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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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今日第二更 (溫馨提示:此為今日第二更)
*無法欺騙自己*
……
嘴硬了一個晚上,在一旁觀看了半小時的拆除現場之後,溫楊終於道了句實話……
“我就是覺得,忽然有一種和過去切割了的感覺……好像心裡某一部分的東西,崩塌掉了。”
溫楊扯了個笑容,繼續道,
“簡沐沐,我真的不難過。真的。我就是想在最後看看它,而且至少我會記得它。”
強調了兩次的不難過,那就是真的難過。
怎麽可能不難過?
看到自己年少的記憶被一點點摧毀、抹去,你甚至都沒有資格留下它。
……
同樣面臨強製摧毀的,還有楊長榮生前特意留給女兒的商鋪。
商業街的商鋪,一頭已經被強拆,僅留下的部分,能夠堅持下來的業主根本不多。
區法院退休的業主,被多次登門的單位領導勸退了心。
做著餐館生意的業主,因為斷水斷電只能選擇搬家。
為了方便老顧客,新找到的店面與商業街相鄰不遠。
而相鄰不遠意味著它們仍然處於同一個行政區,受同一撥人管轄。
女婿在天然氣公司上班的嶽父業主,女婿的工資已經停發了兩個月。
原本就是單位的合同工,隨時可以給你一個“說走就走”的開除理由。
嶽父沒有辦法,終於在東頭自家門簾房被執行強拆後的第二天,簽了字。
簽補償協議的日期,還被要求一定要簽強拆前一天的日期。
開著小型物流公司的業主,稅務局登門查帳。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開著小賣部的業主,另一處5層自建房預計將在下半年征收。
這次的征收不簽字妥協,下半年的更不會給好果子吃。
最後的最後,整個商業街只剩下了3位業主。
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商業街,僅僅剩下完整的三個卷簾門。
其中兩間商鋪同屬於同一位業主,而另一間商鋪,屬於當年的楊長榮、而今的溫楊。
至於第三位業主的商鋪……早在商業街東頭被執行強拆的時候,門面就葬身於塵土了。
……
周五,北城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
首都知名律所過來的律師。
24萬一單的律師費,三家業主依照商鋪面積分攤。
庭上的表現盡管精彩,也難保中院的審判長被副市長通了氣。
因著世界經濟論壇而征收的商業街,似乎連強拆都絕對有理有據。
至於評估公司在整個征收過程中,暗地裡破壞公平公正,卻否認自己沒有被相關領導授意……業主們是完全不信的。
可不信能怎麽著呢?
溫楊甚至不對北城市中院的判決抱有希望,甚至也不對省高院的判決抱有希望。
她和其他兩位業主一樣,抱著官司上訴到最高院的決心,等待著代表國家法律權威與尊嚴的最高院給他們一個應有的、遲到的公正。
無關權利、無關政治,只是公平和公正。
……
自2008年起,每年5月份,北城市都會舉辦國際馬拉松邀請賽、邀請全世界各地的馬拉松愛好者來到北城市參與盛會。
而隨著馬拉松國際比賽的日益臨近,比賽的後勤保障工作也得隨之排上日程。
公安局負責賽事的安全保障力量,而急救中心則負責賽事的醫療保障力量。
5月初,公安局的鄭局長就召開了全體動員會。
以巡邏支隊為主、以其他支隊為輔,警局將像往年一樣、全面保證馬拉松比賽的安全工作。
作為巡邏組組長,溫楊參加了馬拉松比賽安全保障工作的動員會議。
接會議後的通知,巡邏支隊各組組長將在本周末參加一個為其兩天的後勤保障培訓。
每年一次的培訓,今年也不例外。
而同樣的,作為馬拉松比賽的醫療保障力量,市急救中心也將指派部分急救醫生參加此次培訓。
……
北城市西城區、北城市黨校,市政府每每舉辦培訓活動的首選之地。
黨校隔壁的招待所被馬拉松組委會包了圓。
周末的黨校及招待所,僅供今年馬拉松比賽的賽前培訓人員。
說起來,招待所內的所有住宿都提供給了馬拉松組委會,可實際上,招待所裡的住宿情況並不充裕。
兩棟連接在一起的雙層招待所大樓,一棟分給了參加此次培訓的男同胞們,一棟分給了女同胞們。
溫楊坐著簡沐姿的車來的黨校。
白天的時候,兩人仍在當班,抵達黨校的時候天色已黑。
女同胞所在的招待所,還得留出幾間給市裡的領導。
僅余的一間,被姍姍來遲的溫楊和簡沐姿給趕上了。
兩人都是沒得選,只能與對方當兩晚的室友。
站在招待所大廳裡,陡然聽到又要跟簡沐姿同住一個房間……溫楊心裡一時七上八下的。
上一回去昌隆縣,她雖然跟簡沐姿同住一間房,但是彼時的她、整個人都處於發燒的迷糊狀態……
人是迷迷糊糊的,自然沒有精/力去顧及同在一個房間有多麽不合適。
這一回,她身體狀況好著呢,而且簡沐姿也沒有生病。
兩個完全健康的人共處於一個屋簷下兩夜,溫楊想想就替自己覺著尷尬。
她原本就不習慣將自己的生活狀態展露給他人,尤其是給簡沐姿。
耗在大廳前台了好半天,溫楊就是想看看、有沒有可能再騰出一間房間。
然而,主管此次分房事宜的工作人員果斷拒絕了溫楊。
無論溫楊怎麽念叨都沒有用,儼然就是那位不懼被念經包圍的大唐玄奘。
溫楊拎著行李箱上樓的時候,心裡那個悔啊……
要不是她下班以後等了一會兒簡沐姿,要不是耽誤了這一會兒的工夫,她就可以跟巡邏支隊的女同事住在一個房間了。
雖然同為女性,溫楊就是覺得,跟其他女同事住,要比跟簡沐姿在一間屋子裡舒服……
至少她不會如此人心惶惶。
一旁的簡沐姿就沒有溫楊如此坐立難安。
刷卡進了房間,在溫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時候,簡沐姿早就淡定地拖著行李箱去了床側收拾起行李。
方才一進房間,溫楊就讓出了窗邊看起來稍顯明亮的床位給簡沐姿。
讓床的人此刻正撐著下巴蹲坐在凳子上,滿臉糾結。
溫楊的腳一直在聳動。
若非有鞋面遮在了外頭,一定能看到在鞋子裡面抖動不停的腳趾。
“溫楊,洗澡嗎?”
