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覺得陸曜這一路安靜得過分。那家夥平時話也不多,但並不至於到“安靜”這個程度,整個人存在感都下降。
真的是累到了麽?
曲曉星和祝明羽都先後下了車,車上只剩下陸曜和他了。元白朝alpha看了看,只見他半垂著眼,如果不是時不時抬一下眼皮,他會以為對方又睡著了。
“陸曜。”元白叫了他一聲,“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陸曜側眼,撞上略微擔憂的眼神,眼神微閃。
無法看懂的神色一閃而逝。
“沒事。”他低聲道。
元白懷疑地看著他。
半晌,偏過頭道:“你有事要及時告訴我。”
過了會,才聽見旁邊人極低的嗓音應答。
元白先下了車。
司機瞟一眼後視鏡,後排高個子的男生正側目看著窗外,神情淡漠,好似什麽都不值得關心似的。
直到那間熟悉的屋子亮起燈,才聽到對方淡聲道:“走吧。”
……
“到了。”司機示意,注視著alpha打開車門。
陸曜一條腿跨下車,眼睛不經意朝裡一瞥,頓住。
旁邊的座椅上,赫然放著一件被主人遺忘了的白襯衫。
alpha遲疑片刻,順手拿走了。
……
浴室門影影綽綽的身影,霧氣升起,這個澡洗的時間有點長。
門打開,赤裸上身的alpha走出來,低頭擦拭頭髮走到桌邊。
水珠落在亮起的手機屏上,他看一眼來電人,接起視頻。
電話一接通,就聽到元白清朗的聲音:“陸曜你看到我衣服沒有,我好像落在車上了……”
聲音在看清對方此刻形象後頓了頓,再開口時聲音發顫。
“你什麽時候練成這樣了???”
元白目視著陸曜展露出來的雄軀,一陣暈。
這家夥是真不想要親媽粉了麽??
“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不要舉鐵。”元白顫巍巍道,“你……你怎麽能……”
“我沒有。”陸曜習慣性反駁道,低頭看自己一眼,很委屈地,“我連健身房都沒進過。”
alpha的基因擺在那裡,不是他想要保持紙片人身材就可以保持的。就算完全不鍛煉、不注意控制飲食,也仍然會在十八歲成人禮左近時,接近於完美。
陸曜看一眼沉浸在震驚中的omega,掌心用力按著桌沿,聲音漸低:“……你是不是很討厭這樣的我。”
元白大聲否認:“怎麽可能?”
討厭?
他明明是羨慕,羨慕,非常羨慕……他想要這樣的身材還來不及!
為什麽明知道粉絲不喜歡愛豆舉鐵,還是會有很多人沉迷於舉鐵不可自拔?問題就在於骨子裡的慕強!
哪個男生不想擁有八塊腹肌和完美的寬肩窄腰?他不但不討厭,還非常喜歡,只是可惜——
元白低下頭,下意識捏了把自己的腰。
……還是軟的。
就算他每天都做運動,也很難練出那麽均勻健美的體型。
陸曜歎了口氣,跳過這個話題,轉過角度讓元白看放在床頭櫃上的衣服。
“你的。”陸曜淡淡道,“我明天帶給你。”
“不用。”元白道,“明天用不著它,而且事情挺多的。就放你那吧,我下次去你家的時候拿走就行了。”
……
陸曜不需要睡眠,但他會在黑夜裡躺在床上,安靜整理思緒,或者只是養神。
或許是十八歲生日快到了的緣故,這一陣子alpha體內總像有什麽野獸的因子在膨脹,蠢蠢欲動的情欲蠶食著他的理智,被按捺太久的火焰噴薄欲出。
他心神難寧,一閉上眼睛,浮現出的都是少年那一截白皙柔軟的後頸。
撕下了阻隔的貼紙,形狀漂亮的蜜糖暴露在空氣中,腺體周遭細汗纏綿。
少年半眯著眼看他,毫無芥蒂地催促:“快咬呀……”
alpha猛地坐起來,汗水涔涔。
他眼神晦暗,下頜緊繃,一滴染著欲的汗水緩緩爬落,後背,胸腹,全部打濕。
空氣裡有一絲淡淡的,屬於omega的氣息。
陸曜極慢地轉過頭,看向床頭櫃上,被疊得整整齊齊的,沾染了元白汗水的襯衣。
五一。
晚會彩排結束,元白從omega專屬的洗手間出來,看到陸曜就靠在對面牆上。
高大的alpha一言不發,也有極強的壓迫感,他只是靜靜站在那裡,兩手插兜,額前碎發遮住眼睛,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像是巡視和保護領地的雄獸。
元白看了看周遭沒人,輕聲問:“陸曜,你最近是不是……”有點過了?
