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哥?”
幾個人在一樓的電梯碰上熟人。
岐林抬眼,對方因為帶著口罩,所以聲音發悶。
但是聲音還是熟悉,
梁戍星。
岐林伸手,纏在臧南渡的手腕上。
動作很曖昧。
“難受?”臧南渡低頭,在岐林的掌心握了握,問,“送你回去?”
岐林搖頭,自己把手往回抽,但是沒抽動,就這麽被臧南渡攥上了。
“很巧,”臧南渡側身上了電梯,梁戍星原本邁出去的腳也收回來,跟著他們一塊兒上了電梯,“《一唱到底》沒能拿個名次,”他在電梯上摘了口罩,露出晚輩後生的笑,眼圈周圍發青,看得出來最近休息有多差。
然後周圍就能聽見有女生小聲驚呼。
季韓舒有點兒不敢相信今天的運氣,她伸手掖了掖頭髮,做好表情管理,才抬頭,“節目我在看,你已經很棒了哦。”
椿美羚在一邊翻白眼,“名次客觀,節目主打原創,你這成績不虧。”
她說話直,也看得透,裡面雖然可能梁戍星是數得著的臉好看,但是很多原創環節簡直翻車災難,嗓子所謂的空靈透徹沒了調音師其實也很打臉,好在音色加成,才勉強維持住整首歌兒的水準。
梁戍星臉上暗了暗,但是沒維持太長時間,就笑問,“這幾位是?”
“叮——”
電梯剛好開門,臧棲山單純覺得這話依著臧南渡的脾氣準沒後話,自己就草草一帶,“就同學。”
“今天遇著了乾脆就一起?”梁戍星專門兒定了一桌,引著往裡伸手,手伸了一截兒,被臧南渡擋住,“我不用預定,這裡時常備著,你犯不著。”
最後還是臧南渡帶了大頭。
梁戍星拗不過,也就遂了他。
岐林掃了一圈兒,沒選臧南渡身邊的座位,自己挑了個角落,他已經看見季韓舒跟梁戍星已經半隻胳膊佔了兩邊兒,自己上去也是討沒意思,今天不知怎麽的就開始犯懶,身上沒勁兒,也就沒想在這次佔梁戍星多少風頭。
自己乾脆掏了上次在臧南渡家沒看完的書,墊在桌子上瞧。
演員這個職業,讓岐林很好奇,以前因為臧南渡沒提過,自己又不往他的圈子混,所以對他專業的問題知之甚少,所以這輩子被打開了奇怪的開關,對這本書就啃不夠。
他自己看了一會兒,耳朵裡就聽不見周圍的動靜兒了。
直到書上多了一隻手,“這書看懂了多少?”
聲音帶著輕微的煙味兒,岐林回神很快,連帶半個身子也轉過去,但是他沒料到對方湊得這麽近,轉過去蹭著鼻尖兒過去,還掠奪了對方口腔裡的空氣。
“隨便看的,”岐林重活過一次,慌這個字在他的字典裡早就被摳掉了,但是剛才硬是被臧南渡塞回去,“書我還有很多。”
“抽煙了?”岐林的關注點很奇怪,他看見臧南渡眼睛裡的自己。
“嗯,”他聲音淡淡的,但是在岐林看來,更像是一種誘惑。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比他想的要近,就好像對方現在隨著本人起伏的深色領帶,領帶不知道怎麽竄出來一截兒,已經開始蹭上自己襯衫上的第二顆奶白的扣子。
