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接近過太陽*
……
溫警官平時人緣極好,臨當班前不到半小時,竟然真的給她找到了一名可以幫她代班的同事。
巡邏支隊的副支隊長即使心有不甘,還是幫了溫警官的大忙。
誰讓年初的時候,他將溫警官坑去了新春晚會現場表演節目……
出來混的,總要還的。
更何況溫楊看起來是真的很急。
能夠讓她焦心上臉的情況,副支隊長不好不“開恩”一回。
……
敲門無人應答的時候,溫楊腦海裡只剩下踹門和撬門兩個選項。
好在明粒的電話及時解救了亂七八糟思緒中的人。
在那之後,溫楊在花盆裡找到了一絲安慰與一線“生機”。
簡沐姿的宿舍門鎖如預期打開了以後,推門的時候,溫楊心裡忽生出了一種別樣的情緒。
她相當確信,這是感動、從未有過的感動。
聰明的她可以在恢復片刻理性的同時猜想得到,為何一向嚴謹的簡沐姿會將宿舍的門鑰匙半掩在花盆裡。
應當不是經常有之的行為。
應當是為了她。
應該是知曉她會因為擔心而來……
而簡沐姿……或許也在等她。
無法言喻的感動瞬間席卷了溫楊的四肢百骸。
溫楊哽咽著嗓子,咽下了激蕩全身的激動。
她輕著腳步走進臥室,見到了因發燒而臉色泛紅的病人。
下意識伸出了手,以手背度量對方的體溫。
燙得驚人!
驚人的體溫,驚得溫楊渾身一個猛顫。
盛夏時節的冷顫,可想而知當事人有多麽為病人所心焦。
……
溫楊馬不停蹄地開始給簡沐姿降溫。
她迅速走進衛生間,洗了兩遍手以後才伸手去碰簡沐姿的毛巾。
以冷水打濕毛巾,再將毛巾折疊,鋪上簡沐姿的前額。
沒費多少工夫,溫楊就在冰箱裡找到了冰袋和冰塊。
病床上陷入昏睡的急救醫生,在家裡也是備足了不時之需。
溫楊將毛巾揭了,再將冰袋包裹在毛巾裡、重新貼在簡沐姿的額上。
因高燒陷入昏睡的病人,絲毫不覺房間裡多出來了一個人。
……
拿走了桌上簡沐姿的鑰匙,溫楊出了門。
她得去買一些新鮮的蔬菜還有白肉回來,還得買一些必備藥。
她猜想簡沐姿宿舍裡可能備了一些藥,但是到底這裡是簡沐姿的地盤。
進屋以後,她儼然像個主人翁似的、如入無人之境。
若是再在裡頭隨意的翻找東西,說不太過去。
自覺非常注重他人隱私的溫警官,悄悄離開了急救中心宿舍。
打車去了最近的生鮮超市,買了今天凌晨時分新鮮上市的蔬菜和白肉,隨後又在藥品店裡選購了一整隻中號購物袋的藥品。
每一種可能性引起的發燒,溫楊都考慮到了。
呼吸道感染……
甚至急性腸胃炎。
等簡沐姿醒了以後,以其自身的醫學素質來選擇藥品,總不至於出現無藥可用的情況。
……
簡沐姿醒來的時候,溫楊已經脫掉圍裙在床邊守了好一會兒。
某位警官其實還想握著簡沐姿的手來著……
然而盯著那隻落在自己眼下的手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放棄了。
溫楊雙手交疊、擱在床邊,上半身抵在床側。
下頜擱在手背,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床上的病人。
時間愈長,心裡愈為綿軟,竟也一點兒不覺得無趣。
用完了一隻冰袋和一盒冰塊,時不時的,再給病人換一張退熱貼。
耐心非凡的人,在簡沐姿床邊更添耐心。
……
“幾點了?”
溫楊按亮了床頭櫃上的手機,
“下午1點多。”
簡沐姿眯了回去,無奈的笑了笑。
“睡了這麽久了……”
守在床邊的人撇了撇唇。
是挺久的,晚上要是再不醒的話,我就打算背你去醫院了。
簡沐姿偏了偏腦袋,視線與溫楊相對。
眼睛裡的溫柔和笑意完全隱藏不住……她在被高燒折磨的時候,心裡篤定溫楊會來。
心願達成和算準了的狀況,使得她周身暖洋洋的。
樂得偷懶一次的簡沐姿抬了抬下頜,眨了眨眼睛。
“溫楊~”
……
或許在數月以前,在身邊人都對溫楊有著昵稱的時候,最能撩動她心神和耳畔的,只是這一聲“溫楊”。
是她的名字,溫楊。
有一個人,竟然可以將這個名字喚得如此悅耳、如此動聽。
溫楊粉著臉,下意識向後伸了伸腰。
方才因為自己名字而頓頓發顫的心悸,她自覺無法忽視。
她揚起了一個笑容,以笑容做掩飾,
“怎麽了,簡沐沐?一起床就撒嬌啊?”
簡沐姿剛才的語氣……是真的很像在撒嬌了。
而“撒嬌”這個詞說得床上的病人也是一陣怔愣。
簡沐姿顯而易見的迷茫神色,完全性地在思考……
原來這就是撒嬌?
可得知自己撒了嬌的人,顯然是不想承認的,“溫警官可能是皮癢了?”
