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國偉那句我是蔣落的爸爸一出,饒是駱生白平日裡見慣了大場面,早就練就了波瀾不驚的本事,這會兒也嚇了一跳。
這種衝擊對於他來說,其實比井國偉知道駱瑞陽就是駱生白的時候還要大一些,畢竟井國偉是通過各種線索慢慢發現的,有個心理準備,而駱生白則一點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蔣落的父親是個很疼愛妻子的,挺可愛的胖子。可……他艱難的看了一眼井國偉,他眼前站的分明就是圈子裡人人都知道的老狐狸,心眼小,愛記仇,睚眥必報,經商三十余年,只有別人上他的當,他從未吃過別人的虧,誰說他可愛啊。
這實在和蔣落描述的是兩個人。
當然,井國偉是什麽樣的人不重要,內心的衝擊也不重要,目前最重要的是,這個老狐狸哦不,這個商界大佬就是蔣落的爸爸,是他喜歡的人的爸爸,而且自己剛剛還懟了他!
特別言辭犀利的直呼了他的名字。
駱生白覺得,落落你坑死我了。
不過好在,駱生白還應付的來,他態度瞬間就不一樣了,倒不是變得諂媚,而是那股子敵意消失了,變成了晚輩對長輩的恭敬,“原來落落是井叔叔家的孩子,他一直沒跟我說過,他又姓蔣,我就沒聯系到一起去。井叔叔,剛剛實在抱歉。”
這種態度,別人八成挺高興的,可井國偉瞧見,就越發不舒服——井叔叔就夠受不了了,何況他還想到雲南之行了,駱生白也是這麽客氣有理的叫著井董,結果呢,愣是搶了他的地。
這麽一聯想,井國偉更覺得這家夥沒安好心,他冷哼一聲就說,“這會兒不讓我掂量掂量自己了?”
駱生白笑的一點破綻都沒有,仿佛剛剛不是他懟的,“井叔叔,這是個誤會,我們都是要保護蔣落,我以為……”
“不用你以為,”井國偉壓根不想聽他的解釋,直接打斷了,毫不留情面地說,“你想做什麽我都清楚了,我就一句話,立刻馬上永遠離開蔣落身邊,否則的話,你的話我送你,你要掂量掂量我井家你惹得起嗎?”
他也嚴肅起來,解釋道,“井叔叔,你恐怕誤會了。我跟蔣落真的朋友關系,那孩子性子活躍,像陽光一樣,很招人喜歡。我並沒有試圖利用他得到什麽?您的猜測完全是錯誤的。”
井國偉卻一句不信,他反問,“原先別人都說你是厲害,前途不可限量,我只是聽聽,接觸這兩次,發現真是小看你了。一張面孔兩副心思,你這麽年輕就運用的如此純熟,倒真是大有前途。可我不是沒涉世的蔣落,你騙不了我。”
“你說你沒利用蔣落,那我問你,喬志峰知道你媽是誰,這是誰給你的信息?難不成是蔣醫生告訴你的?”
駱生白一愣,他忘了這個了。
怪不得井國偉如此生氣,不過這事兒他必須承認,就說,“是蔣落告訴我的。可只有這一條,那會兒我找母親心切,找不到途徑,蔣落說幫我問問,我就應了。這條之外,再也沒有過了。”
井國偉嗤笑,“恐怕不是沒有,是問不出來了吧。你媽的線索,沒有人會告訴你的,你繞了一圈,發現喬志峰更難纏,於是還準備從蔣醫生那兒入手。”
駱生白就知道,這算是偏見根深蒂固了,今天必須說清楚,否則的話,就沒有日後了。
他直接拿出了證據,“並不是您說的這樣,找我母親的事兒,如今已經有人在幫我做了,不需要蔣落來做這些。我已經知道她的名字叫喬伊娜,只是在查她去了哪裡。可這些,蔣醫生也不會知道的。”
他這麽一說,井國偉就愣了,這個塵封已久的名字突然出現,讓人真的錯不及防。不過,也側面證明,這不是蔣落說出去的。
畢竟,喬伊娜一直都是不被承認的私生女,多年來,都是跟著母姓的,只是喬家想用她的時候,給她在戶口本上落了這個名字,可喬家又怕丟人,所以送給駱新國的時候,還用的是原名,蔣醫生知道的也是那個名字。
那……井國偉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駱生白,真不是為了套消息?那真是為了談戀愛?他臉色更難看了,陰惻惻地問駱生白,“那你和蔣落來往什麽?討論高考數學題嗎?”
駱生白心砰砰跳,可這會兒沒什麽可隱瞞的,再說,就算隱瞞井國偉看不出來嗎?他顯然是看出來了。
他回答,“我們互有好感。”
井國偉的拳頭就砸了過去,駱生白身手好得很,幾乎瞬間躲開了,並且敏捷的一把抓住了井國偉的胳膊。
井國偉年老體弱,根本就不是對手。拳頭伸出去,就發現,胳膊動不了了。
井國偉說他,“你放手!”