“哦哦,你先!”
溫楊指著衛生間,很是客氣。
簡沐姿點點頭,隨即拿著擱在床上的洗浴用品和換洗衣物進了衛生間。
二層樓的建築,老房子,隔音效果卻明顯不如自己家。
溫楊撇著唇,盡可能地讓自己的思緒飛向窗外、將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
腦海裡搜刮著一些不那麽冷的笑話,甚至是自己曾經乾過的糗事。
可想著想著,注意力還是能夠在不經意間被衛生間裡的動靜給帶走。
衛生間裡傳出來的……地面流淌的水聲,淋浴花灑下不知是打在人身上、還是打在地面的聲音,通通飛進了溫楊的耳朵。
強行撥弄了會兒自己的劉海,與非要跟自己作對的劉海折騰了半晌,甚至最後氣得拔掉了一根頭髮。
“啊啊啊啊啊~~~”
溫楊搓著自己的腦袋,小小聲叫了一連串。
我這到底是怎麽了?
我是瘋了吧?
她將雙手緊貼在自己臉頰處。
之所以認為自己瘋了,正是因為這裡的溫度已經到達了極限。
惱羞成怒的人抓來了一旁的手機,對著攝像頭照了照自己的臉。
這通紅著臉的人到底是想怎樣?
怎麽就臉紅得停不下來了呢?
衛生間裡流水聲停歇的時候,溫楊一鼓作氣衝到了緊閉的衛生間門口。
“……簡沐沐,我先睡覺了。”
潔癖的家夥不洗澡了?
還是在半小時流水聲的打擾後才覺得困?
衛生間裡的人沒有多想。
興許,風塵仆仆趕到黨校的人覺得累了呢?
待簡沐姿從衛生間裡出來,溫警官已經抱著靠枕側躺進了被子裡。
薄薄的被子,不僅蓋在了溫警官的身上,還被溫警官拉過了腦袋。
溫楊將自己整個身體都團在了被子裡,房間裡的光亮都難以透進來一寸。
從鏡子裡看著床上那瘦瘦的一隻白團子,簡沐姿心覺可愛的同時又有些意外。
上一次同住酒店的時候,溫警官睡覺似乎還沒有這種怪癖……
簡沐姿將此暫時歸結於,溫楊健康狀態下的睡覺方式、以及溫楊不健康狀態下的睡覺方式。
也許對方就是這樣的,生病和沒有生病的時候,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睡覺習慣。
簡沐姿輕著腳步從行李箱裡拿出了吹風機,回到了衛生間。
衛生間的門被再次合上。
在被子裡憋了好一會兒的人,十分缺新鮮空氣。
確定聽到了“嗚嗚”的吹風聲以後,溫楊這才敢從被子口探出半個腦袋。
她從縫隙裡查看了一圈周圍的世界,確認簡沐姿去了衛生間。
隨後一把攤開被子,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剛才躺床躺得太急,連睡衣都沒有換上。
溫警官以絕對驚人的效率從行李箱裡拽出了睡衣、急忙換上,整個人又重新鑽回了被子裡。
她面對著牆壁,繼續側著耳朵注意聽周遭的動靜。
……
床鋪與牆壁之間隔著一條過道,而招待所房間內的布局有點兒像是酒店的標間。
兩張單人床,兩隻床頭櫃,兩盞台燈。
簡沐姿從衛生間裡出來,特意停在走道的牆邊看了眼側躺在床上的人。
溫楊那邊的床頭燈沒有關,她下意識打算過去幫忙。
只不過,眼前的過道說起來是過道,實際上只能算是一條剛剛能過腿的縫隙。
實在是有些窄。
簡沐姿只能側著身子慢慢挪進去。
幾經周折,不是膝蓋碰到了床側,就是腿後碰到了牆壁。
簡沐姿彎著上半身關燈的時候,側躺在床上的人已經攥緊了床單好一會兒。
溫楊雙手藏在被子裡,簡沐姿自然察覺不出她根本沒有睡著。
……
那種,心跳驟停後再狂亂加速的感覺……
那種,有別於面對罪犯時的心臟頓跳……
溫楊31歲了。
此前,從來不曾喜歡過誰。
但是就在剛剛……
心臟狂跳而且周身溫度明顯上升的那一刻……
她終於不能再騙自己了。
她無法忽略心裡的悸動……還有快要破體而出的心動。
她喜歡上了她。
人終究無法欺騙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