他只是去一趟洗手間而已,公共場所,處處有監控,有保安,哪至於就會出事了。
元白覺得很奇怪,按理說,臨時標記的效力會逐漸減弱,就像會產生抗體一樣,越到後面,對ao雙方的束縛程度就越低。
但陸曜對他的事情的上心程度,不僅沒有降低,反而還提高了。
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幸好,他的腺體似乎已經沒有開始那麽脆弱,醫生說再過一兩個月,就可以完全正常。
到那時候,就不再需要陸曜的臨時標記了吧?
建立連接的ao之間有微妙的情緒感知,陸曜看著他,隱約覺察到了一點少年不安的心思。
他隻以為對方是擔心晚會的表現,上前一步,掌心按住元白後腦杓,輕輕揉了揉。
alpha的小指不經意蹭過元白後頸的腺體,卻察覺手底下一陣瑟縮。
元白極不自在,逐漸長成的腺體似乎越來越敏感,被碰一下都難受,哪裡像最開始那樣,咬下去都毫無反應。
他匆忙甩開陸曜的手,自己抬起手掌覆在後頸上。
剛洗過的手還帶著微涼的水珠,一陣涼風卷過,終於讓血液流速慢慢緩下來。
“陸曜。”元白紅著臉說,“你不要突然靠近我,尤其是在外面。”
尤其是在舞台上!
想想看,萬一他本來在跳舞,突然陸曜靠過來,導致他腿一軟動作沒做到位,那多不好。
陸曜臉上卻有一瞬的錯愕。
“……為什麽?”
元白也不知道怎麽說。他原以為自己和陸曜契合度很低,所以很安全。可是從最近各種反應來看,根本不是這樣。
或許他之前只是腺體還沒有長好,才會毫無反應。
完蛋,這麽一想,根本很危險啊!
想到Alan給他的生理電子課本成年版裡那些過於刺激的畫面,元白……
他果斷又向側面蹭蹭蹭退了三步,離alpha很遠很遠。
“真的,陸曜。”元白道,“你別問了,反正……這陣子我們先保持距離。”
陸曜擰眉:“你不需要我……”標記兩個字咽了回去,他盯著元白的神情像受傷的獸。
元白不知為何有些心慌,匆匆說了句等會見,轉身飛快跑走了。
晚會後,更衣室。
元白換好褲子,突然找不到腰帶,下意識就喊了一聲陸曜。
走廊上,正望著夜晚的月亮,面無表情吹著風,渾身散發著低氣壓的男生猛地回過頭。
片刻後,他低低歎了口氣,找到對方要的東西,敲了敲祝明羽的門。
祝明羽手忙腳亂拉開門,看到陸曜冷著臉看著他,一陣迷惑:“……隊長?”
陸曜二話不說,把腰帶放在他手上,指了指元白那間更衣室。
“把這個給他。”
祝明羽:????
請問您為什麽不自己給呢???
……
好吧,他給就他給。
元白拉開門,從祝明羽手上接過腰帶,說了聲謝謝,眼角卻瞟著背對著他站立在牆角的陸曜。
alpha站的筆直,背影沉默、英俊,好似面壁。
深沉而憂傷。
元白看了就心虛,覺得自己宛如一個始亂終棄的渣男。
祝明羽看看元白,又看看陸曜。
半晌,他獨自躲在洗手間悄悄在四人群聊裡八卦。
“不得了,隊長和老么好像吵架了!”
【[圖][圖][圖][圖][圖]喜聞樂見的事情發生了。】
【額謔。】
【吃瓜吃瓜,前排兜售瓜子花生可樂】
【這是真吵架還是假避嫌?莫不是被先前毒唯掐架的事傷到了,公司開始要求避嫌以免脫粉?】
【不至於,公司讓陸曜和Alan營業的時候你看他配合了嗎?他要不想避嫌,公司按頭也沒用。】
【所以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陸曜和元白鬧掰了??!】
【????撒花,普天同慶】
【所以這是要解綁了?終於是要解綁了??】
【很可能,其實看新單雙人小卡唯獨沒有曜白的,就隱隱有預感了吧。】
【關系交惡?哇,是要走夏斯恆徐青以路線了麽??期待一個相愛相殺】
【本來雙top就沒有真關系好的,台面上做給粉絲看還真信啊……一個團的彼此都是直接競爭對手,肯定暗中較著勁呢,怎麽可能真的是朋友?】
【誒,你這麽說的話我突然好同情cp粉,那不是嗑了好長時間的假糖】
【我感覺這一下很傷誒,這家好像是嗑真的,不是兄弟情】
【cp粉再多,也動不了根基……為了唯粉殺cp不是一貫路線麽?你只是因為事情牽扯到了這兩個才會感覺奇怪】
【那就是很奇怪,陸曜一向我行我素,不至於會……】
【先前毒唯互掐跟秀恩愛似的,cp粉多快樂,現在就樂極生悲了吧】
【人間不值得,嗑真愛必定be,為又一對be的rps掬一把同情淚】
……
祝明羽認真覺得,陸曜和元白吵架的話,對隊內氣氛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無他,陸曜這個人在有些時候特別較真,他上了脾氣的時候,就只有元白能把他拉回來。
要是元白都勸不了,那就沒人能管得了隊長了。
所以他憂心忡忡地在群裡說:“這怎麽辦呢,隊長都快過生日了,在這個時候吵架,隊長也很可憐呐!”
