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艱難地思考了三十秒。

　基本上，他有兩個選擇。

　一，走出去把衣服拿進來換，二，讓陸曜把他的衣服送過來。

　原本這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因為兩個他都可以心無芥蒂地執行。

　現在這對他……也根本不是問題，因為兩個他都不想選。

　自從那次聽到陸曜偷偷叫他寶寶之後，元白就經常做夢，夢見一些不是很清白的東西。

　而陸曜，又直接跟這些不好的東西掛鉤。

　這隻omega剛開始非常地驚慌，後來慢慢在夢裡習慣了，但這不意味著現實中他也能習慣。

　陸曜正坐在床邊，正直地拿著那個碎了的杯子，試圖把它恢復原狀。

　浴室的水聲停了，吹風機的聲音卻沒有響起來，倒是能聽到輕微的踱步聲。

　元白似乎正在裡麵團團轉，有些懊惱，有些糾結，不知在琢磨什麽。

　五感敏銳的alpha，微微頓住。

　他放下杯子的殘骸，起身環視一圈，自然而然地看到了敞開的行李箱最上方，疊得整整齊齊的睡衣。

　陸曜垂眸，若有所思。

　浴室門被輕輕敲了兩下，元白停住，語氣有點凌亂：“你……要用洗手間嗎？等一下！”

　alpha背倚著牆，低頭看了眼睡衣之間隱約露出邊緣的黑色小褲褲，忽然覺得牙根有點癢。

　他輕輕磨了磨犬齒，閉上眼睛，沒言語地再次磕了磕門。

　五秒後，浴室門開了，一陣溫熱水汽湧出來，夾裹著淡淡香氣。

　元白浴巾系在腰下，沒來得及擦乾的水沿著筆直修長的小腿滴落，流過腳踝，落入足底。

　他怔然，看著憑空出現在面前的，穩穩托著一疊衣物的手。

　聽到陸曜悶悶的聲音：“我不看，你別怕。”

　alpha索性抬起另一隻手，胳膊擋住眼睛，托著衣服的左手則輕輕上下晃了晃，示意他趕緊接過去。

　……

　一分鍾後，穿好衣服的元白擦了擦頭髮，從浴室裡出來。

　邊走邊說：“陸曜，我們等一下叫餐，你想吃什麽……？”

　omega在床邊停住腳步，膝蓋抵住床沿，詫異看著趴在床上的陸曜。

　陸曜一直睡姿端正，睡一個晚上不帶翻身動一下的，據說是陸阿姨從小訓練出來的良好習慣。

　趴在床上的陸曜，是真的很少見，而且不得不說，這個姿勢顯得他的身材格外有料，尤其兩條長腿，結實得像馬。

　元白沉住氣，小心地從床尾拾起起手機，拍下一張珍貴的床照。

　然後若無其事放下，正想著要不晚點再吃飯，忽聽他以為睡著的人發出了一聲低哼。

　元白：“……你沒睡？”

　陸曜仍然趴著裝死，尾音很輕：“沒有。”

　別說他不需要睡覺了，就是真的困得要死，也絕對舍不得在這時候睡著。

　“那為什麽要趴著？”

　“……”陸曜深沉地用很輕的聲音說，“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我會看到你了。”

　元白腦袋上冒出一串省略號。

　怎麽回事，他為什麽感覺陸曜大概也許可能似乎是在跟他……撒嬌？

　元白：！

　一日為大哥，終身為大哥。被喊了好多年大哥就真忘了自己年下身份的少年坐不住了，態度瞬間變得不一樣。

　“你怎麽回事啊。”元白軟軟地湊過去說，“我什麽時候說過不讓你看？”

　陸曜聲音嗡嗡的：“你沒說過，但是我感覺到了。”

　alpha不動聲色聽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兩秒種後，散發著甜甜牛奶味的小omega就老老實實蹲在他身邊了。

　“我沒有……”

　眼看效果顯著，alpha變本加厲，啞聲道：“剛剛你說，讓我不要碰你。”

　陸曜的聲音聽起來幾乎是悲傷的，元白心都快給他搞碎了。

　他從陸曜的聲氣和隱約的通感裡，感覺到對方濃濃的渴望和痛苦。

　“不是的。”元白急急解釋，扳了扳陸曜的肩膀，有點不知所措道，“我不會那樣對你的……”

　陸曜慢慢側過臉，元白膝蓋跪在床上，上身傾下來，跟他一道趴在床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陸曜眼一抬，目光落在少年不自覺輕咬，泛起玫瑰色的唇。

　alpha斂眸，手撐著床沿，一點點坐起來。

　元白上身也跟著他坐直了，神情還是有點擔心，嘴裡嘟嘟囔囔地解釋：“那麽說是因為……”

　“元白。”陸曜忽然打斷他，“我要你證明。”

　元白啞了一下。“啊……？”

　陸曜漂亮的眼睛沉沉看著他，肩微微起伏，低聲道：“你會怎麽對我，向我證明。”

　alpha穿著和他同款同色，僅僅大一碼的睡衣，坐在他的床頭，兩腿劈開，屈膝垂眸，側眼看他。

　omega仍跪坐著，稍矮於對方，微微揚著下巴，眼神遲疑。

　陸曜沒有動作，他淡淡看著元白，心跳如鼓。

　等待。

　直到……元白低下頭。

　有那麽一刻，alpha以為他要起身摔門而去。

　但一隻柔軟的手掌扣住了他右手攤在枕上微微痙攣的五指。

　陸曜心跳遲滯一拍。

　元白抓住那隻手，不自在地晃了晃，就想拿開，卻被反手扣住，抓得緊緊的。

　元白：“……”

