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

　溫楊醒了~

　醒了，意味著身體機能正在恢復。

　醒了，意味著她活了過來。

　……

　非探視時間，簡沐姿不能在ICU裡停留太久。

　等到她揚著唇角、脫下探視服的時候，指尖下意識點了點自己的唇……

　剛才在ICU裡的她，終於做了自己很早以前就想做的事情……

　吻上了那雙望著她就會笑的眼睛，吻上了紋在她心上的人。

　隔著醫用口罩的吻，因為呼吸設備的阻擋沒能進行下去。

　她站在原地兀自出神，想象了一會兒心上人的唇溫，又有更多的紅暈悄悄爬上了她的臉龐。

　……

　等在ICU門口的夏知周，在簡沐姿進入ICU期間也沒能閑著。

　夏知周打了好多通報喜的電話。

　給溫國棟、給夏良、給林月青、給陸然、給所有人……

　接到好消息而無法克制激動的人們一齊趕往了醫院。

　於是簡沐姿從ＩＣＵ出來沒多久，門口的走廊上就站滿了人。

　全是興奮異常、欣喜異常的人。

　幾天以來，大家終於再次見到了簡沐姿的笑容。

　雖然仍是淡淡的噙在唇角，並不明顯，但是這樣的簡沐姿總算讓大家放了心。

　……

　“好了，小沐。”

　夏良拍了拍簡沐姿的肩，

　“這下子可以回宿舍安穩的睡上一覺了吧？”

　簡沐姿輕輕笑著，眉眼都呈上了一抹彎度。

　“嗯，爸～我剛才已經答應她了，我會好好休息的。”

　讓人期待又激動的稱謂，這一回是身為父親的激動。

　夏良看著簡沐姿，眼睛差一點奔出了淚花。

　“嗯！嗯！”

　他怕自己再說下去，眼淚就會掉下來，隻得莫名其妙轉了個身、假裝去看走廊上的風景。

　過了半晌，夏良才似有疑惑又欣喜的回過身來，“羊羊下呼吸機了？”

　簡沐姿搖了搖頭。

　“那她怎麽……”

　簡沐姿又笑了起來。

　插著氣管的溫楊確實沒有法說話。

　但是……

　他們可以用眼神交流。

　溫楊蹙著眉心、將虛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她就知道溫楊在擔心什麽。

　她答應了溫楊，會好好休息、會好好吃飯、會好好照顧自己，果然就見到對方舒展了眉眼、重新恢復了笑眼。

　他們共同待在ＩＣＵ裡的時間並不多，少到可以以秒鍾來計算。

　但是彼此都已經將心底的牽掛讓對方接收到了。

　這就足夠了。

　……

　擱在折疊椅上的午餐，原本還剩下一半。

　未進ＩＣＵ以前，簡沐姿實在是難以下咽。

　即便是開胃的食物，她吃起來仍是舌尖無味，可到了這會兒、從ＩＣＵ裡出來以後……

　再次看向留在折疊椅上的午餐，簡沐姿竟然饒有興致的捧起餐盒吃了起來。

　一旁的夏知周看著，目光裡浮現了一些揶揄和好笑。

　她摸了摸簡沐姿的腦袋，

　“看來我們小沐的胃口來了。”

　刹那間，簡沐姿的耳朵就染上了粉。

　只不過人仍是執拗的盯著餐盒裡的餐食，講究儀態的細嚼慢咽。

　偏偏再也不提沒有胃口、吃不下去了。

　愛情可真是個折磨人的東西。

　讓人沒了胃口，讓佳肴失了美味。

　然後……

　又讓人感覺到饑餓，讓平凡的食物蛻變成了珍饈。

　……

　下午１６點的探視時間，簡沐姿讓給了溫國棟。

　中午的時候，她已經見過了醒過來的溫楊。

　今天難得的機會，理應留給溫國棟。

　溫國棟進去以後，仍是沒多久就出來了。

　這一回出來的時候，雙目裡盛滿了喜悅。

　他一出ＩＣＵ就喊著簡沐姿的名字。

　“快進去，羊羊見不到你該著急了。”

　一次只能進一名探視者的嚴格規定，讓重症病人的親屬們仿佛在參加接力賽。

　……

　簡沐姿換探視服的動作迅速了許多，總算恢復到了平日當班狀態的急救醫生。

　雖然口罩仍是進門前最後一刻才堪堪戴上，但是無法被口罩掩藏住的眼睛……怎麽看都似是床上那人的笑眼。

　簡沐姿仍是勾著溫楊落在床側的右手，僅僅輕握著一隻指。

　她得小心避開溫楊身上的所有儀器……

　需要注意胸腔引流的機器，還得注意溫楊的呼吸機……

　貼近溫楊的過程，仿佛在經過漫長的雷區。

　若是不小心做了些什麽，爆炸可能不會波及簡沐姿的身體，卻會讓她遭受最嚴重的內傷。

　……

　簡沐姿彎腰俯在溫楊的枕邊，溫聲講著話。

　也算不得講了許多話。

　畢竟一切都包含在了她的輕笑聲裡。

　心酸之余，心疼之余，她現下隻余下開心了。

　……

　“積液已經基本排乾淨了，肺部的炎症也得到了有效控制，各項指數都在轉好。”

