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落眉頭就皺起來了。
張建設那家夥,性子直的很,若是想找他,壓根不會半路消失。可不是張建設呢?
蔣落想到了一種可能……
一年前的記憶,雖然他故意忘卻,但實際上,是刻進了他的骨子裡的。幾乎立刻,讓他渾身都發涼起來。
沒有任何猶豫,蔣落也不騎車了,直接鑽到了旁邊的燒烤店裡要了瓶飲料,想了想,這會兒報警可能不行,畢竟沒證據,他也沒看到正臉,至於他爸留下的可以幫忙的人——譬如委身小區物業當保安的劉大哥,只要一動他爸肯定就知道了,那就不是小事。蔣落覺得只是猜測,說不定人家就是騎車路過呢,就放棄了。
思來想去,他給駱生白給他的那個保安公司的人,打了個電話。
對方姓張,蔣落也沒聯系過,只是報出名字說是駱生白的朋友,好像有人跟蹤他,問他能不能過來接一下自己。
沒想到,對方立刻就反應過來,“你是蔣落吧。你在哪兒,找個熱鬧的地方待著,我去接你。”
蔣落就說,“我在老二燒烤,這裡人挺多的。”
對方一聽就放了心,“離著不遠,等我五分鍾。我叫張喜,一米八,黑胖,穿著黑T恤,到時候我找你,你別隨便跟人走。”
這才掛了電話。
大概因為他很專業吧,而且燒烤店實在是熱鬧,四處都喝酒的大哥大叔們,蔣落的心穩了穩,漸漸的那股子背後發涼的感覺,消失了一些。
張喜說話很算數,五分鍾後,塑料門簾被掀開,一個黑臉大漢走了進來。那人四處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蔣落,走過去跟他說,“我是張喜,手機號是186xxxxxxxx,駱生白委托的,咱倆剛通過電話。”他還把手機裡的通話記錄拿出來了,“咱們走吧。”
蔣落看了看,的確是,這才站了起來,跟著張喜出了燒烤店的大門。
張喜開的是輛舊五菱,讓蔣落坐了副駕駛,把他的自行車扔在了後面,他開著車就往蔣落家去,邊走邊說,“我先送你回家,然後再想辦法調調你經過的地方的視頻,你待會把線路給我一下。那人長什麽樣?”
蔣落就說,“沒看到,很高大的樣子,騎著個單車,顯得車子特別的小,穿著黑衣服。我一開始以為是最近找我事兒的一個人,他挺符合條件的,可他不是追到一半扭頭就走的人。所以就擔心了?”
張喜看了蔣落一眼,蔣落都以為他要問為什麽擔心了,結果他問的是,“你家安全嗎?”
蔣落就說,“安全。”
張喜就點頭,“有什麽結果我到時候發給你。明早我接你上學,你幾點上學?”
蔣落就點點頭。大概是因為駱大哥找的人特別靠譜,話不多辦事又周全,蔣落感覺自己沒那麽緊張了,然後就有點好奇了,他小聲問了句,“駱生白怎麽跟你說的我這事兒啊。”
張喜就說,“哦,他說有個小朋友可能被跟蹤了,如果接到你的電話,無論幹什麽,都要立刻趕過去,費用他會負責。”
說完,張喜就開車了。
不過,偶爾經過路口,燈光閃耀下,他看向了旁邊的男孩。明明是碰到了最危險的事情,不知道怎麽的,這孩子居然在笑,一看就挺高興的。
他不由搖搖頭,現在的孩子啊,理解不了。
張喜將蔣落放下,讓蔣落加了他的微信號,就去忙了。今天劉大哥值班,看見他坐五菱回來,警惕地問了句,蔣落覺得還是等等結果再告訴他爸,就說是車子不太得勁,攔了輛車拉回來的。
劉大哥還問了句,“要我幫你修車嗎?”
