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門的那一刻見邵辰風衣衫完整滿臉被打擾了的厭煩蔚鴻之就知道他大概還沒來得及做什麽,雀寧對時間的計算相當完美,計劃還在進行,於是他立刻將臉上要吃人般的憤怒偽裝成了一種不耐。
邵辰風怎麽也不會想到這突如其來的拜訪者會是蔚鴻之,被掛斷的手機發出嘟嘟忙音,霎時間來電人中的“宏哥”的意義明了起來——原來雀寧竟然已經認識了蔚宏!
邵辰風腦中在這一瞬閃過無數猜想蔚二少曾如此執著的想要找到畫中少年的模特在畫室中詢問自己無果後也許他又一次去到了世宏酒店偶然遇見了作為服務生的雀寧找到了魂牽夢繞的人他又怎可能收手利用自己的金錢和權勢脅迫雀寧交換了手機號碼,不斷進行糾纏。
蔚宏可是清楚知道自己到底畫了什麽的!那他有沒有告訴雀寧?
一切都變得撲朔迷離起來,但邵辰風的慌亂隻持續了一秒既然雀寧還願意來這最後一次,今天的反應也沒有什麽反常應該是還不知道,畢竟蔚宏也只不過看中了雀寧的身體罷了如果告訴了雀寧那他就沒法再畫出他想要的作品,蔚二少幹嘛要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他很快定下心神假裝無事發生擋在門口不讓蔚鴻之進去。雖說對方已經知道雀寧就在他身後的房間但雀寧畢竟還在沉睡中,如果被他看出來自己是將雀寧迷暈後才畫的**圖,那可就棘手了。
“蔚先生怎麽來我這裡了?”邵辰風裝作疑惑的樣子,問道。
“雀寧說他今天最後一次來你這邊了,我想著等結束之後接他去吃頓好的,在樓下等了老半天人也不下來,打電話不接,就想著上來看看。”蔚鴻之說著故意伸頭朝客廳看,甚至想要將邵辰風推開硬擠進去,“你們結束了嗎?他人呢?”
“他有些累了,剛剛眯了一會兒。”邵辰風不得已隻得側身讓開,憋著股火氣和強烈的不甘道,“您小聲一些,別把他吵醒。”
雀寧此時此刻可算徹底放下了高高懸著的心,蔚鴻之來了,就代表著他可以順利脫身,他現在就可以裝作被吵醒的樣子睜開眼了,但他心思一轉,並未這樣做,而是繼續裝作昏睡模樣。
他想要讓蔚鴻之發覺到這一切其實是有問題的。雀寧放在沙發內側的手收緊,他已經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也正因如此,探明真相後並不打算就此作罷,他絕對、絕對不可能讓邵辰風輕而易舉地將事情隻偽裝成一場偶然的睡著!
——宏哥會幫他嗎?
蔚鴻之終於順利進了邵辰風家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茶幾上開封的可樂,而雀寧正面朝上躺在沙發上,雙眼緊閉,眉頭微微皺著,像是陷入了一場無法掙脫的夢魘。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按理說他兩個電話打過來再加上敲門巨大聲響已經足夠讓雀寧裝作被吵醒的樣子醒來了,可為什麽直到現在,他都還在睡?
……還是說現在他並不是在假裝?
蔚鴻之心中一沉,雀寧原計劃是要佯裝喝下帶藥的可樂裝睡,但如果在剛開始出現了紕漏,他仍然中了藥,真的被放倒了呢?
他大步到沙發前,俯身輕輕晃了下他肩膀,低聲道“雀寧?”
沒有回答,少年眼睫在臉上灑下一小片陰影,安靜極了。
“怎麽回事?”蔚鴻之轉身看向剛剛關上門的邵辰風,既然雀寧還在昏睡中,他也沒必要掩飾了,語氣瞬間嚴厲起來,“邵先生,別告訴我你的那些畫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畫出來的。”
“今天只是一次意外,雀寧可能真的太累了,才睡得這麽沉。”邵辰風咬死不承認,現在加料的可樂已經被他收起來了,就算蔚鴻之查也只能找到桌上那罐正常的可樂。雀寧沒醒也的確是他計劃好的,今天是雀寧最後一次來他這邊,他出於某些心思下了比平時分量更多的藥,但誰能想到中途被截胡了呢?
“意外?那要累成什麽樣才能睡死成這個樣子?”蔚鴻之眯起眼,雖然是疑問句,但語氣非常篤定,“你的藝術就是讓模特睡死之後畫——”
“蔚先生。”在蔚鴻之說出**圖的前一秒,邵辰風將他打斷,蔚鴻之的不依不饒讓他他話音也冰冷起來,“我之前和您說過,我畫的那些東西都是經過模特同意的,我不知道您是以什麽身份來質問我這些,在未經我同意的情況下闖入我家,還用臆想出的情況來肆意揣測,這對我和雀寧來說都是極為不尊重的,現在請您立刻出去。”
“我隻問你一件事情。”蔚鴻之站在雀寧身前,用身體將雀寧護住不讓他暴露在邵辰風的視線中。他盯著滿嘴謊言的畫家,冷冷道,“在雀寧睡著的時候,你除了畫畫,還做了什麽?”