　ＩＣＵ劉主任站在床尾，似是在對溫楊講話，可實際上是說給床邊的簡沐姿聽的。

　他隨後繼續說了一些專業術語，溫楊完全聽不懂。

　聽不懂的，溫楊也不願意去想了。

　她隻想安靜的看著簡沐姿，不肯移走視線。

　簡沐姿同樣是一瞬不移的看著溫楊。

　兩人就這麽四目相對，絲毫不覺乏味。

　直到ＩＣＵ主任結束了情況說明，簡沐姿才終於舍得轉頭、向劉主任道了聲“謝謝您”。

　鋼鐵直男的劉主任，這種時候竟還感慨著簡醫生跟溫警官的閨蜜情不要太好。

　……

　在ＩＣＵ主任看來的閨蜜情的主人翁，卻是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浪費。

　簡沐姿拿手將溫楊帽簷處露出的發絲埋進了的帽子裡，之後明顯察覺到對方皺了皺鼻……

　“怎麽了？”

　旁人可能從未聽過簡沐姿如此柔軟的聲音，然而這個聲音，病床上的人卻是聽過的。

　溫楊移開了視線，不再看簡沐姿。

　心生緊張的簡沐姿，從對方漸紅的耳尖上忽然間感知到了真相。

　她唇角上揚了起來，貼近了溫楊的耳朵。

　床上的重傷女警，因為傷情而全身疼痛，可又因為疼痛而使身體的感知能力變得異常敏感。

　溫楊清晰的感覺到了自己微涼的耳尖一燙。

　令人悸動的熱度從另一個人的唇上傳遞到了她的耳上。

　“嗯～”

　她起先是全身僵硬，而後害羞又無奈的覷了一眼簡沐姿。

　這不是欺負她現在沒法動彈麽？

　這不是欺負她現在沒法開口說話麽？

　她又有些嘲笑自己的臉頰升溫。

　微瞪著簡沐姿的眼睛，毫無威懾力。

　我告你騷//擾病人啦，簡沐沐！

　她心裡這般好笑道，然後又不好意思的挪開了視線。

　……

　簡沐姿勾著唇，繼續貼近了溫楊。

　“潔癖的溫警官～”

　含嗔帶笑的聲音，惹得床上的人更加不好意思了。

　是呀……

　潔癖的人就是忽然想起自己在ICU裡待了好幾天了……

　幾天沒洗漱……

　太可怕了！

　……

　簡沐姿隔著醫用口罩親了親溫楊額上的紗布……

　那裡縫了十幾針，也不曉得愛漂亮的家夥知道以後會不會難過。

　“……你在這裡5天了……醫護人員每天都會幫你清潔整理……除了那些血跡的味道，你非常乾淨。”

　事發在5天前。

　其實而今已經難從溫楊身上聞到一絲血跡的味道。

　但是那種味道卻扎根在了簡沐姿心裡。

　……

　“你乖乖的，在這裡加油好起來，我在普通病房裡等你。

　“還有啊，我給你請了醫院裡最棒的護工師傅，她肯定會幫溫警官打理得乾乾淨淨……”

　溫楊聞言輕蹙起眉，簡沐姿倏的笑了起來。

　“好，溫楊。我不再喊你溫警官。”

　病床上的人這才拿到糖似的笑眼如初。

　……

　探視時間過後，簡沐姿沒有繼續待在ICU的走廊上。

　她約了人，這會兒並不得空。

　“師傅您好，麻煩您跑一趟了。”

　“沒事，這有什麽呢。”

　確實沒什麽。

　ICU的護工師傅在交接班的時候被簡沐姿給偷偷叫住了。

　“阿姨，這卡您收著吧。這是我單位前段時間發的購物卡，我現在還住在單位宿舍、不常開火做飯。麻煩了您教我上課，當老師的理應得收學費。”

　“這……行吧……那阿姨收著了……”

　簡沐姿給了護工師傅一張超市的購物卡。

　這的確是急救中心前不久發的福利，只不過她能開口講出這些話……倒是越來越像左右逢源的溫警官了。

　……

　“一開始我們就用這種專門的口腔護理液還有棉球給病人刷牙，等到病人可以刷牙了以後，您就買那種小孩子用的小號軟毛刷給病人刷牙。”

　“舍得的話，還是給您家裡人買一張氣墊床。在床上躺久了、又不能翻身，後背肯定會不舒服。最好準備那種防褥瘡的氣墊床，至少您家人後背也能舒服點兒。”

　“還有就是吃飯的東西。能吃飯了以後，開始的時候得喂流食。嬰兒米粉或者那種成年人吃的營養米粉，很營養的，而且也挺好吃的。對了，不要喂太多補湯。她傷了骨頭、下不來床，經常上廁所的話會不方便。”

　護工師傅一板一眼的，真的跟位老師似的。

　而坐在她跟前的簡沐姿，也真的跟乖乖聽課的學生一樣，巨細靡遺的將課堂筆記記錄在了手機裡。

　雖然簡沐姿她自己就是一名醫生，但是在護理病人方面的經驗，她欠缺的不是一星半點。

　這自然就是簡沐姿主動找到護工阿姨的原因。

　準備得越細致，她的溫楊才能得到更好的照顧。

　……

　“您有推薦的護工阿姨麽？非常細心的師傅。”

　簡沐姿考慮再三……

　她終究是一名新手，具體護理起來，還是需要有一名專業人士在旁指導。

　“我家裡人不太習慣跟陌生人接觸，應該不會麻煩她多久。我會付雙倍的價錢，她在一旁指導我，等到我完全掌握這些護理工作就可以了。”

　“行啊，簡醫生。阿姨還真認識這麽一個人。這人以前就是在咱ICU裡工作的，後來帶孫子辭職了。我跟她說，她指定能幫忙你幾天。”

　“麻煩您了，謝謝您師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