諶嘉禾:“???我就說今天氣氛不大對。”
曲曉星:“應該沒什麽需要擔心的,那兩個家夥跟磁鐵似的,你應該擔心的是他們和好的時候磁力太強‘啪’吸過去,把咱夾在中間——砸漏氣了。”
祝明羽:“……曉星,你的比喻能力應該拿來寫歌詞。”
Alan慢悠悠道:“隊長生日,元白總不能不去。”
不管為什麽吵架,到時候總會和好。
反正也就幾天了。
祝明羽道:“說到隊長生日……”
陸曜十八歲的生日,他自己不怎麽在意,但滿世界都已經在預熱這個信息。
粉絲自然不必說,老粉因為看著長大的孩子成年哭得快要斷氣,新粉多數非常戀愛腦,瘋狂砸錢到處做應援——盡管陸曜說了很多次不需要,也攔不住粉絲火一般的熱情。
元白二月生日那陣子也是滿世界的應援,兩家暗暗較著勁,陸曜又是成年禮的一個生日有特殊意義,這次應援無任何意外地創下紀錄。
媒體、業內更是暗流湧動。
十八歲,是一個分水嶺。在此之前,他就是再紅,也還是有很多限制,不會去和大一輪甚至更多的流量和小生們搶資源。
而過了這個坎,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無數雙眼睛盯著他,暗中觀望,有的想提攜一番落個人情,有的暗中忌憚陰暗地想他跌倒爬不起來,還有的想貼上去,借他撈一番好處。
陸曜生日會那天,元白起床洗臉,側過去看了眼頸後。
上一次標記已經是一個月前,現在那裡光滑一片,咬痕已經完全愈合。
標記失效了。
元白對著鏡子緩緩吐了口氣,這是好事,他想。
沒有標記他們就不會互相影響了,也就不必和對方保持距離。
陸曜的生日會,他們只需在最後出來,切蛋糕、送生日禮物。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集體唱生日歌的時候,元白推著蛋糕車出來了,其他成員也在旁邊扶著,笑著一起唱。
元白一抬眼,他的朋友站在舞台的中間,垂著手,靜靜看著他們出來。
元白掃了眼底下,許多人眼裡有淚。
有的女生哭得直不起腰,那種多半是從進公司開始就跟著的,真把自己當媽,對於成年這件事幾乎拒絕接受,但最後還是舍不得地來了現場的人。
為什麽會對別人家的小孩這麽真情實感?因為養成就是了不起。每一天每一天看著他長大,慢慢就變成一種極深的聯系,任是經歷了再多,感情無法割舍。
元白低下頭,不去看陸曜。
蛋糕車停在陸曜身邊,他垂眸,看向那個蛋糕,微微頓了一下。
蛋糕最上層有一隻卡通熊,奶油做的,櫻桃裝飾。
陸曜不易察覺地掃了眼今天的元白,穿了一件白色的t,背面領口下面一顆櫻桃裝飾。
腦袋垂著,看不見情緒。
……
陸曜無聲吐了口氣,祝明羽催他吹蠟燭許願。
陸曜閉上眼睛。
在祝福聲裡,他隻許了一個願望。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生日歌裡,跟著動著嘴唇的元白還是睜開了眼睛,他悄悄看了一眼許願的陸曜就又收回視線,但一切還是被鏡頭清晰捕捉。
【臥槽……】
看清大屏幕的粉絲有的不禁低呼。
【元白這是……哭了?】
【媽呀……】
【他也太會了吧?】
【這是……真情實感?】
【草草草,我有點被感動了都。】
【我再也不相信他們關系不好了。】
【要麽就是真的感情好,不是一般的好,要麽就是元白是天生影帝,沒有第三個解釋了。】
【媽媽,他眼睛裡有星星啊!】
【……姐妹,你是個曜騎,注意影響。】
台上幾人專注,暫時沒注意到這小小的插曲。陸曜吹熄了蠟燭,接過Alan遞給他的刀,在蛋糕上比劃了一下。
元白眼睫上還有一點細小的水珠,眨一眨,落在眼尾微微閃光。
陸曜看他一眼,險些切錯了地方,趕緊穩住手。
【曜曜切蛋糕好細致好慢?】
【他好像想把那隻熊完整地切下來……】
【……你們說他第一塊蛋糕會給誰?】
【==還用猜麽,我覺得大家都有答案】