　“你不是要證明嗎。”元白小聲道，意思是看我都證明了，不如你放開我我們去吃飯吧。畢竟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omega眨巴的眼睛充分透露了他的心虛，陸曜垂眸，意味不明地低笑一聲。

　元白另隻手不自覺動了動，指尖蹭蹭指腹。

　“不夠。”alpha眼神正直地看著他。

　“啊？”

　“還要。”

　“？？？”

　“抱。”

　“？”

　元白微微張著嘴，什麽也來不及說，腰上又感覺到白天一樣的重量。

　沉甸甸的，有力的臂膀，緊緊攬著他，拉過來。

　下一秒，他又在他懷裡了。

　“我好想你。”陸曜圈著他的腰，俯下身，下巴擱在他發頂，蹭了蹭那一頭柔軟的發絲。

　元白雙手還困難地支在對方胸口，勉強擋在兩人之間。陸曜隻抱著他的腰，有種怎麽抱也抱不緊的感覺。

　陸曜喟歎的聲音響起在上方：“你不知道這二十多天我是怎麽過的。”

　元白不自覺結結巴巴：“怎……怎麽過的。”

　話一出口，他又後悔問了。因為想起很多不純潔的場景，和限制級的動作。

　果然，陸曜不作聲了。

　元白呼吸間全是alpha信息素霸道的味道，他覺得自己好像變得很壞，對這個氣息越來越沒有抵抗力。

　好……好想要。

　omega咬唇，悄悄地縮了縮手，臉輕輕貼著對方胸口的衣料，用力吸了一口。

　陸曜道：“我一直很擔心你，結果今天看見你和別人，相處得很好。”

　元白只顧著吸，心不在焉道：“是呀，劇組裡大家人都蠻好的。”

　話音剛落，他感覺陸曜在他腰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嘶——”元白可怕癢，邊笑邊躲，驚奇抬頭，“你幹嘛？”

　陸曜危險地看著他。

　深褐色的眼睛裡，金色的光點轉瞬即逝，alpha低下頭，湊近。

　一點點將他壓下去，額頭抵著他的。

　“有我好嗎？”陸曜看著元白微微失神的眼，輕聲問。

　元白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覺，夢裡的一切終歸只是夢，而現在，他被alpha半強製地按在了柔軟的褥子裡，動彈不得，心跳失衡。

　酒店的床墊太軟了，腰背和後腦都往下陷。

　完全處於弱勢，絕對臣服的姿勢，他不喜歡。

　可是身體卻是歡喜的，各個關節不爭氣地發軟，甚至自覺自動地開始活動起來，為另一個人的意願做出調整。

　陸曜自上而下近距離望著他，眸色很深，雙手撐在他頸側，卻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元白困難地呼吸著，他突然有點難過，為陸曜，也為自己。

　“我動不了……”元白輕聲說，“陸曜，我渾身都是軟的，你靠近我，我一點力氣都沒有。”

　omega扭過頭，他覺得這樣好糟糕。信息素的影響下，他根本無法思考，身體就替他做出了決定。

　陸曜定定看著他。

　元白閉著眼睛，眼圈洇出淡紅，小聲嗚咽著說：“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知道我喜歡你……可是還是……”

　可是他還是想哭，他恨這一點軟弱，好像從前那些恣意的自由的完全掌控自己的，把自己當做alpha去要求去努力的人生，是完全沒有存在過一樣。

　他怎麽會變得這麽弱。

　“沒事元白。”半晌，他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alpha坐直，動作極輕地慢慢把他扶起來，抱在懷裡，揉著他後腦暖呼呼的發絲。

　“沒事……沒事，我不會強迫你，你要做什麽都可以。”

　元白縮在他胸口隨他抱著，聽到陸曜低沉的，極盡溫柔的聲音說：“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沒事，我會慢慢讓你知道。”

　那種突然告白的羞恥，身體比心更先做出選擇的羞恥，在這種溫柔裡慢慢化開了。

　陸曜抱了他有一分鍾，然後慢慢低下頭，正和同時抬起頭看他的元白視線對上。

　他的眼睫上還掛著一點晶瑩，黑漆漆的眼睛亮若寒星，佔盡靈氣。

　鼻頭還是紅的，哭過。情緒太激動了，他自己覺得丟臉。

　“元白……”陸曜白日和夜晚，不知想過多少遍，當元白正面回應他的感情，自己會怎樣。

　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會讓他這麽心疼。

　“你只要喜歡我一點點就可以了。”陸曜伸指拭掉元白眼睫上的水珠，低聲道，“別太喜歡我，哥哥心疼。”

　元白根本不能理解他的話，望著他很喜歡的那雙眼睛，半晌只聽懂了陸曜最後的一個自稱。

　元白默默打了一個哭嗝，搖搖頭道：“不對，我才是哥。”

　陸曜無奈地輕笑一聲，拿紙給他擦眼淚，擦了兩下索性扔了紙巾傾身下去，聲音半啞：“嗯，是哥是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