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首更

　接近零點的時候，江晨才回到家。

　打開防盜門，走廊的燈還是開的。

　換好拖鞋，江晨走向客廳。

　淪為背景音的電視節目，燈火通明的家……

　還有，蜷縮在沙發裡、等候多時的家人。

　睡得較淺的媽媽因為女兒的腳步聲轉醒，看到晚歸的女兒終於安下心。

　“還有夜宵，要吃點兒嗎？”

　這個時候，來自於媽媽的溫和聲音就像是一劑強心針。

　撫慰劑注入到了江晨的心房，一向靦腆、不外露感情的女兒輕輕抱了抱媽媽，雖然只是須臾。

　“好呀。是你做的年糕湯麽？我進門就聞到香味了。”

　對於自家孩子今天反常的擁抱，江母還沒有來得及深思就被寶貝女兒的出聲打斷。

　江母立刻轉身去廚房，將年糕湯加熱一遍。

　“就是年糕湯。你這隻小鼻子真是一如既往的靈敏。”

　“媽~~~我不是對吃的東西靈敏，我只是對你做的飯靈敏。”

　沙發中間的老爸因為妻女的講話聲轉醒。

　見到了有事晚歸的女兒也終於放了心。

　“好了，老爸就不陪小寶吃夜宵了。最近老爸的體重超標，再這麽吃下去，你媽肯定要嫌棄我嘍。”

　“胡說什麽。當著孩子的面，正經些。”

　“就是當著咱閨女的面，才應該直接表達啊老婆。”

　依然是帶著調笑意味講話的爸爸，還有……羞於表達的媽媽。

　真好。

　……

　……

　入睡以後，江晨難得做了夢。

　許多夢交織在一起，糾纏且複雜。

　清晨被鬧鍾吵醒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

　做夢做得太多，睡覺這件事反而讓她感覺到身心俱疲。

　只不過，她確信自己夢到了簡聽的媽媽，還有簡聽。

　至於夢的具體內容，她已然記不清了。

　……

　……

　轉頭看了眼床頭櫃上的鬧鍾，5：30。

　江晨昨晚將鬧鍾時間調前了半小時，她起身將鬧鍾時間調回6點，緊接著起床。

　江晨知道，今天簡家會去殯儀館準備的會場，並不會再在家中。

　今天唯一可見簡聽的時間，就是7點出發前的這段時間。

　她加快了梳洗速度，10分鍾之後就離開了家。

　在自家小區附近的老字號小籠包店裡，買了一份素餡小籠包。

　想來，胃口不好的人，還是吃點兒素的東西比較好。

　緊接著，她又去隔壁的廣東潮汕粥鋪買了一份清粥，再打包了些小菜。

　包好早餐，再將自行車鎖在路邊的欄杆上，江晨叫了輛出租車，往簡家趕去。

　……

　……

　小姨其實很意外，數小時前才見過第二面的江晨再次出現在了簡家門口。

　見到江晨手裡打包袋，小姨好像明白了江晨此次前來的目的。

　在這樣悲傷的時候，一個未成年的小孩子居然讓她感到無比暖心。

　“這麽早？”

　“阿姨好，不好意思，清晨打擾了。”

　國內的晚輩見到長輩，很少會鞠躬行禮。

　昨天見識過江晨鞠躬行禮的小姨，當時就對江晨有深刻的印象。

　“沒關系，不打擾。反而，我們很感謝你過來陪小聽。你現在是來？”

　“emmm……”

　看著自己手裡的數個打包袋，江晨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其實，我是想來看看簡聽有沒有吃早餐……emmm……”

　“不用跟我解釋，沒關系的。小聽已經起床了，你直接上樓找她吧。”

　“好的，謝謝阿姨。”

　……

　……

　一層大廳裡，昨日受不住打擊暈過去的外婆已經蘇醒，她頹坐在靈位桌前、懷抱著一本相冊。

　相冊裡裝著許多簡母的照片，都是這些年來，外婆精心收藏的寶貝。

　年紀愈大兩歲的外公，仿佛一夜白頭。

　昨日還是半白的發色，一夜過去，更添幾分銀白。

　外公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原是困覺的年紀，卻一夜未眠。

　只是望著虛無的地方，展露著空洞似抽取了靈魂的神色。

　江晨不忍心再看客廳裡的眾人，此前，她尚未直面過生死離別。

　此刻，身為旁觀者所感受到酸楚，已經令她無比難過。

　……

　……

　今天的臥室門是開著的，簡聽並不在裡面。

　江晨在二層的其他房間尋了尋，在書房裡找到了對方。

　簡聽正坐在書桌前，似乎在寫些什麽。

　江晨敲了敲門提醒坐在屋內的人。

　看到了江晨，簡聽停了筆。

　“你怎麽………”

　簡聽原想問對方怎麽這麽早就出現在她家。

　但是，看到江晨手裡提著的打包袋，答案很顯然。

　“我帶了早餐過來。我家附近的小籠包，素餡的。一起吃？”

　江晨朝簡聽揚了揚手中的打包袋。

　其實，她對於自己未經邀請就出現在簡聽家，還是感覺尷尬，隻好先開口給自己一個台階下……

　雖然說出口的話，並沒什麽邏輯可言。

　簡聽起身，在書房的一角搬了一把椅子到書桌邊。

　自然是給江晨準備的，她的行動已經回應了江晨的早餐邀請。

　看到簡聽搬了把椅子過來，江晨便明白對方是答應了。

　她忙將手裡的塑料袋擱置在桌面，細致地解開打包袋的封口，小心地揭開清粥和小菜的碗蓋。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口味的，我就擅自做主，買了青菜粥。”

