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哭了。

　手機聽筒裡傳出的哽咽，林雪難以忽略。

　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江晨得好，她也同江晨一樣不知道簡聽一反常態的原因，於是只能說上一些沒有意義的寬慰話語。

　江晨眼淚已經在往下掉了，一滴接一滴的，掉個不停。

　她仍是不允許自己哭出聲。

　她其實並不想讓林雪安慰自己，她也知道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任何安慰都是無用。

　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委屈，忍不住想找人傾訴，忍不住想要問為什麽。

　她不敢去問簡聽原因，不敢親自去，隻得求助林雪。

　……

　……

　江晨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反鎖在了書房，公放的音樂掩藏了她的通話，此時此刻，她仍舊記得不能被父母發現。

　“你等我一會兒……我幫你打個電話問問簡聽究竟是怎麽回事？”

　面對眼下的情況，林雪隻好提議由自己出面。若是簡聽不能當面解釋的話，她完全不介意當傳話筒。都是自己的朋友，她不想看到兩人之間有任何不愉快。

　林雪掛了電話隨即給簡聽撥去……

　簡聽看到林雪的電話就知道對方的來意。

　也好，不好當面跟江晨說的話就麻煩林雪來傳達吧。

　“喂？”

　“喂，簡聽，是我林雪。”

　“嗯，我知道。”

　“嗯……能說說麽？剛才到底怎麽了？江晨打電話來跟我說了……”

　待到林雪表達完全，簡聽歎了口氣。

　“哎……”

　沉默了半晌，再次開口，

　“我其實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想說得實在是太混亂了……”

　林雪沉默著沒有接話。

　“我之前從沒遇過她這樣的……朋友……我不知道你……你遇過沒有？”

　“其實我也沒有。”

　這是林雪的心裡話，在此之前，她確實沒有遇到像江晨這般對待簡聽的朋友。

　“你看……在她之前，我們都沒有遇過她這樣的朋友對不對？”

　“嗯”

　林雪下意識在電話這端隨之點頭。

　“她對我，實在是太好了……陳燦也是清楚的，她作為中間人幾乎每天都在傳禮物給我……幾乎每天。有時候是吃的，有時候是飲料，有時候是一些小玩意兒……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是不習慣這種交友方式……但是因為不想對方難過，我接受了。我看得出來，她很想和我做朋友，很想接近我，我……我不想讓她太難過……而且我的確覺得她是個善良……總之是個很好很好的人。這方面，有我的問題，我確實需要反省。其實開始的時候，我也很想和她成為朋友……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也許是這學期我們分班以後吧……她就開始總是送我禮物，我其實很有負擔……我不太習慣接受別人無端的饋贈，這樣會讓我有想要補償或者說償還的心態……這在朋友之間不適合出現對麽？”

　“我能理解你。”

　換位思考，林雪確實能夠理解簡聽。無功不受祿，這或許是他們根深蒂固的思維。

　“而且……很多事情，她做得太好了，太多了……她給我買早餐，小籠包之外還會準備KFC的早餐粥。這兩個東西根本不可能在一家店裡出現不是麽？我知道那一家的小籠包要很早排隊，而且一次要排很久。還有壽司…… 我只是無意中跟她講過我喜歡吃日本料理，她就記住了。居然每周都會送我一份……那個牌子的壽司，從學校打車過去都需要半個小時……還有，一起回家這件事……我知道你肯定不知道，我也沒跟她講過……”

　“什麽？”

　“我和她還沒有一起回家的時候，我每天中午來學校都會在路上遇到她。她總是說湊巧遇到，但是為什麽幾乎每天都能這麽湊巧。有一天……我故意沒有騎車，然後就看到了她。她在我家小區對面的那條街上等我，她是特地等我的你知道麽？”

　“……”

　“所以那天我才提出晚上放學乾脆一起回家，這樣她就不用在中午過來特地等我了。”

　“原來是這樣……”

　直到此刻，林雪才清楚江晨和簡聽一同回家的真相。

　“還有今天中午，我拆開了之前她送給我的手持電扇……我，從來沒有遇過她這樣的女生朋友，也沒有這樣對待過我的朋友……其實現在和她相處，我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輕松自在，她的行為讓我很有負擔……我每天都在想該怎麽償還她？而且……林雪，我問你。如果說，江晨是個男生，她這麽對我，你會怎麽看？”

　“我……這個……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是不是覺得她喜歡我，在追我？”

　“咳咳……大大她應該不是這個意思……至少目前不是……她還沒有談過戀愛呢……你是她主動結交的第一個朋友，難免會有些……有些特別吧？”

　“可是……我覺得我和她都得冷靜一下，我覺得我們得好好思考下什麽是正常的……友情……我想和他人做正常的朋友……你，能理解我嗎？”

　“我當然能理解，但是……”

　“我知道，”

　簡聽打斷了林雪要說的話。

　“我知道這可能會讓她傷心，但是……我已經沒辦法了……我想不出還有任何解決的辦法……對不起……”

　簡聽心裡也很不好受，但是如果再這麽繼續下去，她心裡的警鈴就會大作了，而恐懼心理也會更加深入。

　“哎，簡聽，你不用說對不起的啊……這……又不是誰的錯，不需要道歉。”

　突然聽到簡聽的道歉，林雪有些不知所措。

　“我只是……我知道她肯定會難過，但是……我……”

　簡聽覺得自己已經一而再的軟弱，若是此刻還不能止損，她害怕繼續下去，事情會發展到無法收場的地步。

　“我會好好安慰江晨的，你也別內疚，不是你的錯。”

