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奶奶說完就上樓回房間了。
蔣落覺得,姨奶奶大概是受觸動了,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丈夫與孩子的離世,這是姨奶奶一輩子的痛,蔣落就有點不知所措,後悔說不上,畢竟找媽媽這種事,幫忙是應該的。可也沒了可以跟男神打交道的快樂。
蔣落沒急著給男神發微信,而是熱了杯牛奶給姨奶奶送了上去,姨奶奶顯然沒想到他這麽貼心,打開門的時候都愣了,但很快就笑了,“你是不是覺得很對不住我?勾起我的傷心事了?”
蔣落眼睛閃了閃,沒吭聲。
姨奶奶心都軟了,這孩子太招人疼了。
怕蔣落擔心,她一邊接過了牛奶一邊細細的給他分析,“其實沒有的。你們不必把我當玻璃人一樣,小心翼翼的對待我,什麽也不能提什麽也不能說。小琪不在了我是難過,可我更怕忘記。我怕人的本能讓我規避這些情感,我也怕時間的久遠模糊了我的記憶,所以我是歡迎這些事情的。今天我只是被感動了。”
姨奶奶還拍拍他肩膀說,“否則,我也不可能讓你來啊。”
蔣落是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的。
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呢。他來了之後,其實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的存在或者那句話戳到了姨奶奶的傷心處。他爸沒事總往這邊跑,他又不好意思明說,還暗暗的建議過呢,視頻就行,別總來。
現在想想,他爸那麽周全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在姨奶奶這裡忘了周全呢。
感情人家都坦蕩蕩,就他一個人想多了。
蔣落就有點不好意思了,露了個笑。
蔣落長得特別的白淨,這麽一笑,連姨奶奶看著都手癢,揉了揉他的腦袋說,“去跟駱生白講吧,我的作息你知道。”
這下,蔣落沒了心理負擔,就真高興了,一溜煙回了自己的屋。
約男神來的時間,他路上就想好了,明天晚上。一來他考完試了,不用上晚自習,可以跟男神正式見個面。二來也能聽聽他們說什麽,不是他八卦,而是全方面了解並幫助男神嗎?
等著回了屋,他就拿了手機準備撥號。
可撥出去又按斷了,一個人在房間裡繞圈子,叫什麽呢。
都見過面了,認識過了,總不能哎哎哎喂喂喂的吧。
可駱董?有點太生疏了吧?
駱大哥?蔣落倒是很願意,他怕駱生白聽見他這麽叫,覺得他這人太自來熟。
轉了半天,蔣落都沒想到合適的稱呼,但眼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馬上就八點了,他的家教中,九點以後給不熟悉的人打電話,就挺不禮貌的了,蔣落只能矮子裡拔將軍,選了個駱先生,把電話撥了出去。
照舊響了一聲,電話就被接起來了。
而且,大概是存了他的電話,這次沒有猶豫,駱生白就叫出了他的名字,“蔣落?”
他大概在睡覺?或者抽了煙?聲音比昨天聽著還要沙啞一些,更性感了。蔣落的臉幾乎是立刻紅了,隨後腦袋一熱,原本的駱先生就沒叫出口,叫的是駱大哥。
叫完了,蔣落的腦袋頓時清醒了。
此時唯一的念頭就是:男神會不會生氣啊?
可沒想到,駱生白似乎並沒覺得這個稱呼有什麽問題,很自然的往下問去,“有結果了嗎?”
蔣落隻覺得,自己剛剛跳到嗓子眼的心臟,慢慢回到了本來的位置,原本有點發涼的手,也漸漸回暖了,然後幾乎是立刻,愉快的心情就滿溢了——這豈不是說,駱大哥這個稱呼,以後就歸他啦?
要不是電話還通著,他能跳起來!
可這會兒還得壓著點心情,他捂著話筒悄悄深吸了口氣,才讓自己聲音顯得平靜點,“是,駱大哥,我晚上把音頻放給奶奶聽了,奶奶願意見你一面。”
這消息恐怕對駱生白至關重要,他立刻聲音裡帶了迫切,“可以的,請問什麽時候比較合適,我都有空。”
蔣落就把自己想好的說了,“明天晚上八點行嗎?”
駱生白立刻應了,“好!”
說到這裡,就該結束了。
蔣落就有點舍不得,雖然明知道明天回見面,可誰嫌跟喜歡的人待的時間短啊。他想了想就說,“電話我保存了,謝謝你。”
那頭駱生白倒沒嫌棄浪費時間的意思,“那就好,不過還是小心點,如果有問題,立刻報警。別試圖跟他們正面接觸。”
這是關心自己啊。
雖然男神還說過,他這樣的送人頭,可他也特別開心,立刻高高興興的應了,“我知道的,我聽你的,駱大哥。”
這樣兩人才掛了電話。
蔣落非但能見男神一面,而且還陰差陽錯有了個特別親密的稱呼,別提多高興了,在屋子裡轉了三圈,然後立刻就去書桌前,把卷子抱出來了,一邊哼著我要考第一,一邊刷題。
他可不想明天男神上門,他因為考的不好影響發揮。
那他不會原諒自己的!
