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鴻之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半了整個人處於一種身體疲憊精神卻很亢奮的奇妙狀態。他準備洗漱脫掉衣服習慣性地拎在手上抖了抖結果啪嗒一聲,一張卡從口袋裡掉了出來。
那張卡的模樣如此熟悉正是他昨天偷偷塞進雀寧口袋裡的。
蔚鴻之:…………………………
他一時間竟然沒能想起來雀寧是什麽時候放進去的,現在這張卡兜兜轉轉最終回到了他的手裡。
真是的……蔚鴻之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他將卡拾起來,隨手放在玄關櫃子的抽屜裡。
既然他不願意要就暫且幫他收著吧。
洗漱過後躺到床上蔚鴻之過了老一會才睡著於是當第二天早上他被雙皮奶舔醒的時候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但工作還是要繼續,蔚鴻之使用了一些老板的特權心安理得的又在床上躺了一個小時才姍姍起來這幅身體年輕力壯,熬一個晚上也不會覺得有什麽他掛念著下午要去接雀寧做兼職,臨行前特地從辦公室隨手順了瓶礦泉水放在車上。
蔚鴻之到時雀寧正好剛下樓,雀寧現在還做不到毫無心理負擔地接受他的好意:“其實不用送我的,還專門跑過來一趟坐公交的話也就十幾分鍾。”
“那多麻煩啊。”蔚鴻之偏頭看了雀寧一眼他看起來精神還不錯也不知道今早睡到幾點“反正我在公司待一天也悶得慌,就當出來透透風了。”
雀寧隻說過一次,但蔚鴻之卻清楚記得邵辰風家的地址,卡宴在小區門口停下,雀寧謝過蔚鴻之就要下車,卻被叫住。
“拿著這個。”蔚鴻之將提前準備好的水扔給雀寧,“在別人家裡別亂吃亂喝東西。”
這是……雀寧有些疑惑,但還是接住了,對蔚鴻之笑道:“好。”
這次時間不急,甚至還比往常提早了好幾分鍾,雀寧便站在原地目送蔚鴻之離去,卡宴駛出視線盡頭,他低頭看著手中的礦泉水瓶,皺了下眉頭。
這已經是蔚鴻之第二次給他相同的提醒了。
蔚鴻之不可能知道他在邵辰風家中的經歷,此番提醒大概只是一種普遍的警惕,就像他平時囑咐雀羽不要在外面亂吃亂喝東西和陌生人搭話一樣,但終究引起了雀寧的戒心,他忍不住順著話的方向去想:一連好幾次自己在邵辰風家中都不可避免地陷入昏睡,而那幾次邵辰風的要求又正好都是臥姿。
會不會真有什麽貓膩?
每次他去到後,學長總會從冰箱裡拿出一聽可樂給他,易拉罐都是他自己親手打開,如果邵辰風要加料也不方便吧?
雀寧覺得有些不太可能,但無論如何,懷疑的種子已經埋在了心底。
拿著蔚鴻之給的水,雀寧敲開邵辰風的家門,照樣是隻敲了幾下便開了,眉眼間自帶藝術家憂鬱氣質的青年對他微笑:“今天提早了一些。”
“朋友送過來的。”雀寧在門口換好鞋,在邵辰風想要給他拿飲料時亮了下手裡握著礦泉水瓶,“不用了學長,我今天帶了水。”
“來我家裡你還自己帶什麽東西,吃的喝的又不是沒有,帶著還那麽沉。”邵辰風隻得作罷,他關上冰箱門,在雀寧看不到的地方眼神暗了暗,唇角揚起的弧度似有一瞬間顯得虛假:雀寧三番兩次帶著水過來不願意喝他準備的飲料,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沒有,這個是朋友給的,我不拿也不好意思。”雀寧在沙發坐下,學長好像挺不願意讓他自帶喝的過來,是出於主人的好客,還是其中真的有所貓膩?
不管怎樣,他接連幾次睡著的確奇怪得很,小心一點總不會出差錯。
“你這個朋友品味不錯啊,都喝芙絲的水。”
雀寧還真沒注意這水是什麽牌子的,隻覺得瓶身造型很高檔,既然能讓邵辰風專門點出,肯定也不便宜。
“準備一下,沒問題的話就開始吧,也能早一點結束。”
“我準備好了。”雀寧站起身,發現畫板斜對著沙發,頓了頓,問道,“今天還是臥姿嗎?”
“是坐姿。”邵辰風上前幫助雀寧擺好要畫的姿勢,“胳膊支起來撐著扶手,對,就是這樣,再放松一點。”
他一步步後退,在遠一些的地方仔細端詳一番,滿意點頭:“好,就是這樣,如果撐不住了提前跟我說,可以稍微活動一下。”
又不是第一次當模特,雀寧每天乾活,體力也還不錯,長時間的保持同一個姿勢不是太難做到。畫家坐在畫板前,一筆筆地將顏料塗抹在空白的畫紙上,勾勒出想要的輪廓,一時間客廳裡安靜得就只有畫筆摩擦的沙沙聲響和兩人的呼吸。
難得的放松機會,雀寧空閑下來,忍不住又想起昨晚的事情。孟嘗冬的禮物,蔚鴻之的電話,混血少年得知他要提前離開時的失落眼神,夜總會包廂中嬉笑的十數張陌生面孔,搭在肩頭上的手臂是那樣可靠,還有……起哄聲中那突如其來的一吻。
說是吻都有點不太恰當,但發生在他和蔚鴻之之間,卻又讓人無法抑製地感到些許不同,特別是當時自己的反應呆得就和塊木頭一樣,簡直丟死人了。
雀寧將它歸因於特定環境下的緊張,還有第一次充當契約戀人的不熟練,等他適應一陣,估計就不會這樣窘迫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窗外的太陽逐漸西斜,將畫板和畫家的影子拉得很長,為了讓眼睛更好地識別色彩的細微區別,邵辰風喜歡在自然光下作畫。
這一下午雀寧清醒得很,這也讓他心中的懷疑更甚,如果猜測是真的,學長讓他睡著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他不知道,但隱約感覺和那些他從未看過的畫有關。
作為畫技嫻熟的畫家,邵辰風的效率很高,不到六點便差不多結束,讓雀寧當模特時的進度只是他作畫的第一步,將大致確定下來後,之後的細節自己就可以補充完整。
“好了。”他放下畫筆,讓畫上的顏料自然風乾,在雀寧松了口氣開始緩慢放松身體的時候稍稍後退兩步,端詳剛剛完成的半成品。
“要不要過來看看?”
