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暗處的秦初和秦十五都沒想到是這麽個發展。

　一時間，兩人各有所思。

　但情緒都不怎麽明媚就是了。

　秦十五躲在暗處偷聽，猛地咬碎了一口牙。

　“操！哥就知道這個老蛤蟆思想有點兒問題！還好我聰明機智跟了出來，這他媽果然暴露出來了！”

　秦初：“你怎麽叫人老蛤蟆？”

　秦十五心道：不然呢！我叫他爹你就開心了嗎！

　秦初慢條斯理地補充：“他應該是一隻青少年蛤蟆。”

　秦十五：……

　老程說完這句話之後，路潼就沒再回話了。

　他原本是很緊張的，連眼神都開始打飄。

　後來，路潼越不說話，老程的心也漸漸的安靜下來。它跳的沒那麽快了，甚至凝固在胸口，像被一塊冰給包裹著——盡管他早就預想過無數這個事實，但真的到來時，免不了還是一頓心寒。

　“我是……紅牌出局了？”

　路潼：“你覺得呢？”

　老程擠出了一個笑容：“沒有死緩嗎？直接給我判死刑？”

　路潼：“沒有。黃牌也沒有。”

　老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歎息道：“聽吳柯說，你拒絕人一直特別狠。以前沒見識過，現在見識到了。你別怪吳柯，是我軟磨硬泡要求他帶你出來的。”

　路潼：“你說完了嗎？”

　老程：“說完了。”

　路潼點點頭：“那我走了。”

　秦十五目睹全程，望著路潼一絲不拖泥帶水的背影，咽了咽口水。

　“哇靠……”

　秦初低頭看著他。

　秦十五豎起大拇指：“太狠了。這絕情程度，可以拿諾貝爾絕情獎。今夜老程魂斷太平洋。”

　他滔滔不絕道：“路潼的心是石頭做的嗎，你快看老程的臉，操，你看他的臉都成了黑色的了……好男兒從不流眼淚，今夜我都想為他流淚。”

　秦初若有所思地看著路潼的背影。

　……怎麽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吳柯從便利店裡出來，他看到老程一個人站在電線杆下，放慢了腳步。

　“失敗了？”

　老程：“成功的幾率只有百分之零點五。”

　吳柯笑了一聲，拍拍他的肩膀：“其實我給你預算的是百分之零點零五。路潼的這個人，沒有心的，你指望他學會愛一個人，不如指望秦初考北大。”

　暗地裡的秦初：……

　老程從口袋裡摸了一根煙：“失戀了。不安慰我一下，還來落井下石。你說我哪裡不好了，我喜歡他這麽多年，他也沒有什麽男朋友女朋友的，跟我在一起試試不行嗎？”

　吳柯：“路潼本來就不是那種人。他絕情的很，你看他是那種你付出了就能收到回報的慈善家嗎？他要是不喜歡的人，就是尋死覓活在他面前跳樓，他也能面不改色的看著人跳下去。”

　秦十五聽罷，小狗耳朵一動，暗道：這麽狠？

　他抬頭看著秦初。

　秦初低頭看著他：“看我幹什麽？”

　秦十五搖頭：“沒什麽，看你長得帥。”

　他心裡毫不客氣的吐槽：看你都覺得悲哀！到現在還不行動起來，怎麽才能感化我媽這朵高嶺之花的心！

　秦十五吐槽完，又忍不住想道：他年輕的時候居然這麽高冷嗎？

　一開始，秦十五穿越來的時候，只是聽別人說路潼高冷，沒有切身實際感受過。他自己沒臉沒皮地糾纏路潼，而路潼似乎對他並不反感，所以他也沒有感到所為的“高冷”在哪裡。

　但是，今天見到路潼對老程的態度，他才徹底驚了。

　太冷漠了吧……

　秦十五都覺得不可思議起來。

　他剛才甚至有點認同吳柯說的話：路潼知道怎麽愛人嗎？

　秦十五又抬頭看著秦初，眉頭一挑，百思不得其解：我爸怎麽拿下我媽的？真是見鬼了。

　十六年後，路潼像一隻被馴化的野貓，又軟又乖，除了偶爾亮爪子在秦初臉上撓幾道之外，大部分時間都窩在秦初懷裡玩手機。

　秦十五偶然見過幾次路潼在家裡鬧脾氣，不吃這個不吃那個，最後被秦初按在桌前，乖乖地塞了一碗飯進去，也沒見他有什麽怨言。

　雖然也不怎麽愛說話，但比起現在，絕對是天差地別。

　吳柯跟老程邊走邊聊。

　“你說路潼拒絕我，是因為我長得不夠帥嗎？”