【盡管我不想接受,但他確實唯愛元白,氣死我了。】
陸曜努力再三,終於把那隻小熊完整地卸了下來,鏡頭切過去,給了個大特寫。
【????我怎麽覺得這隻熊意有所指。】
【別這樣,我們不是cp粉!】
【別給元白,哥哥,你就爭氣一次行不行?】
元白看著陸曜小心把第一塊蛋糕裝進盤子裡,有一刹也以為他會把盤子遞給自己。
其他幾個成員更是壓根就沒打算伸手去接。
但是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陸曜誰也沒給,他把這塊蛋糕放在一邊,又繼續慢條斯理去切第二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姐妹,曜曜確實爭氣了一回……???】
壽星大人把蛋糕分給了幾位成員,最後自己拿起了最開始那一塊。
拿起杓子。
一口一口,十分認真地把小熊吃掉了。
台上成員都有點不解了,這蛋糕又不好吃,大家基本都是嘗兩口就算了,陸曜還真全吃下去了啊?
底下粉絲更傻眼。
【他?全?吃?了?】
【自?己?吃?了?】
【什?麽?意?思?】
【我現在覺得,還不如第一塊給元白呢……】
毒唯看著自家正主神情優雅地吃蛋糕,整個人都不好了。
元白看著陸曜吃掉小熊,默默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陷入沉思。
陸曜這是……恨不得吃了他嗎?
……
生日會是下午開,結束後成員各自回程,沒有再聚。
陸曜還要回家和父母家人過一個生日,家中有一個小型派對。原本是有個類似成人禮的大型活動的,陸曜自己拒絕了。
“累。”他簡短地解釋。
確實累,在那種活動裡,名義上的主角只是一個道具罷了。
他不需要這些。
“陸曜。”派對上,元白叫住正站在窗邊透氣的主人公,把小盒子遞給他,“給你,禮物。”
陸曜頓了頓,掃過少年緋色的臉頰,一邊接過,一邊下意識問:“很熱?”
五月的天氣,是挺熱的,但是屋子裡一直開著空調,站的地方也通風。
他沒等元白說,又道:“剛剛你已經送過我禮物了。”
說的是生日會上,元白送給他一張上世紀著名歌星簽名的古典cd。
“那個只是禮物之一。”元白拿手扇了扇風,他原本不覺得熱,但站在陸曜旁邊,好像溫度都升高了。
陸曜拆開,微怔。
是一塊表。
深藍色的表面,像夜空,碎鑽像灑在天鵝絨紙上的星星。
元白看一眼陸曜,正想開口問他喜歡嗎,就見陸曜深吸一口氣,二話不說把自己手上那塊七位數的表擼下來,把他送的這塊往上卡。
元白突然就卡了殼:“哎你還是小心點,你這一塊不是很貴麽!別弄壞了。”
他選的這一塊固然也很好看,但是和陸曜手上的比,價值還是天差地別。
沒辦法,他現在可支配收入有限,也不好買太貴的。
陸曜卻毫不在意,換好表之後,把原來那塊隨便往兜裡一揣。
元白:……
您那是古董,小心些行麽?
陸曜說:“我很喜歡。”
他或許是過分激動了,都忘記了元白說的“保持距離”的話,雙手就扶上了對方的肩,額頭抵著額頭地對他重複了一遍:
“我很喜歡。”
元白覺得自己都快燒起來了,陸曜體溫怎麽會變得這麽高?他以前明明都是著名降溫良藥,夏天自己最喜歡親近陸曜的了。
眼下alpha的唇距離他的鼻尖好近,就對著他的臉說話,氣息全部拂過來。
元白困難道:“喜歡就好……”
他呼吸都有些不勻了。
樓下,陸家、陸母家來的客人歡聲笑語,忽有舞曲奏起,成年人和小孩們都放得開,手拉手跳起舞來。
月色正好,月下噴泉噴出一股股高高的水流,一溜夜風搖動樹枝,吹入窗欞,落在兩人發燙的臉頰上。
那一絲,無法宣之於口的曖昧,總是在不經意間悄然而至。
“要不要……”
“我先回……”
兩人幾乎同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