雀寧一愣,這還是他當模特以來邵辰風第一次邀請他看剛完成的畫作,從前在邵辰風畫好後,畫板都是用布遮起來的。
雀寧眼睛一亮:“可以嗎?”
“當然。”
得到允許,雀寧迫不及待地繞到畫板前,第一次看到了以自己模特而完成的畫作。
畫中的少年斜靠在歐式沙發上,一隻胳膊撐著扶手,雙腿自然屈著,他身形纖瘦卻又不顯得單薄,暗紅色的繁複衣衫層層疊疊襯得皮膚雪白,金絲鏤繪的衣擺上褶皺真實得如同實物,赤.裸的小腿從中伸出,而袖口則滑落到肘間。
他神情慵懶,如同帶著倦意正要休憩,柔和而溫暖的光灑在他臉上,有種純真的聖潔,卻似乎又顯得些許魅惑。黑發黑眸的東方面孔搭配歐式華服非但不顯得違和,反而有一種奇妙的衝擊力。
雖然是以雀寧為模特畫的,少年面容卻與他不甚相同,在那少年的眼底之下,有一顆淡色的淚痣。
雀寧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就算他早已知曉邵辰風畫技了得,也沒想到竟然會如此的……動人。
“這只是大概的形,之後還需要添加一些細節。”見雀寧不說話,邵辰風溫聲解釋道,“之前的那些沒有給你看也是因為這點,我不習慣向別人展示未完成的作品。”
“很漂亮,”雀寧回頭看他,眼中滿是驚豔,“這竟然還是沒完成的嗎?”
“一幅油畫隻用四個小時根本不夠。”邵辰風垂眸望著他,笑意溫和,“正常都需要幾天的時間來完成,所以我才邀請你一周來一趟的。”
他竟然還懷疑學長的畫有貓膩,真是心理太陰暗了。雀寧忍不住為剛才的想法而唾棄自己,他一個男生,家庭條件又一般,如此普通,有什麽可被圖謀不軌的?
況且邵辰風經常會讓他把沒喝完的飲料帶回去,如果裡面真的加了東西,這樣豈不是自爆了嗎?
“那等你之前的那些作品真正完成了,還能讓我看看嗎?”看到今天的這幅作品,雀寧對從前那些同樣以他為模特的畫更加好奇了,這樣漂亮的畫作竟然也和他有不小的關系。
“當然可以,你是模特,有權知道我在畫些什麽。”邵辰風手自然而然的搭上雀寧肩膀,身子和他靠得極近,幾乎就要貼上,像是要將少年攬入懷中一樣,而雀寧則毫無察覺。
今天的任務完成,雀寧和邵辰風告別,離開他家。在門關上的那刻,畫家臉上溫和的笑意瞬間消失,他定定地盯著門板數秒,折返回去打開冰箱,將放在最外面的一聽可樂扔進垃圾桶。
這罐可樂原本是他特地為雀寧準備的。
邵辰風將剛剛完成的畫從畫板上拿起,走進臥室,打開了牆上一扇緊鎖的小門。
買下這套房子後他特地裝修過,將書房改裝成了畫室,並且在臥室和書房之間打通了一扇門,平日裡書房的門都是開著的,而每次雀寧過來之前,他都會把正門鎖上,隻留臥室的那一條隱秘通道。
邵辰風推門進去,昏暗的天光照亮畫室中陳列的輪廓,許多幅裱好的作品被擺放在櫥櫃上,隱匿著自己的模樣。
他打開燈,於是那些畫上的少年便全都清晰地映在他眼中。
側臥在沙發上的,坐在窗邊的,望著遠方的,自我環抱的,眼眸低垂的……他們全都誕生於他的筆下,赤.裸著展示著美好的**,而他熟悉他們中每一個人的樣子。
和那個剛剛離開他家中的少年完全相同的樣子。
只是面龐上那顆淚痣的出現讓畫中的他們更加楚楚動人。邵辰風在畫室最中央坐下,在少年們的注視中,將手中的半成品放上畫架,重新拿起畫筆,用顏料去覆蓋畫中人物原本不同於雀寧的眉眼。
直到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邵辰風不耐煩地皺起眉頭,他放下畫筆,去看一邊小桌上的手機,來電人一欄上,顯示著“蔚宏”二字。
“蔚先生。”他還沾著顏料的手拿起手機,聲音溫和,面對金主,他向來都是好脾氣的,“您找我有事?”
“我想從你那邊再買一幅畫。”蔚鴻之仰在泳池旁的躺椅上,遠眺著夜色漸濃的天邊,雙皮奶湊在他身邊,任憑他一下下撫摸著頭頂到脊背的毛發。
“但是我看您的畫冊上怎麽都是些風景畫,像上次那樣帶勁兒的人物圖,還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