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腳步亂了下,竟是沒有理他,背著身匆匆進了隔間,關上了門。
元白收回視線,心中納悶。是他認錯了嗎?但一般人就算被認錯,也會解釋一句,而不是唯恐避之不及。
更大的可能是他沒認錯,只是辛沐不想跟他說話。
他一直以為辛沐退出公司後就退圈了,卻不想在這裡看見他。
辛沐躲在隔間裡,冷汗直流。他不明白,上次正面碰見元白都沒有認出他,怎麽這次反倒認出來了?
他不能和元白見面。會看出來的,他現在這張臉。
直到腳步聲遠去,辛沐才跺著麻了的腳從隔間出來,洗了手補了補妝,手機震了一下,是他約的娛記。
他今天進組,怎麽也得搞點新聞出來,就把《第二人生》的拍攝地點透給了幾家媒體。
那邊現在通知他已經出發了,大概一個小時後到。辛沐回復了好,又對著鏡子照了照,確認自己光彩照人,才滿意地離開了。
上午十點,官網上線新投票,僅限going會員參與,一人一票不能多投。官博隨後轉發,熱搜一買,going的粉絲群先炸了,接著是吃瓜路人。許多毒唯又開始日常辱罵公司,把圖圖和趙妍都拉出來問候了個遍。
【是扶貧吧,是官方扶貧吧,是赤裸裸的官方一對一吸血吧?】
【嗯?cp粉是人?唯粉不是人?】
【搞團就好好搞團,搞什麽團內限定?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團有48個人呢?】
毒唯先輸出了一波,唯粉隨後也開始出微博要說法,直到發現官方沒有一點要松口的意思,才罵罵咧咧轉頭回去自己商量自家怎麽投票才最有利。
而cp粉和路人就比較喜聞樂見了。
曜白cp粉充滿了信心:
【衝,姐妹們,奠定我們江湖地位的時刻到了。】
【????策劃裡是不是混入了我們的人?】
【投票去,沒會員的新粉買起來,七百塊四舍五入就是份子錢!】
吃瓜路人:
【這公司還挺上道?不是,等一下,這是不是什麽新的吸引新粉去開粉絲俱樂部會員的手段啊?心動了一下想衝發現會費一年要七百塊???嗯??認真的嗎?】
【好奇這票怎麽投的,有人直播一下嗎?一共得有十五種組合了,想想都奇葩。】
【算起來慈航一年光會費就能收十幾億……怪不得這麽有錢。】
【奇怪,曜白怎麽一下子被超了?】
【貌似是唯粉在狙,他們不想讓曜白搞雙人舞台……】
【我不懂了,唯粉有毒吧,反正也要營業,不讓雙top搞不是送給別家吸血嗎??】
【……他們認為其他四人並吸不到自家的血惹】
【?我竟覺得也有幾分道理……】
【所以現在各家策略是什麽?】
【陸元兩家想盡辦法拆曜白,曜騎為了台風搭配集中選祝明羽,大白菜投Alan的比較多,Alan家主投元白??是為了雙vocal吧】
【很好,現在曜白掉到第三了,前面是隊長rapper組合,瀾白……領先八千票斷層第一???】
【臥槽】
【臥槽】
【臥槽】
【我本來想看一個曜白文藝複習,結果看到一個邪教橫空出世??】
【emmm倒是一直有人在嗑,但是這個斷層top就很靈性了。元白Alan兩家唯粉居然站在了一個立場上,看來六個月的確改變了很多東西啊】
【呃,投票才開始吧,兩百萬+的會員基數,現在才投掉二十幾萬,領先八千票又不穩。】
【是比曜羽多八千票,他們又不衝突……】
【我睡了個午覺醒來曜白到第三了?落後四萬票??】
【唯粉比例在那裡,他們不改策略的話排名不會變的……】
曜白cp粉看著越拉越大的票數,一天之內有一種從天堂到地獄的感覺。
他們最想要的就是雙人舞台,原本以為這輩子都要王不見王了,突然公司給了這麽一個機會,正欣喜若狂,立地飛升……
然後飛了沒兩下就墜機了。
Alan閑著沒事,刷了刷票數,差點笑出聲來。
隨即截圖,默默分享給了陸曜。
五分鍾後,他又戳了個表情過去。
Alan:[太陽]
過了半小時,陸曜回復:?
Alan:陸隊,你的粉絲看來不想讓你如願呢。
提示“您還不是對方的好友”。
Alan:……
辛沐等了一個小時,狗仔沒有來。
又等了半個小時,還是沒有來。
又等了半個小時……
電話倒是打過來了,通知他已經到了。
嗯?辛沐左看右看沒看見人。
“馬上馬上……”卻聽電話裡另一人道,“臥槽那不是元白嗎?”
狗仔和他的助理立馬來了精神,含混著要掛電話。
辛沐忍不住提高聲音:“喂!你們不能言而無信,說好的我給你們提供具體地點,你們給我寫稿子的呢??”
狗仔:“寫呀。”
辛沐吸了口氣,努力壓抑著火氣:“你們人都不來,照片都不拍,怎麽寫?”
狗仔:“哥們,不是我們不幫你,實在你的新聞寫了也沒有人看……不是,是寫了也不好賣……不是!”
狗仔的助理默默翻了個白眼,把電話拿過來,信口胡扯道:“我們聽到元白等會兒拍床戲,這個勁爆,沒準還能帶帶你的熱度呢?你那邊不是晚上五點才有你的戲嗎?到時候再蹲也來得及……”
“不是。”辛沐瘋了,“上面一個熱搜元白床戲,下面一個熱搜我進組,誰還會點我的新聞啊?”
