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我的人*
……
昨夜,原本是由溫楊與巡邏組裡新人余讓一同當班。
局裡臨時換了其他組的“老人”帶著自己巡邏,余讓也沒敢多問。
然而,這在新人眼裡的另一位老人看來就不同了。
張路之今天一到局裡,聽了余讓的說法就有些奇怪。
溫老大哪裡像是臨時尥蹶子犯懶的人?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前一夜抓那名醉駕嫌疑人的時候……
還有昨晚支隊長忽然打來的詢問電話。
當時老大被嫌疑人撲倒的那一下……
該不會是受傷了吧?
張路之二話沒說,立刻衝進了支隊長辦公室。
門給關緊,話也直接撂開了。
“隊長!我老大是不是受傷了?”
支隊長橫了張路之一眼。
這小子還不算遲鈍到沒得救。
“這幾天李組長和張組長會過來代班。下個禮拜,局裡從派出所調過來的同事就會到崗,到時候你們組重新調一下班表。”
張路之心裡一驚。
這麽說……老大當真是受傷了。
“溫楊手受傷了,昨天開刀住了院。”
支隊長是被摔門聲引得抬起了伏在辦公桌上的腦袋……
這個張路之……
風風火火的性子,當真是苦了帶他的溫楊。
……
話沒能聽完的張路之,跑出警局以後忽然不知道該去哪兒!
這種時候,能讓張路之求助的,只有昨天才懇談過老大情況的簡醫生。
他衝進了食堂,沒能如願見到簡沐姿,隻碰到了剛剛收班回來的劉易和陳飛。
“小飛哥!劉哥!簡醫生呢?”
“我姐?我姐剛一下車就朝醫院那邊去了,好像是有私事。”
張路之頭一回對著陳飛的不明所以搖腦袋,“老大受傷住院了!簡醫生過去當然是有事!”
三人慌裡慌張的。
吃白食的晚餐是顧不上了。
一個接一個,通通往一醫院住院部方向跑。
跑在前頭的張路之,在劉易和陳飛滿以為他會是領路人的時候,忽然頓住了腳步……
“我不知道老大在哪兒……”
“我去!”
陳飛的白眼都要飛上天了。
這位大兄弟,不知道還跑那麽大勁?
……
送走了面露哭相的張路之和陳飛以及看著兩兄弟不知所措的劉易,病房裡總算安靜下來。
溫楊並不想讓簡沐姿今天繼續留下守夜。
簡沐姿白天還要當班……
晚上睡在醫院,總比不得家裡的床舒服。
更何況,溫楊到了晚上其實也毫無睡意。
今天白天醒過來以後,植入了鋼釘的手指就一直在作痛。
她忍著疼、沒吃止痛藥,也沒能預料到住院、進而帶些安眠藥過來。
沒有安眠藥,這便是問題的所在。
溫楊十分清楚,自己今天晚上怕是睡不成覺了。
如果簡沐姿還在這裡陪她……
一方面,她擔心自己會影響到簡沐姿休息;另一方面,她擔心細心的簡沐姿會察覺到她根本無法入睡的問題。
左思右想,溫楊只能將自己昨天積攢的精神悉數放在了規勸簡沐姿回宿舍休息這件事上。
一並的,溫楊還希望有眼力勁的溫國棟能夠站在自己這邊。
畢竟身為家人的溫國棟,要比非常要好的朋友更適合出現在病房的守夜隊伍裡。
雖然這麽一說,似乎有些對不起當爹的溫國棟。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了溫楊預料。
送來晚飯後,口聲著出去洗碗的溫國棟就再也沒能回來。
等到夜裡10點,溫楊仍不見溫國棟回來,隻得挪到了床邊。
“怎麽了?”
簡沐姿注意到溫楊的動作……
她剛從衛生間裡出來,分明是洗漱完成的樣子。
“需要什麽,溫楊?我幫你拿。”
“我……”
溫楊看到擱在電視機下方充電中的手機,順勢撒了個謊,“……我想拿手機……”
隨後自顧自的嘟囔上了一句,
“我爸到底做什麽去了?洗碗洗了三個小時了,怎麽還沒有回來?”
簡沐姿按開溫楊的手機看了一眼。
94%的電量,尚未充滿。
“還沒有充滿……”
她坐回家屬陪床上,
“溫叔叔已經回家了,今晚是我在這裡陪你。”
簡沐姿直接解惑了溫楊心裡的疑問,順帶著點明了溫楊最不想要聽到的結果。
“你???”
過於驚訝而從口中溜出來的“你”。
簡沐姿看著溫楊笑了笑。
她明白溫楊心裡的別扭和不習慣,她都能明白。
但是為了自己的私心和在意,她又不得不選擇這麽做。
在有關溫楊的事情上,她可以盡量做到讓溫楊滿意以及開心,但僅僅是盡量而已。
有了私心的她,樂得寵溫楊,卻是樂得寵健康的溫楊。
簡沐姿起身坐到了溫楊的床側,如此主動的行徑瞬間惹得溫楊恍惚了起來。
已經記不得了……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簡沐姿變成了今天的簡沐姿?
她想起以前給簡沐姿起的外號——小冰川。
因為那個時候的簡沐姿,少有主動的時候、少有臉上帶笑的時候。
而現在的簡沐姿呢……
她終於意識到,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覺之間變得不一樣了。
還有今天下午知周說的那些話,話裡話外的弦外之音……
簡沐姿撫上她肩膀的同時,她終於確定了一份特別……
一份自己在簡沐姿心裡的特別。
溫楊心臟猛烈的收縮了一次……
瞬時的變化使得她眉宇微蹙,下意識捂住了心口處。
“溫楊!”