他能細分出來稠、滑的面料是怎麽細膩輕柔地捏蹭。
從未如此清晰過。
因為場面兒的情分都不算太熟,所以這頓飯結束的很快,岐林被送回家已經是晚上七八點,岐林自己回了家,躺在床上的時候,腦子裡還是那雙眼睛。
總覺得當時臧南渡看自己的眼神變了。
更熾熱。
但是裡面纏在的東西也很純粹。
他有點兒看不懂,回來的時候身上帶了一身汗,現在襯衫黏在皮膚上,他隨手切了首歌兒,之前答應季韓舒要練的曲子。
說實話,這首歌兒對他來說難度不大,之前季韓舒因為能維持住的音調偏平,把歌兒也磨平了,再唱的時候就少了驚豔,季韓舒勉強能及格。
但滿分不了。
就是可惜這歌被糟蹋了。
岐林還小的時候,臧南渡也在,自己晚上過了七點一刻就能透過自己房間的這扇窗戶看見對面趴著看書的臧南渡。
趴久了,對方就會站起來,繞著窗戶邊走邊看,這個時候他的背總會挺直。
岐林把窗戶支棱起來,自己搬了個台燈洗完澡換了件兒輕薄的T恤,就自己撐在旁邊看。
還是那本書。
現在他手裡沒有題做,手裡一直泛空,也就拿著臧南渡的書消遣日子,嘴裡哼著調子,眼睛還是會習慣性的往對面看。
對面現在不經常住人,臧南渡的人脈圈子是自己拚出來的,所以等到整個Y市基本上每個地方都有他的房產的時候,這間原本的老宅子就很少有人來住了。
等他看累了,就拉上窗簾,倒在床上。
他晃蕩著腳,踢到幾個紙殼子,自己撐著身子起來,開始研究。
最後挑了找了把刀開始拆快遞。
最後從長紙盒裡的一堆泡沫裡找到一把吉他。
以前他這個年紀不會玩兒,後來大學畢了業的時候開始自學,上手就特別容易,指尖兒上一共磨褪了三次繭子,他基本就能自己玩兒各種和弦。
再後來,臨時創曲兒就成了他的娛樂。
剛想動手,手機響了個陌生號兒,等接起來聽聲兒就知道了。
椿美羚。
她的聲音辨識度很高,音色亮,但是並不尖潤突兀。
“回家了?”
岐林不知道僅僅一面之緣的椿美羚打電話來能有什麽事。
也就用鼻音回了個“嗯。”
“你喜歡季韓舒嗎?”椿美羚的第二句讓岐林開始有點兒明白,也就實話實說,“不喜歡。”
對方沒有停頓,聽到回答直接問了第二個問題,一個讓岐林能聽見自己胸膛咚咚的問題,
“那你喜歡臧南渡嗎?”
這個問題等到回答之前有兩分鍾的空白期。
岐林沒回答,因為這牽扯兩方面的問題。
臧南渡是同性。
椿美羚的目的。
“你喜歡。”這是接通電話之後的第四句。
椿美羚說的。
“所以呢?”所有牌攤開來看,岐林往後躺在床上。
“我猜的,而且看起來猜對了,”椿美羚笑了一聲。
岐林不得不承認,就是有人能做一針見血的買賣。
“我喜歡徐申飛,”椿美羚慢慢把剛才歡騰的笑聲收回去,“所以能幫我個忙麽?”
“你說,”岐林從床上翻了個身。
“假裝跟我交往,然後各取所需。”
椿美羚聲音沒了剛才的活力,“七八年了,這次再不成,我就不喜歡他了。”
“太累。”
岐林在額頭上擱了條胳膊,問,“你喜歡他,他知道麽?”
這次換成椿美羚不說話了,“他不知道。”
岐林問:“這次想讓他知道了?”