蔣落連忙拒絕了。
不過,沒準備告訴他爸,蔣落卻是要告訴駱大哥的,這會兒倒不是為了跟男神有機會多接觸,而是張喜就是男神請的,人家肯定也會說,這事兒瞞不住,蔣落覺得,事後報備是禮貌,再說,即便再喜歡,感謝也應該的。
他直接打了個電話,不過一直沒人接,蔣落也不意外,他爸也這樣,有事都是關靜音的,很容易接不到,所以直接洗了澡,邊寫卷子邊等著了。
駱生白的確沒聽到。
他最近加班比較多,一方面是清溪果業如今勢頭良好,他就想結合起來,做一款果酒。目前國內市場,這一塊不能說沒有,但的確沒有叫得響的牌子,是個好機會。但問題是,沒有合適的,就說明極難攻堅,因此,會就多了。
不過他沒聽到,倒不是因為開會,而是開完會,手機還沒解除靜音,宋元明就過來跟他說,“喬韻來了。”
駱生白就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表,是晚上九點,“她這個時候來幹什麽?”
宋元明就說,“也挺奇怪的,按理說喬志峰都關了十五天了,明天都出來了,她來沒意義啊。”
倒是駱生白一聽這個時間點,就明白了,“不是為她爸,是為她自己。”
宋元明恍然大悟,“她不會……”
駱生白點點頭,“讓她來吧。”
這會兒宋元明倒是有點勁頭了,畢竟,敵人有嫌隙,那對自己有利啊,很快下去,將喬韻帶了上來。
喬韻還是那樣,風情而美麗,充分對駱生白散發著個人的魅力,駱生白卻是沒半點感覺,淡定的坐在老板椅上,一邊看手頭的文件一邊說,“你無意於我,也不喜歡這個圈子,收收吧。你爸明天就出來了,你現在過來,什麽意思不言而喻,說說你的條件吧。”
喬韻只是想到了,駱生白肯定明白她來幹什麽,卻沒想到駱生白連她的偽裝都看出來了,心裡是極驚訝的,不過,同時又開始覺得,自己這步走得對。
駱生白足夠聰明,聰明人知道該怎麽選擇,對自己更好。
她也就沒了那些花哨的東西,開門見山的說,“既然這樣,我就實話實說,我知道你我爸的目的,也知道我爸對你獅子大開口,我想做你這個生意。”
她沒給駱生白拒絕的時間,解釋道,“我幫你問到你母親是誰?我也不要報酬。”
駱生白終於抬頭看她,“助人為樂?我不覺得你有這樣的情操。”
喬韻就笑了,自嘲道,“我自然沒有,喬家養出來的人,怎麽可能有?我需要你幫我脫離喬家。我不想被這個家限制了。”
駱生白就想到了喬韻的經歷,熱愛攝影,十五歲就輟學,被稱為最有天賦的攝影師,不過如今二十六歲的她,是喬家最漂亮的女兒。
這樣一來,這個要求很容易被理解了。
喬韻顯然怕錯過這個機會,努力的講,“我知道,你可以說,等我爸出來就可以問他,一來我爸十五天都不說,就說明他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你找他只能被宰,二來你找母親心切,多條路不更好嗎?你沒有損失的,可以嗎?”
駱生白原本就沒拒絕的意思,何況喬韻說的沒錯,他點點頭,“如你所願。”
喬韻大概是一直憋著呢,聽見駱生白同意終於松了口氣,連聲說,“我會的。”
等著喬韻走了,駱生白才看了一眼手機,瞧見了兩個電話,一個是張喜的,一個是蔣落的。
駱生白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
第一個就先打給了蔣落。好在很快蔣落就接了起來,糯糯的叫了一聲,“駱大哥。”
駱生白的心才算放下來,連忙問他,“有人跟蹤你?你找了張喜?”