溫楊“噗”的笑出了聲。
這回是真的很好笑了。
深覺簡沐姿太可愛了,她下意識伸出手摸了摸對方的發頂。
順手又將落在對方臉側的幾縷發絲別至耳後。
一系列動作無比自然、流暢,旁人若是見了,很容易從中覺出一些浪漫與溫馨。
生活裡的浪漫,永遠不流於形式。
浪漫墜入點滴。
……
難得一回,簡沐姿沒有反攻成功、倉惶敗下陣來。
而且是一再敗下陣。
泛紅的耳尖已經將她心裡的悸動表現了明白。
只不過身體的病態,讓人混淆了耳尖溫度的起因。
溫楊扶著簡沐姿起身。
護工似的溫警官再迅速轉身拿了沙發上的靠枕。
靠枕墊在簡沐姿身後,然後在超市裡買的床上小桌板就派上了用場。
坦白說,簡沐姿能夠想象得到溫楊在靠墊上的貼心,卻想象不到還會有折疊小桌板這種東西。
以前她當心外科醫生的時候,沒少在病房裡見過這個東西的同類。
方便病人,為病人所用。
可她同樣也是高中畢業就出國留學的人。
出國的年份,尚未見證過國內因懶人市場而飛速發展的懶人產業。
她自然想象不到,會有方便在床上擱東西的折疊小桌板出現。
這樣的小桌子,在家裡有病人的時候就可以派上另外的用場。
……
溫楊扶起簡沐姿的時候,簡沐姿還以為他們會去餐桌邊吃飯。
中午一點多。
想也知道,能夠守在自己床邊的幼稚家夥肯定準備了午餐。
然而今天的大廚卻很是慷慨地給她拿來了靠背墊,然後準備了一隻折疊桌上來。
簡沐姿盯著那隻懶人桌,面色微怔。
有些得意臉的大廚生了些惡趣味,
“你該不會沒見過這東西吧,簡沐沐?”
簡沐姿睨了一眼溫楊,並未答話。
而這樣的反應反而使得床邊站著的人更加開懷了。
溫楊抬手就去摸簡沐姿的腦袋,
“簡沐沐!可愛!”
誇完人家可愛就溜,這事也只有溫楊能做的出來。
……
溫大廚從廚房裡端來了三菜兩葷。
接著,又遞給簡沐姿一碗白粥。
“你應該不是急性腸胃炎吧?”
簡沐姿搖頭否認,溫楊稍稍放了心。
她順勢將筷子和湯匙遞給對方。
“還好不是腸胃炎,不然這麽好吃的菜吃不到肚子裡得多可惜啊!”
溫大廚隨時隨地不忘標榜自己的好廚藝。
還一副“我有你沒有”的欠扁樣子。
床上的病人也不惱,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示意溫楊過來坐。
離得這麽近……
身形微頓之後,溫楊還是坐在了簡沐姿指定的位置。
……
午餐時間,留給兩個人的只有進餐的聲音。
午餐過後,溫大廚收走了餐具、移走了小桌板。
“好了,吃完飯了,這堆藥裡選一盒吧。”
溫楊將一袋子的藥擱在了床頭櫃上。
廚房裡不多時就傳出了流水的聲音。
也不曉得落荒而逃的大廚,是否真的很著急於洗碗這件事。
床上的人自然為這滿滿一塑料袋的藥盒所震驚了。
這,大概就是逃跑之人猜到了的情況。
為了避免尷尬和被調侃,隻好先跑為上。
簡沐姿倚在床頭,極有耐心……
一盒一盒、將藥品從塑料袋裡取出,而唇角亦是越來越上揚。
檢查完了溫楊買到的所有藥,各種不同病因的藥也給了她一個解釋。
“溫楊~”
隻一聲,忙碌在廚房裡的大廚就躥了過來、出現在了床邊。
手上沒有戴洗碗手套,溫大廚的餐具分明是早就洗完了。
簡沐姿給到對方的笑容愈來愈顯,愈來愈明媚。
那般誠摯而炙熱的笑顏成為了溫楊想要永恆保存的瞬間,刻進心裡。
溫楊抓了抓頭髮,笑眼露出來的同時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emmm……那個……你選好要吃哪一種藥了麽?”
簡沐姿點了點頭,招了招手讓溫楊靠近一些。
她側身抱住了這個人。
她喜歡這個人。
無關性別。
無關過去。
無關未來。
她喜歡這個人。
喜歡到已經不能再喜歡。
……
沒想過簡沐姿忽然而至的親昵……
溫楊被簡沐姿抱住的時候,不只一刻的愣神和四肢僵硬。
不過緊接著,她順從心意將這個擁抱合緊。
簡單的擁抱就能使兩個成年人開心。
聰慧的成年人,想象過獨身到老、到死。
見識過美好,能夠為他人所做的,只有珍視與看重這份難得。
然後,繼續抱著獨身的決心,誠摯地期盼所愛之人能夠一生康健、平安長壽、永遠幸福。
……
坦誠以後再無心事,執著過的過去、緊繃了二十多年神經的人,夜晚過半、發起了高燒。
這次的高燒,僅僅是身心狀態的調節。
而隨著心裡最大的石頭落地,落得輕松的簡沐姿以這次生病為起點、重獲了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