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衍之一直覺得， 自家妹妹不怎麽聰明。反正不聰明，遇到偶像又有降智buff，肯定不會對他和柏栩川的關系有什麽疑問。因此，他在妹妹面前態度是非常自然的。

　賀衍玥的疑心隻維持了三秒， 就被下樓來的柏栩川打消了。青年主動給她戴好眼罩， 然後還給她拿了冰袋，幫她敷在後頸上。

　當初賀衍之被撞出鼻血時， 柏栩川也是這麽照顧他的。所以總的來說，這是一個很會照顧人的崽。

　賀衍玥當然感動得不行， 再三道謝後還幸福得眩暈。

　中午賀衍之、賀衍玥和母親去了外祖家吃飯，柏栩川在家打遊戲，圓圓的掃地機器人在旁邊嗡嗡響，不懈地往中央的地毯上撞，在柏栩川腳邊轉來轉去。

　柏栩川瞄了眼機器人，心想這要是條狗子就好了，可以擼。

　一個人打遊戲，打了會兒也就累了。柏栩川丟了手柄，放松地整個躺倒地毯上，柔軟的發絲攤開， 眼睛沒目的地望著天花板發呆，也覺得十分愜意。

　他是喜歡獨處的那類人， 從前還會一邊享受獨處， 一邊感到寂寞， 最近幾個月， 也許是心裡被填得滿滿當當，一點寂寞的感覺也沒有了，只是覺得很忙碌。忙著工作，忙著陪伴某人，每一件都讓他覺得享受。

　這種什麽也不想的時刻也使人滿足。有風從窗縫吹進起居室，卷過躺在地上的年輕人細細的腳踝，腳趾百無聊賴地動了動。

　他的視線從天花板落到電視牆，又落到更近的茶幾上，眼睛眨了眨，突然想起什麽，翻身坐起來。

　柏栩川翻開微博，找到賀衍之當初發微博官宣自己參與《冰上的榮光》電影的那張照片。背景裡的茶幾、地毯的花紋，可不就和這裡一模一樣。

　他的粉絲沒有說錯，賀衍之確實喜歡在這裡工作、休息。眼下茶幾上放著兩個人的水杯，還有一本新的劇本，是他接下來要導演的那部《雷瓦街區》。

　一直沒有關心這本劇本情況的柏栩川，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雷瓦街區》是小說改編，故事應該發生在呆梨國首都，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賀衍之的新電影是要去歐洲拍攝的……

　同時期他要在國內宣傳專輯，打歌還有商業活動。三月雖然恰好有一次呆梨之行，但自己行程很緊，應當是沒有時間見面的。

　也就是說，從衍之啟程，一直到四月金棕櫚頒獎之間，他們都隻沒法見面。

　想到這一節的柏栩川整個氣質都變得憂鬱了。

　正巧這會老扎發了條拜年短信，由於前面加了名字，應當不是群發的。

　作為老板，他理應給人發個紅包。

　他往常都發的比較多，但眼下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想不到那一點，於是就隨便點了個拜年紅包發回去。

　老扎正在跟家裡親戚搓麻將，搓著搓著收到一條消息，一看挺高興，果然剛給老板道了新年好就有紅包拿，照柏栩川的對外摳門對內大方的好習慣，這紅包怎麽也得是十萬起步。

　然後點開一看，笑容僵在臉上。

　“6.18元，祝您新的一年一路發發發，前程似錦喲！”

　憂鬱的柏栩川對老扎此刻欲哭無淚的心情一無所知，把手機一丟，兩手往腦袋後一枕，斜靠在沙發扶手邊出神。

　時針指到“一”的時候，樓下大門被人打開了，男人穿著黑色夾克，肩頭有薄薄的幾點雪花，一進門就被屋裡的熱度融成了雪水。

　他把外套擱在衣帽架上，上樓去換衣服，路過起居室時停住了腳步。

　暖融融的陽光照耀下，青年坐在雪白的絨地毯上，穿著他的淡藍色家居服，衣服本就寬松，碼數又大了一號半，斜伸著的長腿露了大半截小腿出來，白皙的皮膚在金光中幾乎透明。

　小腳趾在空氣裡點了幾點，睡著了的青年猛地清醒過來，直覺回頭去看身後。

　落地窗前，逆光裡的賀衍之身形修長，寬肩窄腰，五官有些看不清，正折轉腳步，向他走過來。

　“怎麽在這裡睡？”

　“打遊戲呢，迷迷糊糊就睡著了。”柏栩川揉了揉眼睛，坐回沙發上，意外道，“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啦，玥玥和阿姨呢？”

　“還在陪外婆，我有事先回來了。”賀衍之在他旁邊蹲下，伸手碰了碰他瑩白的腳趾，微涼的觸感讓他皺了下眉頭，“怎麽不穿襪子。”

　“穿襪子不舒服啊。”柏栩川老老實實回答，他是完全的解放身心派，別說襪子了，他一個人在家恨不得什麽都不穿……

　嗯，在別人家，當然要收斂一點。

　賀衍之不讚同地看他一眼，那目光翻譯過來就是四個字：

　呵，年輕人。

　等你老了就知道了。

　“哎……”柏栩川其實很想吐槽賀衍之自詡老年人的這種習慣，但還是忍住了，縮回腳趾盤起腿，正色道，“你說有事回來的，就去忙你的吧，別管我啦。”