“我什麽也沒做。”
蔚鴻之點了下頭,他邁開步子,直奔客廳中央的畫架“對,你什麽也沒做。”
察覺到蔚鴻之意圖的第一時間邵辰風便伸手阻攔,但下一秒他胳膊被蔚鴻之抓住,一個文質彬彬的畫家怎麽可能比得上酷愛健身鍛煉的蔚鴻之?他隻覺被抓住的小臂上傳來劇痛,接著被一下推到了旁邊,而蔚鴻之另一隻手抓住了遮布的一角,用力將它扯了下來。
白色的遮布無力滑落在地,不再空白的畫布映入眼簾,邵辰風的確是個天賦絕佳的畫家,隻用了短短三個小時,就將雀寧體態中最誘人的地方完全勾勒出來。日暮時分的天光撒在少年**的脊背上,頸側線條和蝴蝶骨,脊線和腰窩,豐潤的臀,交疊在一起的小腿和足……明明看不到正臉,卻也足夠讓人想象出他五官也應該是如何絕美。
邵辰風踉蹌了一下穩住身形,阻攔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蔚鴻之將他剛剛完成的畫作看了個精光。但就算這個時候,他也還在解釋,“我沒有描繪正面的面部特征,在我們圈子裡這樣練習人體很正常,如果你想要這幅畫,我也可以賣給你,但還是那個要求,不要讓這畫被更多的人看到。”
邵辰風以為蔚鴻之這番舉動無非是想要剛剛畫出的這幅畫,畢竟至始至終,蔚鴻之在他面前表現出的都是副色迷心竅的富二代形象。
“你不用怕我會告訴雀寧這個。”蔚鴻之冷笑一聲,直接戳破了邵辰風最害怕的一點,“我不會用如此惡心的東西去折磨他的內心,踐踏他的人格和尊嚴,而這幅畫,我看咱誰也別要了。”
說罷蔚鴻之彎腰拎起地上的水桶,不顧邵辰風阻攔直接潑了上去!
“嘩啦——!”
水桶裡面全是清洗完畫筆後剩下的廢水,呈現出顏料混合過後的黑棕色,整個潑到畫布上,霎時將整幅畫給毀掉了。
“你幹什麽!”邵辰風被激怒了,對於一個畫家來說,被當著面摧毀剛剛完成的作品無異於斷他手足,他這一刻簡直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行為,但最終還是沒有衝上去,因為他清楚自己很難是蔚鴻之的對手。
蔚鴻之沒有理他,他隨手扔掉水桶,再也不看氣急敗壞的邵辰風一眼,重新到了沙發前,雀寧還在昏睡,可以想象這一次邵辰風到底給他下了多少的藥。
雀寧是如此安靜,他完全不知道睡著時發生了怎樣的衝突,無辜的睡顏讓蔚鴻之心中的愧疚越發強烈,似乎還夾雜著某種隱約的刺痛。
他開始懷疑沒有在第一時間就將邵辰風的所作所為全盤托出到底是不是個正確的行為,那時候他覺得自己和雀寧不是很熟,貿然告訴他邵辰風畫了**圖只會讓雀寧難堪,甚至因為唐突讓兩人關系惡化。除非他將那幅《花園中的少年》直接給雀寧看,不然雀寧也不一定會選擇相信他的話,可這樣,勢必對雀寧的自尊是一場不小的打擊。
把茶幾上雀寧的手機塞進兜裡,蔚鴻之俯下身,雙臂從雀寧後背和腿彎下穿過,將他打橫抱起。懷中少年的分量並不算輕,但也在蔚鴻之的承受范圍內,他稍微顛了下,好讓雀寧能更舒服的躺在他臂彎裡。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以什麽身份過來問你這些的嗎?”打開屋門,在邁步離開之前,蔚鴻之冷冷道,“邵先生可能消息不太靈通,你可以打聽一下,從上個月的時候,我就已經是雀寧的男友了。”
蔚鴻之未曾注意到他話音落下時,懷中雀寧眼睫的瘋狂顫動,雀寧的心簡直狂跳到要衝出胸膛了,明明知道那句“男友”只是兩人的契約關系,他仍然控住不住自己的反應。
他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不敢使,生怕蔚鴻之會發現自己至始至終都在裝睡。雀寧腦袋靠在蔚鴻之的肩頭,後背被結實手臂攬著,幾乎整個人依偎在青年的懷中,被熟悉的氣息包圍。
蔚鴻之的手就抓在他短袖下露出的胳膊上,掌心的溫度是如此灼熱幾乎要將人燙傷,雀寧呼吸無法控制地變得急促,這種被保護著的感覺,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感受到了。
雀寧強迫自己將注意力從感官上剝離,去思考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最開始他裝睡只不過是抱著能不能讓蔚鴻之發覺到什麽的試試心態,可從剛才兩人的對話看來,好像還有很多是他不知道的。
自蔚鴻之闖進邵辰風家中的那刻起,事情就朝著他完全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蔚宏非常篤定在自己睡著的情況下邵辰風一定會做其他事情,是還知道些其他線索嗎?之後他潑水毀掉了邵辰風剛剛完成的畫,那麽說明畫其實是有貓膩的,而且蔚宏還直接用了“惡心”二字來形容……
雀寧心中隱隱約約有了猜測,但並不明晰,抓不住具體模樣。
這會兒功夫蔚鴻之已經抱著雀寧到了樓下,卡宴就停在路邊,他伸手有些費力地打開後排車門,躬身將雀寧小心地放在後座上。
之後他回到駕駛座,系上安全帶,回頭去看後排躺著的少年,無法抑製地生出股後怕。
蔚鴻之簡直不敢想象如果他晚上一步會發生怎樣的事情,還好,他終究還是把雀寧從懸崖邊緣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