少姑娘的夢中情郎呢。”
“油嘴滑舌。”秋白芍睇了她一眼,可臉上的笑意不減反濃。是了,不管男女,都應當是個漂亮的孩子,如果能是長子,這一生就順遂了,比她和娘親都要有福氣。
兩人回到了白芍院,甫一進門,秋白芍便嚇了一跳,“王爺?您今日不是當值麽,怎麽回來得那麽早。”
尉遲礪坐在屋中的椅子上,他抿著唇,不像以往那般見到秋白芍便眉眼柔和。
秋白芍微怔,走到他身側,擔憂地搭上了他的手,“怎麽了,可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
男子沉默半晌,抬眸看向了她。那眼神深邃漆黑,看得秋白芍心臟一滯,她隱約預料到,恐怕是件大事。
“芍兒……”他將秋白芍的柔荑握在掌心,眷戀地摩挲,片刻,才緩緩出聲,“戶部尚書已經向父皇遞了兩次折子,父皇下旨,下月初便要我娶清瑩入府。”
他垂眸,複又拉著女子坐到了自己懷中。“你知道的,父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現在是關鍵的時候,我需要戶部的人手。她進府之後……我怕是不能多陪你了,芍兒……又要委屈你了。”
秋白芍聽著,大暑的天,她被男子抱在懷裡,可卻忽地全身發冷。
下月初……
她才剛進府一月半,便又要娶親。
“芍兒懂的。”她埋在尉遲礪的胸口,閉上了眼睛,“只要是為了王爺,什麽委屈都不算委屈。”
她明白太后賜婚,尉遲礪不得不娶梅洛;她也明白自己出身卑賤,所以需要等待時機才能入府;她還明白礙於柳家的權勢,所以不管柳姨氏怎麽擠兌自己,尉遲礪都只能視若無睹。
她更明白尉遲礪需要戶部,所以不得不新婚兩月後,再次娶親。
她懂,她也不在乎,她想要的只是這份榮華而已。娘親的教訓已經夠了,她看娘親看了那麽多年,早該摒棄那些不該有的妄念、早該明白,世上的男人多得是“身不由己”。
秋白芍靠在男子溫熱的胸膛上,她深深呼吸。
早知今日,她本就沒有動過情。
只要能錦衣玉食,只要能萬人之上,只要能頤養娘親,別的她什麽都不在乎。
“芍兒。”尉遲礪收緊手臂,將人摟得愈緊。“我舉薦了你父親做臨安知縣,等上三年再調他進京,往後你便是正經的官家出身了。”
秋白芍彎了唇,堂堂戶部尚書的女兒,就換她父親做知縣,實在是抬舉了她一家。
她軟了身子,如菟絲子一般倚著男人,低聲呢喃,“芍兒不要什麽知縣,也不在乎什麽官家出身,芍兒隻想新妹妹進府之後,王爺不要忘了芍兒。”
“自然不會。”尉遲礪低頭,吻上了女子的唇畔,“沒有人能和你比。芍兒,沒有人能和你比。”
秋白芍瞌眸,柔順地仰面迎上。那閉合的眼簾,掩蓋住了柳眸之中的一片漠然荒蕪。
作者有話要說:
“為使文案不要誤導讀者,提醒讀者不要多想”,經協商過後,文案添加了一部分新內容。
(啊,氣哭我了。這一定是我第一本也是最後一本古代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