　賀衍之嗯了聲，卻老神在在坐下來，隨手撈起劇本，翻了一頁。

　柏栩川心想，這也太敬業了，大過年的急著趕回來就為了繼續看這被他翻爛了的劇本……講道理以他對賀衍之記憶力的了解，他早就對劇本倒背如流了。

　柏栩川看看他，也給自己找了點事做，拿了支筆過來坐著寫歌詞。一個人的時候他靜不下心，但看著另一個人認真為工作做準備，那種上進心就又出現了——也許這就和圖書館跟學霸做同桌能大幅提升學習效率是一個道理。

　陽光靜悄悄變換著傾角，照射得屋裡一片透亮，發絲也染得變了色彩。賀衍之手指放在書頁上，久久沒有翻動一頁。

　柏栩川認認真真捏著筆寫字，他的字不算好看，除了簽名以外都沒認真練過，但這筆小學生筆跡在某人看來還怪可愛的。

　直到半小時後，柏栩川放下筆伸了個懶腰，拿了個蘋果啃了口，蹭到賀衍之身邊，隨意低頭掃了眼劇本：“誒，半個小時了你還在看這一頁？”

　賀衍之放下劇本：“早記熟了。”

　“我知道，但你還特地跑回來……”柏栩川慢慢道。

　賀衍之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是回來陪你的。”

　柏栩川愣了下：“誒？”

　“說好帶你回我家過年，可不是為了讓你一個人在家打遊戲。”賀衍之道，“有我媽跟我妹在就行了，想到你一個人在家，我根本坐不住。”

　柏栩川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本領瞬間沒了，衍之這人……總是超出他的預期啊。

　他的心被脈脈溫情暖水一樣燙了下，手裡還拿著蘋果，一衝動就攬著脖子吻了上去。

　光暈迷離下，年輕人纖長的眼睫微顫，微涼的鼻尖蹭著男人溫暖的臉頰，嘴裡還有蘋果清爽的甜味。

　只是……

　他啃得太用力，一不留神就把賀衍之嘴皮啃破了。

　晚上吃年夜飯，眼尖的賀衍玥發現了她哥嘴唇上的傷痕。

　“哥，你嘴怎麽啦？”

　柏栩川拿筷子的手頓住，低著頭撩起眼皮，內心動搖。

　賀衍玥已經開始了分析：“上午還沒有，所以是下午才弄傷的，可是你早上起來就刮了胡子，所以肯定不是刮胡子不小心弄破的。但要說撕嘴皮撕的看著也不像啊，難道是哥你下午吃零食咬破的？不對啊，你從來不吃零食的……”

　賀衍之沒想到他妹突然變聰明了，一時沒想出什麽好的理由，隻得夾起盤中唯一的雞頭，放在賀衍玥碗裡，言簡意賅：“吃吧。”

　賀衍玥“誒”了聲，驚喜道：“哥，你現在真是越來越優秀了。”

　賀曉莉看著這插曲，笑著瞟了眼心虛低頭吃菜的柏栩川。和賀曉莉視線對上，柏栩川放下筷子，趕緊拿起杯子：“我敬阿姨一杯，祝阿姨身體健康，順心如意。”

　賀曉莉忙讓他別站起來：“我們就坐著吃，小川我們家沒規矩，你輕松自在的就好。”

　四個人喝的都是蘋果汁，柏栩川啜了一口，遙看著桌對面向他舉杯的賀衍之。

　屋裡溫度高，都隻穿了短袖，他還臉緋紅一片，熱得出汗。

　耳邊是賀衍玥高興的聲音：“川川，你以後每年都在我們家過年好不好？”

　她問這話，本來只是句興之所至的玩笑話。如果不是一家人，就算關系再好，又怎麽能做到年年一起過呢？

　賀衍玥沒指望柏栩川答應的，她剛說完就懊惱地歎了口氣：“哎，我就做個夢……”

　卻聽柏栩川輕快道：“也許……”

　他是想滿口答應的。

　只是轉眼就覺察，這話是個flag啊。

　flag是不能立的，畢竟結婚了還有可能離婚呢，何況還沒結婚，八字還沒一撇呢。

　所以他才更加絕對不能立flag。

　柏栩川和賀衍之對視一眼，輕聲重複道：“也許……”

　“砰——！”

　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

　“是那邊山上在放煙花。”

　拉開落地窗，瑟瑟寒風湧進來，賀曉莉披了件外套，給賀衍玥也拿了件。另兩位完全沒受寒風干擾，站在廊下看遠處煙花燦爛。

　柏栩川笑道：“是那座山上！”

　那座花田遍布的山。

　“嗯。”

　賀曉莉叫住也想出去的賀衍玥：“玥玥，我有點頭暈，你扶我休息一下。”

　賀衍玥擔心母親，隻對哥哥說了聲，就扶著賀曉莉上樓去了。

　柏栩川有些擔憂：“我們不會去嗎？阿姨會不會有事？”

　賀衍之笑了笑：“她真不舒服可不是這個樣子。”

　“誒——？”

　男人握住他的手：“我媽只是看出來——”

　這時候，我想牽著你的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