那頭蔣落的心情顯然已經平穩了,小孩口齒清楚的跟他說了自己被跟蹤的情況,和處理方法,然後還記得感謝他呢,“張喜人很專業,駱大哥,多虧了你提前安排。”大概是為了不讓他擔心,蔣落還說呢,“我沒事了,這會兒都開始做卷子了,你別擔心,我就是給你說一下。”
駱生白怎麽可能不擔心呢?
這孩子奇怪的很,明明家裡很有錢,父母也在,歲數也這麽大了,卻偏偏跟著姨奶奶生活,而且第二次見他,就懷疑他跟蹤。他當時就有種直覺,這孩子八成是遇到過什麽事。
所以,當時就順手把這事兒跟張喜說了一聲。
那會兒想的簡單,就是覺得幫一把。現在卻無比慶幸,否則的話,蔣落一個人,真不知道出什麽事。
可他的擔心,也不能跟蔣落說,這不是讓這孩子睡不著覺嗎?他就跟聽進去了一樣,“那就好,你照常睡覺就是,張喜很值得信任,一切交給他。”
等著掛了電話,他就跟宋元明說了聲,“我去一下清溪縣。”
宋元明就說,“明天的會,還有,您交代我,喬志峰出來要去見他一次的。”
駱生白就說,“會重要的往後推,不重要的讓付總主持,你有事報備就行。至於喬志峰……”這的確很重要,他想了想說,“你去見他,什麽也不說,看看喬志峰說什麽,然後告訴我。”
說完,駱生白就拿著車鑰匙下樓了。
宋元明就聽見自家老板應該是撥了個電話,問了一句,“張喜,你查到什麽了?”
倒是蔣落,掛電話的時候挺失落的,雖然嘴巴裡不說,可他還是挺希望駱大哥能多關心他一下的?可就這一句話,蔣落雖然很善於糊弄自己,也覺得,沒找出駱大哥看上他的樣子。
本來就有點害怕,外加失戀的痛苦,蔣落自然沒心思做卷子,洗了個熱水澡,早早就睡了。
只是睡得並不踏實。
時隔一年之後,他又開始夢見被綁架的時候的事兒了。
一會兒,是自己走在路上,突然被卡住脖子拖進了車裡被拳頭打暈的畫面,一會兒夢見在那個黑暗逼仄的小屋裡,被跟狗一樣關著的畫面,一會兒還夢見,那個雨天,那幾個綁匪當著他的面商量,要不要撕票。
那會兒他爸發動了全部的力量找他,綁匪們顯然發現,自己躲不過去了。於是,他們準備離開。只是對於他的安排,他們產生了分歧。
有人說得留下他,否則井國偉看見兒子死了,還不瘋了,肯定不會放過他們。有人則說,井國偉現在也不會放過他們,這孩子見過他們的樣子,弄死還能逃命,不弄死肯定要被抓的。
這個理由說服了所有人,於是,有人就直接衝著蔣落走過來,邊走邊說,“你要怪就怪你沒這個命,投得好胎卻享受不了,早去早安生吧。”
說著,一隻大雙就掐到了他的脖子上,蔣落忍不住叫了一聲,然後就驚醒了。
這才發現,天才蒙蒙亮,他就睡在自己的床上,不是那個小黑屋,他是做夢了。
他一身冷汗,又不敢睡了,乾脆起來換了件T恤,就聽見樓下有發動機的聲音。
蔣落這會兒敏感的很,姨奶奶家住的是小別墅,自家肯定不會現在用車,隔壁的姐姐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也不會用車,那是誰?
他不由偷偷挪了過去,扒開簾子看了一眼,然後就瞧見,一輛大奔停在了樓下,車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駕駛座下了來,然後扭過頭,看向了這邊。
蔣落不由瞪大了眼睛,駱大哥?
他……他怎麽趕過來了?不對,他居然趕過來了。
蔣落隻覺得一股子狂喜衝向了腦袋,什麽也顧不得了,直接向著樓下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