　“不是，也許他不喜歡搞AA戀。”

　“他長得那麽漂亮，還能找個更漂亮的Omega嗎？他的O不會嫉妒他的臉？”老程摸了摸下巴，反問道：“難道路潼有喜歡的人了？”

　“你剛才怎麽不問他。”

　老程開口：“忘了。”

　兩人越走越遠，直到身影消失之後，秦初和秦十五才從公交站台後面出來。

　秦十五：“不會真的有喜歡的人吧？誰啊？陳安琪？”

　秦初沒說話，面色不太好。

　秦十五回頭看著秦初，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路潼身邊的鶯鶯燕燕不比秦初少，他不能眼看著自己親媽被別人給泡走了！

　“你覺得路潼怎麽樣？”秦十五小心翼翼地問秦初。

　秦初冷哼了一聲：“不怎麽樣。”

　秦十五：……

　你他媽下半輩子跟著你的右手過吧！死老頭子，我恨你是快木頭！

　秦十五跟他爸話不投機半句多，話題剛剛開了個頭就僵了。

　秦初表面看起來仿佛真的對路潼沒什麽興趣，秦十五都快憂鬱了。

　難道就因為路潼是A嗎？

　他百思不得其解。

　——秦十五現在還不知道他爸和他媽已經背著他有了不正當狗男男關系，兀自生悶氣。

　兩人各自懷著心思，不歡而散。

　而另一邊，路潼回到家中，客廳的燈還亮著。

　他推門進去，是林嗣音還在樓下忙活。

　看到路潼回來，林嗣音放下手機，從沙發上抬起頭：“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路潼：“和同學出去玩了。”

　林嗣音：“下次這麽晚回來，要跟我和爸爸說一聲，知道嗎？我們會擔心你的。”

　路潼看了眼林嗣音手機，屏幕上還顯示著切水果的遊戲，打了一千多分，看起來是抽不出時間擔心他的。

　路潼敷衍：“知道了。”

　林嗣音：“餓了嗎？媽媽去給你燒碗面吃。”

　“不餓。”路潼站在樓梯口，忽然開口：“媽，我想住校。”

　林嗣音從沙發上坐起來：“怎麽好好的，就想住校了？和你爸有吵架了？他就那個脾氣，你不用理他。”

　路潼：“不是。住校方便，要高三了，晚自習會加一節課，上到晚上十點四十。”

　林嗣音：“怎麽那麽晚啊。可是你離高三不是還有一年嗎？”

　路潼：“想提前適應。”

　林嗣音略有微詞：“這件事等問過你爸再說，我做不了主。”

　路潼忽然站定腳步：“一定要問他嗎？我已經十八歲了，可以自己做主了。”

　林嗣音：“你還小，住校又不是一件小事。而且住學校哪有住家裡舒服，在家裡爸媽還能幫你做做飯。”

　路潼：“那為什麽別人能住我不能住？”

　他從小到大都沒住過校，因為是H市本地人，讀的也是H市的小初高，路之言為了更好的管教他，根本不讓他在學校裡住，生怕路潼脫離了自己的掌控，有自己的想法。

　林嗣音被他堵住了話題，道：“……也不是不讓你住，那你在學校能照顧好自己嗎？”

　路潼走上樓，“用不著你們操心。”

　緊接著，門被砰的一聲關上了。

　當代青少年表達自己對父母的憤怒方式，以砸門為主要手段，門砸的越響，火就越大。

　林嗣音聽到這驚天動地的砸門聲音，唏噓一口氣：“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

　路潼把自己扔在床上，翻了個身。

　他要住校，也不是心血來潮的念頭。而是考慮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做出住校的決定。