　“你別跟她說我知道或者我猜到的那些事情好麽？”

　“啊？好的，我明白了……”

　“先讓我們冷靜一下吧……謝謝你，林雪，麻煩你了……”

　“沒關系，你們都是我的朋友。”

　……

　……

　林雪答應了簡聽不會告訴江晨目前還不知情的事情，只是將其他的話傳達給了江晨。

　得到了答案，江晨異常沉默。

　她心裡又是酸楚又是委屈，而在這種時候，她還是能夠理解對方……

　如果簡聽不喜歡，那自己就不要再去打擾吧……

　江晨又變回了高中初始時的模樣。

　沒有簡聽的江晨，與簡聽並不熟悉的江晨，甚至於不認識簡聽的江晨。

　她偽裝得很好，只要她想，她就不會被人發現。

　再遇到簡聽的時候，江晨會默然走過。

　她不再在任何人面前提及有關對方的一切，就像對方不曾出現在她心裡，就像對方人間蒸發了一般……

　……

　……

　陳燦最近也很少見到江晨。

　江晨再也沒出現在文科樓，也未曾出現在附近。

　她也很難在停車棚遇到江晨。

　江晨似乎離開得很晚，還是有一次因為班主任訓話，陳燦才遇到江晨。

　“女神，應該不是我錯覺吧？最近一個月怎麽都沒見過江來給你送東西了？江之前不是總送你東西的麽？還是說，她換了中間人，想撇開我？”

　陳燦誤會了少見到江晨的原因，她從自己身上找起了原因，誤以為神經大條的自己在不經意間得罪了對方，對方想要和她斷交……

　“……你可以去問問她……”

　簡聽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陳燦看得出簡聽興致缺缺，她決定下課去理科樓找當事人詢問清楚。

　“江，你最近怎麽不來我們班找我了？也不送禮物了？”

　怕什麽來什麽，陳燦完全沒有注意到站在江晨背後的林雪在朝她拚命眨眼睛。

　突然被問到這件事，江晨並不如預料中的鎮定，愣了一會兒才給出答案。

　“我最近比較忙……忙著學習，沒有空……”

　“哎呀，你居然只是因為要當好學生了？早說啊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事你要跟我絕交。”

　“絕交？我跟你絕交幹嘛？要絕交也不是跟你絕交啊……”

　江晨神情恍惚，心裡盡是陰鬱。

　“你想跟誰絕交啊？”

　林雪拉了一下陳燦。

　“陳燦，我有好吃的要給你，走吧，跟我回教室去拿。”

　“好吃的？小雪兒，果然只有你深得朕心，愛你哦。”

　……

　……

　原本應是休假的兩個月，因為即將升入高二，學校就沒有給高一年級的學生放暑假。

　暑假期間隻休息一周，而其余時間，新高二的學生都在補課中度過。

　在與上學日無差的暑假中，高一年級的學生正式進入到了“高二時間”。

　江晨的萎靡不僅體現在了每天晚上和林雪煲電話粥的內容裡，也體現在了上一次月考的成績上。

　兩個多月的時間，她一直如同一個戰場大敗一蹶不振的將軍、告白被拒的傷心人。

　丟盔棄甲、無心生活，因而學習也沒能顧得上，上次月考，江晨的成績掉至7班倒數第三名。

　因為平日一直是看似乖巧、讓人放心的學生，7班班主任不好當著全班面發作訓斥江晨，郭老師特地把江晨叫到辦公室談心。

　江晨自然沒能坦白真正影響她分心的原因，在老師面前，她隻得打了個幌子。

　坦白上課沒有認真聽講，並且承諾下次月考會努力。

　郭老師打算給江晨一次機會，並未通知家長。

　……

　……

　新的月考，理科班最後一個考場的人，遇上了文科班第一個考場的人……

　江晨這次沒想逃，如果不能正視心裡的羞愧，她又怎麽能做回自己？

　她全然無視了一旁經過之人的震驚，安靜地走進考場找到自己的考試座位。

　已經維持了5次考試的年級第一名，原本進入考場，簡聽頗為自信會像往常一樣平靜。

　直到看到江晨，和自己同路的江晨，同一層樓考試，而考場就在自己隔壁。

　理科班和文科班規矩一致，簡聽十分清楚在隔壁考場考試意味著什麽。她第一次在考試前分了神……

　語文考試剛剛結束，簡聽就打了通電話給林雪。她擔心林雪不能及時回復短信，而此刻的她需要立刻確定一件事情。

　“林雪，我問你一件事。”

　“嗯，簡聽你說。”

　“……江晨這段時間怎麽樣？我早上……看到她在我隔壁考場……”

　林雪很快意識到了對方究竟想問什麽。

　“她上次考試是我們班倒數第三……這次在你隔壁考場考試……我只能說……很正常……”

　“她以前……算了……沒事……”

　自從分科分班以後，簡聽就沒有關心過7班朋友裡任何人的成績。

　她不會看成績來選擇朋友，而考試成績這種屬於個人隱私的事情，若是朋友不提她也不會特意打聽，因而她一直不知道江晨在理科班的成績。

　“簡聽，你聽到我說話了麽？”

　“嗯？什麽？抱歉林雪，你剛剛說了什麽？”

　“我說，江晨之前都在忙別的事情。可能要參加什麽比賽吧，難免分了心，學習成績掉下來是很正常的事情，這次考試應該就會回升的。”

　林雪撒了謊以求令對方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