“你們不能這麽沒有契約精神!”進組第一天就出賣拍攝地的辛沐氣憤地說。
狗仔一聽,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辛沐:“……”
他怎麽能期待狗仔會有這種精神?
陰暗的房間裡,扔了一地的衣服。
伏在床尾的人一動不動,仿佛死了,後背裸著,腰以下搭著件髒兮兮的外套,背上有各種斑駁難看的鞭痕,仔細看還有煙頭燒燙出來的疤、凝固的蠟油。
“艸。”有人不客氣地踢了他一腳,“這就挺屍了?你以前不是挺能喝的嘛,掃興。”
力道完全沒收,那一腳應該是很疼的,可是趴著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他像是真的暈過去了,也不知是醉昏的,還是疼昏的。
“算了算了。”房間裡有人有點看不下去了,“你們也收著點,真鬧出人命來怎麽收拾。”
“喲,心疼了?”踢人的不屑道,“心疼你給他扛回去,大家夥都忙著呢。”
於是挨個往少年靴筒裡塞錢。還有人看著看著又心猿意馬起來,順手往上摸。
那個鏡頭是很短的,一帶而過。
畫面一轉,少年耷拉著腦袋縮坐在車裡,慢慢睜開眼睛,感覺到什麽猛一縮,又被按住。
帶他回去的人還不忘在後座佔一下便宜,前排出租車司機不停從後視鏡朝後面看,也沒人管他。
谷林沒有反抗。他在哪裡、跟誰都無所謂。只是在對方完事後,慢慢攤開一隻手。
他要錢。
那隻手,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很好看。
如果沒有那些傷痕和厚繭,放在鋼琴的黑白按鍵上,會是什麽模樣。
帶他回去的人一愣,罵了句操,轉眼又給氣笑了,朝他豎一根拇指,粗魯地翻了口袋,掏了點零錢給他。
他看了看,沒說話,也沒收。
他眯起眼睛,好像有些迷茫。
一陣風吹進來,他哆嗦了一下,後視鏡映出他的眼睛。
再切回他臉上的神情。
是要回家。
谷良和小優在家裡等他。
他忽然動起來了,抬手扯掉假發,又匆匆脫掉髒兮兮的外套。
那人愣了下,看著穿著無比放蕩,卻一頭黑發,極短學生頭,面色焦急專注的谷林,好像有些不認識他了。
谷林找到自己的書包,他的眼神依舊無法聚焦,只能憑感覺扯出早上穿出來的衣服換上。
他下車的時候差點跪在地上,是扶著牆一步一步前進,深一腳淺一腳,時不時停下來休息,短短幾十步路竟然走了五六分鍾。
吃飯的時候谷林在餐桌下握住灼燒的胃,強撐著夾了幾筷子青菜。
吃完飯,谷良去洗碗,沒多久就聽到走廊裡噗通一聲——
他哥哥重重摔在了地上,徹底昏了過去。
“卡!”
陳西藍眼睛發光,看著機器牙齒咬緊,幾乎磕磕作響。
“好,好,好。”陳西藍連說了三個好,旁邊的副導演看著還沉在戲裡的元白,慢慢說了兩個字。
陳西藍側眼看了看他,朝他點點頭。
元白是捂著胃爬起來的,他實在不想這樣做,但他現在真的覺得疼了。
疼痛和不適難道可以從想象中延展到現實麽?
洛凜擔憂問他:“是不是喝多了?”
元白搖搖頭,輕聲道:“沒事的。”
為了連戲,更為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狀態,只要還有時間,他想把下面的一並演完。
……
整場戲拍完,已經到了夜裡。
原定磨上多久都要拍好的戲,就在一天之內完成了,且質量極高。陳西藍這樣的導演,在拍戲的時候就對作品有了感覺。
正像副導演看完那場戲無意識說出的評價一樣,他覺得不管片子能不能拿獎,元白肯定能拿一個。
最佳新人,至少。
影帝?
誰知道呢。
極度亢奮的導演,沒有注意到元白臉上的蒼白、額角的冷汗,不只是因為化妝。
走出劇組,一陣冷風吹過來,元白頓住腳步,捂著額頭腦袋裡痛得發木。
他下意識重重錘了自己兩下,卻把旁邊一直跟著他的洛凜嚇住了。
“你怎麽了?”洛凜一把扶住他,然而下了戲,陌生的氣味隻叫元白生理性的排斥,他一把推開洛凜,自己背靠著牆,站住,仰頭深吸氣。
“就是有點頭疼。”元白嘶啞著說,“休息一下就好,勞駕,能幫我找一下我的助理嗎?她好像去拿東西還沒回來。”
狗仔一蹲就是六七個小時,但是他們並進不了攝影棚,只能鬼鬼祟祟在外面架長焦鏡頭。
敬業的狗仔晚飯都沒吃,終於等到劇組結束了今天的戲,就看著元白走出來,臉色有些黯淡,身邊還跟著洛凜。
狗仔和助理簡直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這是什麽?這是頭條!
洛凜也是國民級演員,熱度很高,同框一定有很多東西可寫。
然後洛凜扶住了元白,卻又甩開了。
狗仔:!
他已經能想象出一個《元白劇場耍大牌,陳西藍男一男二疑不和,洛凜很傷心》之類的標題。
元白靠在牆上,抬手捂住額頭,等著助理過來。
一棵巨松後面,是盧桓升的劇組。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二三十秒,那邊一陣喧鬧鼓掌,似乎在慶祝什麽人殺青。
陸曜在那一條拍完,導演說過之後就沒有再留戀,拿起外套,從助理那裡拿過手機,一邊開機,一邊往外走。
剛踏出門,他忽然頓住。
好像聽到熟悉的聲音。
“要是現在陸曜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