　省一中分一部和二部兩個學生部，因為學生多的緣故，學生宿舍有好幾款，宿舍樓有好幾幢。六人間，四人間，三人間，二人間分為不同標準，人數越少，住宿費就越貴。

　雙人間安排在國際部內部，那裡是省一中即將要出國的學生念的高中部，每年要多交兩千的住宿費，是省一中目前最好的住宿環境，堪比四星級酒店，秦初就住在國際部。

　路潼現在的身體分化為Omega，在他還沒搞清楚為什麽會二次分化之前，他並不想要路之言知道。

　他爸知道了，一定又會大驚小怪一陣子，弄得人盡皆知，是他最煩的一點。

　趁著這次跟路之言冷戰的時機，路潼索性就搬出家裡面，去學校裡住，省的每天聽路之言在他耳邊念經。

　打定主意之後，路潼安排了自己的行程。

　這周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然後禮拜天搬到學校裡去。

　與此同時，同一個月亮之下，秦十五也打定了一個主意：他要代替秦初給路潼寫一封情書。

　括號PS：在秦初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

　秦十五雙手緊緊握拳，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絕對不能再等下去了！我要是等我爸腦門開竅去跟路潼告白，不如等他考上北大。

　秦初是絕沒有機會考北大的，並且秦十五也不可能代替秦初考北大——但是代替秦初寫一封情書還是沒問題的！

　說乾就乾，第二天一早，秦十五連懶覺都沒睡，直接上學校來了。

　他書包一扔，坐在位置上，氣勢邪魅狂狷地翻出了一張香香地、粉色的信紙：剛從校門口小賣部買的。

　他的同桌林小棉還在早讀背單詞，被秦十五的動靜嚇了一跳。

　秦十五攤開紙，從抽屜裡摸出手機，猶豫再三，在手機裡輸入：情書怎麽寫？

　百度很快就跳出來了五花八門的答案：“99封感人情書，總有一封讓你熱淚盈眶……”

　——不要。我熱淚盈眶有什麽用？得路潼看了熱淚盈眶然後哭著喊著要嫁給秦初才行！

　“最美的三行情書，隻用三行字來表達你的愛。”

　——不夠。秦十五撇嘴，就寫三行，浪費我時間呢。

　“女生教你怎樣追MM的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一百！”

　——pass。我媽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就算是O，也是一個響當當的男O！

　“曼陀羅椛的怶岸，媞涐濧ィ爾詠恆的噯づ”——操！這什麽玩意兒？！

　秦十五挑了半天，臉色糾結不已。

　林小棉小聲的問道：“秦十五，你怎麽了？”

　秦十五扭頭問她：“我問你，你們女生最喜歡收到什麽樣的情書？”

　林小棉臉紅了一下：“你要寫情書？看寫給誰吧。”

　秦十五道：“寫給……”

　他當然不能說寫給路潼的，秦十五咬了咬牙，委婉道：“就是寫給學校裡最受歡迎的女生，現在網上什麽東西最受歡迎？那封情書又要有時髦值，又要流行，又要有不拘一格的特別之處，最好不是市面上主流的情書！要讓人見之不忘，流連忘返，一看到情書就想跟寫情書的人談戀愛的！”

　林小棉若有所思的聽著，聽了半天，就聽到了一句“不是主流情書”，她恍然大悟，說道：“那我知道了。”

　-路潼一大早到教室，桌上就放了一封情書。

　他左右一看，賀年拿著課本假裝早讀，嘴裡說道：“別看了，就是給你的。”

　這個年代，手機還並不是那麽流行。

　學生們的交流方式依舊是傳紙條，告白方式也是寫情書。

　路潼一學期下來能收到的情書大概有十幾封，因此見怪不怪。

　“又有愛慕者啊？”班長過來收作業的時候，看到了路潼桌面上的粉色情書。

　路潼沒說話，眾人也習慣他的寡言少語，跟其他人搭腔聊了幾句之後，就各自散去。

　他放下書包，拿起這封情書看了眼。

　——好土。

　一看就是小賣部裡面買的信紙和信封，寫情書的人看起來毛毛躁躁，連個信封都保管不好，邊角因為粗暴的翻折變得皺皺巴巴。

　——完全沒有想看的欲望呢。

　跟其他人給路潼的情書比起來，這封也太挫了吧。

　他翻到反面，一個奇醜無比的大愛心，圈著另一個奇醜無比的：love。

　love還拚錯了，成了“live”。

　路潼面癱地看著這封情書。

　賀年也注意到了這個，他捧腹大笑。

　路潼無語地拆開情書，映入眼簾的第一行字就是：“峩們鏓恠嘬吥小董璦情嘚哖笩，鰅見嘬鎂好嘚璦情……”

　洋洋灑灑一大篇亂碼一樣的火星文。

　最後送信人落款：噯袮嘚秦初。

　路潼面無表情的臉裂開了一條縫：……

　…………

　………………

　……有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