溫楊……
平日裡暖聲悅耳的名字,這一回竟然惹得當事人心裡揪痛萬分。
……
溫楊突變的表情和動作使得緊張的簡沐姿全然忘記了自己就是一名醫生,一名心外科醫生。
床上的人,分明捂著的是心口位置。
簡沐姿想起身去叫醫生,床上的人卻是拽住了她的手。
拿右手拽住了簡沐姿左手,其實是非常不方便的,而瞬時的動作帶得溫楊自己上半身差點兒探出了床位。
簡沐姿慌忙去扶溫楊,哪還顧得上叫什麽醫生。
她慌得仔仔細細檢查了溫楊的面色,慌得仔仔細細查看了溫楊昨夜剛剛做了手術的左手。
見到溫楊稍稍松眉、倚回了床頭,簡沐姿心裡也跟著微松,“沒事吧?手疼不疼?”
被簡沐姿全心關注的病人隻曉得搖頭,只知道握著簡沐姿的手、不肯放松。
“簡沐沐……”
溫楊這麽喚了一聲……
病房裡又恢復成了初始時的靜謐。
……
假寐的人到了半夜就撐不下去了。
受傷的左手手指疼得厲害,疼得讓人扣緊了身下的床單。
醫院的空調效果一向是感覺不要電費的低溫。
在這樣的環境中,床上的人明明打開了半條被子卻仍是汗濕了睡衣。
溫楊隻好睜開了雙眼,無奈看了一眼身側的窗台。
夏知周午後送來的白玫瑰花瓶已經被簡沐姿挪去了窗台。
溫楊直直的盯著那束花……
不敢翻身,也不敢吱聲。
她了解簡沐姿的淺眠狀況,擔心自己有任何響動都會驚擾到對方。
她只是這麽安靜的注視著那束花朵。
盼望著天空能早一些出現亮色,那麽她就會有借口故作蘇醒過來的模樣。
身後的窸窣聲傳來,溫楊立刻閉緊了雙眼,而全身因為緊張登時呈現出了瞬時緊繃的狀態。
她也不曉得,被被子擋了去的後背會不會因為緊張將自己的狀況泄露。
可是請原諒,現在的她只能將背處留給那身後人。
直面簡沐姿,她不自信自己的偽裝還能不能湊效。
她支棱著耳朵,聽到身後人似乎離開了床鋪。
然後……就是踩在她耳畔的輕聲腳步。
溫楊緊張到再次攥緊了一些身下的床單,下一刻又猛然松掉。
她不能,不能扣緊了床單,否則簡沐姿一定會發現的。
她盡可能穩住自己的呼吸,無數遍祈願簡沐姿只是到床尾的電視櫃上拿東西,就只是這樣而已。
她等了好久好久,等到都想起身、都想睜開眼睛看一看簡沐姿究竟在做些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這麽久了,她都沒有聽到對方返回床位的聲音。
額間的細汗越來越密,而傷處襲來的痛感,攪得她心神似乎飄遠了一瞬。
令她恍惚著清醒過來的,是一聲淺淺的歎息。
溫楊確信,自己沒能錯過來自簡沐姿心底的那一聲喟歎。
下一刻,她落在床側的右手就被一雙溫暖給包裹住了。
原來,簡沐姿早已走到了她的床側。
……
“溫楊……我大概是失眠了……”
簡沐姿開了口,沒有提到其他,只是將自己的“困境”講給床上那人聽。
她以這種妥帖的成全,將選擇坦白或是不坦白的主動權交給了床上的人。
如果病床上那人仍願意保持假寐的狀態,她就會輕輕放掉手心裡的這隻手、回到家屬陪床上繼續偽裝著不知情。
可溫楊終究沒讓她失望……
下一刻,溫楊便睜開了眼睛。
……
對上另一雙溫暖的雙眸,溫楊的一顆心像是泡在了檸檬蜜的玻璃罐裡。
又酸又甜,又軟又覺著委屈。
她拿右手手肘側撐起自己的上半身。
深深歎息,掙扎之余,放棄了抵抗。
她前額抵在了簡沐姿的肩處,右手攥著握緊自己的那雙手。
“簡沐沐……對不起……”
簡沐姿搖了搖頭。
雖然抵在她肩處的人看不到,但卻可以通過鎖骨處的震動感覺得到。她不喜歡她的對不起。
“吃一片止痛藥?”
溫楊無法,隻得點了點頭。
……
監督溫楊吃了兩片止痛藥以後,簡沐姿從溫國棟送來的行李箱裡取出了一套棉質睡衣。
她將睡衣擱在了溫楊的手邊,然後體貼的將收在床側的圍擋簾給解了出來。
“簡沐沐,你睡那張床會不會不舒服?”
為緩解自己躲在圍擋簾裡換衣服的尷尬,溫楊一邊換衣服一邊詢問著簡沐姿、會不會認床。
“不會。”
“哦。”
……
雖然在簡沐姿入睡以前,家屬陪床的床單和被子都換了新的,但溫楊還是覺得簡沐姿的被子沒有自己的小被子舒服。
她床上的東西,可都是溫國棟從家裡帶過來的。
換好睡衣,溫楊拉開了圍擋簾。
她起身去了家屬床位,就這麽躺了上去。
“你?”
後面的話,簡沐姿沒有問完。
因為在那一刻,她已經明白了溫楊的意思。
然後,她確實的聽到溫楊說,
“你睡我的那張床吧。反正我現在睡不著,但是你需要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