倒是駱生白掛了電話後,忍不住笑著搖搖頭。
從總公司跑到清溪鎮來加班的宋元明抱著外賣一進門,就瞧見了他這表情,就有點吃驚了,他們家老板這個人吧,長得酷做事情也酷,除了必須提醒的,平時裡少言少語的,都是空白著一張臉,他很少見老板有這樣的表情的。
大概是今天的燒烤味格外好聞吧,他就長了個膽子,問了一句,“老板,誰呀?老板娘嗎?”
駱生白正好餓了,放下手中的東西,難得有時間說閑話,“你想多了,很……”駱生白想了想該如何形容蔣落,“可愛的一個小孩。”
宋元明就哦了一聲,沒當回事。
肯定不是成年人,他家老板嘴巴裡可從來沒對任何成年人出現過這麽正面的形容詞。他記得,富二代圈子裡號稱最可愛的王家的小姐,追他家老板的時候,打扮的嬌兮兮嗲兮兮的,是個男人都要腿軟,老板的評價是聒噪。
因著跟男神交流順利,所以蔣落第二天的考試也是極其順風順水,用胖子的話說,“我還在這裡咬筆呢,就瞧見你嘩嘩嘩的寫,我這頭才做了三分之二,你就寫完了。你這也太刺激人了吧。”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英語考完了,距離見男神還有三個小時,蔣落心情好到爆,麻利的收拾著東西,“這就是哥的實力。”
然後在胖子和板凳的惡心聲中,飛快的抓著書包跑掉了。
這三個小時他都安排好了,回家的路上他順腳拐了個彎,去了一趟理發店,點了最貴的托尼老師,修了修頭髮。回來以後就開始打掃——不是衛生,而是擺設,將他原先隨手塗鴉的幾幅畫拿走,擺上了他的得意之作,還有他前幾天在球場上颯爽英姿的大照片。
等著收拾完了,姨奶奶也做好飯了,還挺奇怪的問他,“怎麽換了?”
蔣落摸摸鼻子,心虛的說,“還是覺得這幾幅好點。”然後連忙說,“姨奶,能吃了吧,我餓了。”
姨奶奶不疑有他,連忙讓開飯了。
吃完飯幫姨奶收拾好了,蔣落又上去偷偷洗了個澡,換了件白色t恤牛仔褲,瞧著七點五十了,這才下了樓。
駱生白是很守時間的人,差五分鍾八點,他就按了門鈴,蔣落下來正趕上,連忙跟姨奶奶說,“我去吧。”
說完就一串風似的跑出去了,姨奶奶詫異的看著他,不由搖搖頭,“這孩子,是在我這兒太靜了嗎?”她就琢磨著給井國偉打個電話,還是國慶出去玩玩吧,這孩子原先在家裡天天熱熱鬧鬧的,到她這兒恐怕是太無聊了。
正說著,蔣落已經把人帶進門來了。
姨奶奶就逆著光看過去,正好和駱生白對視上了。駱生白高大英俊,簡直和他爸爸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並沒有多少他母親的影子,怪不得,他猜不到。
蔣落其實心裡興奮極了,可又不敢太親熱,怕嚇著男神。只能壓抑著自己變成個合格的小紳士,介紹自己的姨奶奶,“駱大哥,這就是蔣醫生。”“姨奶,這是駱生白。”
駱生白立刻感激道,“蔣醫生,謝謝您能讓我來。”
姨奶奶看他一眼,歎息的點點頭說,“其實我是不想見你的,因為我走之前,是簽了保密合同的。”
這一句話,別說駱生白,蔣落都驚了。
母親的身份是有多不能讓人知道,才會簽署保密合同?
駱生白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他顯然想到了最壞的結果,“我母親她是什麽身份?”
姨奶奶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面前的沙發,“你坐下再說吧,落落,倒杯水。”
蔣落連忙去一旁倒水,不過不忘看向客廳裡。
駱生白坐在了姨奶奶右手邊,隨後就問,“您有什麽話就說吧,我有心理準備。”
姨奶奶點點頭說,“其實從知道你來找我後,我就聯系了你的父親。”駱生白顯然想說什麽,但是姨奶奶沒給他機會,“我這才知道,駱老先生已經老年癡呆很多年了。而且最近提起了讓你找尋母親。”
駱生白顯然想說的就是這個,“我父親已經糊塗了,但我想他願意讓我有母親照拂。”
“也許吧。”姨奶奶平靜的看著他,“或許這麽多年了,他改變了主意,但我卻很抱歉,合同上面寫的是無論何種條件,在駱老先生沒有同意的情況下,我不能講出這個秘密。他現在顯然並不清醒,我不能違背合同。”
蔣落的心陡然就提了起來,他覺得姨奶奶既然叫來了男神,就肯定有話要說,生怕男神一著急,把事兒弄砸了。
好在,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多慮了。
駱生白是做生意的人,畫外音如何聽不出來呢?立時就找到了問題症結所在,“那您讓我來,是要說什麽?”
姨奶奶看著他說,“我原本不想見你,想要當做不記得這事兒的,可我聽了你的語音,發現我做不到。我不想一個孩子,對自己的母親有著任何錯誤的想法。所以,我叫你來,是告訴你,你的母親是什麽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