　江晨解釋之余，還不忘從打包袋裡取出兩隻一次性的小碗，這是她特地找粥店老板要來的餐具。

　她拿著湯杓，將清粥舀進兩隻小碗裡……

　……

　……

　坐在江晨身邊，簡聽靜靜地看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直到江晨盛好粥，分一碗遞到自己面前，她才出聲道，

　“素粥或者白粥，我喜歡這兩種。”

　“……哦……哦……那……正好……好巧……”

　卻是沒想到簡聽回答了自己的問題，其實剛才她的提問純屬沒話找話。

　……

　……

　雖然無意於窺看，但是江晨還是在不經意間看到了簡聽剛才在寫的東西。

　她清楚地從字跡中間看到了“媽媽”，只有兩個字，她便意識到了對方在寫些什麽。

　或許是給媽媽的信？

　或許是……

　“我在寫悼詞。按照殯儀館阿姨的說法，我在寫的東西就是悼詞……”

　江晨注意到了簡聽說話中間的停頓。

　她似乎能明白讓對方停頓的是什麽。

　“悼詞”，這兩個字，任誰都不是能夠輕易接受並且訴諸於口的吧？

　“……明天念麽？”

　江晨小聲問道。

　“嗯。追悼的時候念的。”

　江晨默默地喝了一口粥。

　……

　……

　算是監督完簡聽吃了早餐，在簡家全家動身前往殯儀館之前，江晨離開了星橋小區。

　……

　……

　江晨今天一整天都有些反常，許顏語明顯察覺到了同桌的異常。

　數小時的時間過去，對方居然沒有說一句話。

　她如果再感受不出來對方的情緒低落，未免神經太過大條了些。

　更加令許顏語意外的是，平時課間、甚至課上都話嘮說個沒完的錢思遠，今天也難得的安靜。

　好像隻講過兩句話？

　難道錢思遠受了什麽刺激改性子了？

　許顏語想向唯一可以求助的對象林雪求助，奈何對方也興致缺缺的樣子，跟花敗似的整個人都怏怏的。

　昨天下午同時消失又同時出現的三人，今天同時變成了萎靡三人組。

　昨天晚自習的時間，許顏語才見到他們三個人回來。

　雖有好奇，但是自覺可能是朋友的隱私，許顏語並沒有出聲詢問。

　然而，今天一天過去了……

　現在的這個情況，許顏語不得不關心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們三個人怎麽回事？今天都很不在狀態似的。”

　許顏語先指向錢思遠，打算從最容易下手的人“開刀”。

　“我？”

　錢思遠一臉懵地指著自己。

　“……嘿，我啊，我就是沒睡好。昨天晚上，被我老頭教育了一番。說什麽高考倒計時多少天了啊……什麽什麽的……你說他這個不參加高考的人，怎麽記事記得比我還清楚。”

　“我也是沒睡好。昨天做噩夢了。”

　林雪淡淡地解釋。

　“那你呢？”

　許顏語轉身看向江晨。

　一個兩個都是沒睡好，你總不會也是吧？

　“嗯。昨天睡晚了，還做了好多夢。”

　“……”

　真是有夠巧的

　。

　許顏語自然知道這三個人顯然是在敷衍她。

　敷衍，自是不願意回答。

　那麽，想從不願意回答的人口中，問出點什麽真相……

　還是算了，她不願做強人所難的事情。

　只是晚餐時刻，許顏語倒是難得地隨著三人一同去食堂就餐。

　既然朋友們都在經歷低潮期，她覺得自己有必要陪伴左右。

　然而令許顏語沒想到的是，這會兒又來了一個經歷低潮的人。

　雖然與陳燦接觸的不多，但從現有的經驗來看，許顏語猜測陳燦是個活潑且講話直接的女生。

　但是今天的陳燦，在見到自己的時候竟然也沒了“敵意”？

　她之前分明記得，陳燦似乎對她很有意見的樣子……

　許顏語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三人，又看了看新加入的陳燦。

　簡直像萎靡軍團。

　能讓四個人同時萎靡的原因……

　她依稀記得今早聽到誰說過，簡聽請假了。

　許顏語心裡有了猜測。

　“因為簡聽？”

　“不是！”

　“不是！”

　陳燦和錢思遠立刻異口同聲道。

　回答得太快了。

　毫不猶豫的回答就是肯定。

　許顏語更加確定了。

　“你不用猜了。簡聽生病了。大家只不過是有些擔心，僅此而已。”

　江晨淡淡地解釋了原因。

　許顏語似乎是相信了這個說法，默默吃起了餐盤裡的食物。

　……

　……

　入睡前，江晨思量再三，還是決定發封信息給簡聽。

　不去詢問或是安慰。

　這種時候，或許不要把對方看成易碎品才是身邊之人應有的態度。

　越是小心翼翼，就好似越是在提醒著對方的失去。

　江晨發了封信息：

　“晚安”

　短信在入睡前都沒有回音

　……

　……

　江晨翻了個身，面向牆壁。

　不知道還能為她做些什麽？

　不能安慰，又不能過於小心翼翼……

　這也不能……

　那也不能……

　那還能為她做些什麽呢？

　明天……

　不知道她下午會不會來學校？

　再過兩天就考試了……

　明天應該不會來了吧？

　明天，簡家應該會辦白事，那後天，應該就會來學校了吧？

　對了，客廳裡還有舅舅今天寄到家裡來的水果。

　如果，後天她沒有來學校，我就再去一次她家。

　江晨心裡有了決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