椿美羚:“我想讓他知道,就算季韓舒在你這兒成不了,也不會選擇他。”
“他當舔狗,我看著心疼。”
“但凡為了個好姑娘我都能忍,都能讓,就是季韓舒不行。”
“她從初中就開始玩兒男人,來來回回幾十個,徐申飛都不知道。”
“看著挺大個個頭——”
岐林聽著對面聲音有點兒顫,最後是咽著悲傷的一句,
“傻呀。”
“你信我?”岐林好奇,自己跟椿美羚也就見過一面,交易來的未免太快。
“我看人準,你喜歡臧南渡,就是一個眼神的事兒。”
“明天學校彩排,到時候見。”
椿美羚爽快,撂電話也爽快。
岐林聽著電話那頭嘟嘟的聲音,突然開始笑。
從躺著到撐著胳膊坐起來,就一直沒停過。
他不知道自己看臧南渡的眼神能赤、裸到這個地步。
也沒料到,自己的欲、望可以這麽不知收斂。
“操,熱啊,”臧棲山進門兒又事直奔浴室,甚至連坐在沙發上單手托腮的臧南渡瞧都沒瞧一眼。
臧南渡自然也沒有被一直就像隨時爆、炸的臧棲山打擾,他手邊堆了一遝兒之前製片合作方送來的劇本。
側著頭再看給的選角片段。
公司作為出品方,很多前期材料最近都會往這兒送,在公司看不了的,他也習慣帶回家。
之前因為家裡沒有這個鬧騰的表弟,所以相對而言辦公環境沒有多少改變,今天臧南渡也是因為臧棲山提前打了招呼,說不回家他才臨時決定在家加班。
現在看來很明顯,
臧棲山就是個弟弟。
臧南渡關了電視,後仰著靠在沙發上,手裡還捏著《無邊之界》的劇本。
照理說,這種都市題材又涉及不到多少專業領域的劇本其實市場上並不看好,而且關鍵一點又是同性題材,市場風險大,怎麽看都不是一筆好買賣。
但是拋開市場題材,
劇本出彩。
他私心想留著。
臧南渡捏著眉心,聽見臧棲山開了門往沙發上杵,手裡捏著手機,翹著兒兩腿,手指在屏幕上上上下下。
“哥,平常看直播麽?”臧棲山擦著頭上的水,自己又在桌上找了一杯泡著冰柚的水,邊喝邊看,還一邊皺眉頭,“美顏開大了。”
“作業,”臧南渡低著頭繼續看劇本,水嘴提醒臧棲山,“今年考不上大學,”
“斷你條腿。”
臧棲山斜了他一眼,沒說話。
斷腿這事兒的真實性只要冠上臧南渡的名字他從來不懷疑。
臧家現在的家底是臧南渡拚出來的,他手腕硬,因為基本不怎麽走人情,所以跟他玩兒的近的基本上都不是什麽正常人,頭一天還叫的親熱的兄弟,第二天斷手斷腳都不是開玩笑。
而且主要是臧家聯系到的國外的大學有硬性要求。
所以,包括家庭成員在內的所有人都知道在臧南渡這裡,
沒有玩笑。
臧棲山扯著兩條腿來回晃,重心也往下滑,“這不是有岐林幫我補課麽,你倒是也催催,給我倆創造個正經的學習環境啥的。”
“你別招他,”臧南渡把頭抬起來,“他值你兩條腿。”
“喂,”臧棲山自己翻了個山,撐在沙發邊兒上,濕漉漉的頭髮下面蓋著眼睛,他自己沉著口氣,“我跟你講真的,”然後把自己撐起來問,
“你是不是GAY?”
回話的是衝他飛過來爆頭的劇本。
臧棲山腦袋上挨了一下,額頭上被劇本裡面輕薄的紙邊兒劃了道口子,沒見血,但是輕微有點刺痛。
然後臧棲山咯咯笑出聲兒來,“因為這事兒生氣了?”
“得,不問了,我學習,”
臧棲山翻了個身,臉上蓋了條白毛巾,懶洋洋擦擦臉,手機就撂在一邊兒。
臧南渡坐在沙發上瞥見臧棲山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個戴口罩的男生,穿得薄,露著乾淨的額頭,頭髮隨便往上弄了弄,估計直播間什麽都沒開,光線偏暗,但是也能數清對方輕輕顫動的睫毛。
臧棲山歪著頭,手指在上面指,“瞧見好看的了?”
臧南渡只看了一眼主播名字,就在臧棲山扭頭的時候滑走屏幕,之後端著劇本,撐著臉工作。
臧棲山沒勁的“切”了一聲,自己抓著手機上樓了。
岐林腳邊兒上還有些收音的設備,岐林自己支著攝像頭,調試了一會兒。
就把吉他往腿上一放,指尖兒往弦上撥之前,他找了口罩。
很隨意的開始了第一次零觀眾的直播。
彈得就是原調的《烏茲律》。
岐林進門兒的時候就脫了衣服,換上居家的一套薄褂兒,因為直播間沒人,他也就自己做自我練習,最後姿勢也是在床邊上越做越隨意,像是再找一種最適合自己的姿勢,後來手裡的吉他玩兒的熟了,就即興在原來作曲的基礎上自己調著玩兒。
他低著頭太過盡興,
都沒注意上頭突然增加的一個觀看人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