就這時候,手機微信響了。
駱生白就說,“井叔叔,是落落,恐怕是等急了。我得跟他說一聲。我放開您,有事咱們好好聊。動手您是動不過我的。”
他說完就看著井國偉,井國偉以一種站不穩的姿勢看著他,沒吭聲。
駱生白就說,“您不吭聲我就當您同意了。”
說完,他就松了手,低頭掏手機。
就這時候,井國偉直接一拳頭揮了過去,駱生白本來還想回手呢,可看到微信的內容,就顧不上了,頭也不回的往圖書館跑去。
井國偉隻當他這是跑去要告狀,畢竟蔣落就在圖書館呢,連忙追了兩步。
可他倆身高差距太大,腿長也差距太大,本來井國偉就慢了,這下更追不上了。他只能呼哧呼哧跟在後面,駱生白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井國偉沒跟上,衝他說了一聲,“有人找蔣落,在大廳。”
井國偉心中一緊,頓時又跑了起來,喘著粗氣往大廳跑去。
圖書館大廳,張裕和蔣落說了兩句話就劇烈的咳嗽起來,蔣落聽著都替他難受,伸手幫他拍了拍,“身體不好你就養著,你跑這麽遠來找我幹什麽?!”騙發小這事兒他還是挺愧疚的,“我也是沒辦法才說去了美國,是跟所有人都這麽說,不是故意騙你的。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的?”
蔣落人雖然好,可警惕心卻一點都不少。
張裕忍了幾下,終於咳嗽停止了,這才說話,“這對我來說不太簡單了嗎?你別忘了我天天在家幹什麽。”
蔣落瞬間就想到了,張裕學的是計算機,後來身體不好就休學了,他過年看他的時候,他媽還嘟囔,天天在家裡倒騰,看看什麽黑客的書,如果是真的,那找到他一點都不困難。
蔣落略微放心點,看他虛弱,指了指沙發,“先坐下吧。”
張裕就坐下了,眼見的,他坐下後整個人都松了口氣,顯然是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笑笑說,“你看,我現在就是這麽虛弱。”
蔣落坐在他身邊,勸他,“虛弱就多養養,亂跑更不好了。”
就瞧見張裕搖搖頭,“我最近經常昏迷了,恐怕沒幾天了。然後每天都會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咱們倆一起玩一起鬧,就想跟你說說話,你說,要是當初我不調皮,聽你的話,不去野池子就好了。”
“我真沒想到,我就是調皮點,卻要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說到這個,蔣落也挺傷感的,如果張裕是因為什麽大事故導致的,他恐怕還沒那麽大的感觸,可就是游泳這種天天都會在身邊發生的小事,卻讓一個健康的男孩如今纏綿病榻,真挺恐怖的。
蔣落卻不能再說什麽,只能勸,“誰能想到呢,往前看吧。”
“看不到了,我有預感快了。”這話實在是太沉重,張裕隨即又笑了,“你看我,總忘了正事。我其實來,是要跟你說聲謝謝,你把我救上來,那麽多年了,我一直都沒說謝謝呢。”
蔣落都沒注意這事兒,出事的時候大家都著急,滿心想的是張裕的性命,等人救過來了,這事兒就忘了。
蔣落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真沒有。
他摸摸鼻子,“不用的,都是好朋友。”
張裕卻說,“用的,我一直想這事兒,這是我辦錯了,我開始的時候心裡窄,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我會出事,我會變成這樣,不肯跟你說謝謝,後來我想通了,可也錯過了機會,一直沒機會開口了。我得在我死之前跟你說一聲,蔣落,謝謝你。”
蔣落就有點悲哀了。
這會兒好像說不用謝太不合適了。
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倒是張裕,雖然看著病懨懨的,但卻一直很想說話,他又說,“其實還有件事,我原先不知道,是昨天才知道的。我爸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兒。”
蔣落都愣了。
就聽見張裕說,“他也是受我的影響,我那會兒想岔了,他也就跟著走岔了,魔怔了,總覺得我的身體跟你有關系,所以找人綁架了你。我真後悔,拖累了家裡,我是來代他說句對不起的。”
蔣落壓根就沒想過,綁匪會是張家人。
他們兩家原先是鄰居,兩個人又差不多大,天天開著門來回跑。大家都是做生意的,男主人難免應酬不回家,他們兩家很多時候,都是媽媽帶著孩子湊在一起吃飯的,關系好的不得了,所以他上次找駱生白,還讓張裕替他打掩護。
張家河在他印象裡,就是個和藹的叔叔,結果是他動的手?
這個衝擊實在是太大了,蔣落都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倒是張裕,也沒準備看他有什麽反應,突然說,“你爸爸來了,我先走了。蔣落,對不起了。”
蔣落抬頭一看,他爸和駱生白居然同時出現在了大廳門口。他們大概是看見自己了,連忙大步向著他走過來。
蔣落連忙站了起來,張裕同時也站了起來,他不認識駱生白,所以是衝著井國偉說的,“井叔叔,我有話跟千陽說,現在說完了。我先回家了。”
井國偉見著蔣落沒事,就放下心來了,畢竟是從小看大的孩子,大人的舉動如何能牽扯到孩子身上呢。所以態度還成,“那就好,你回去吧。”
張裕點點頭就走了。
然後井國偉扭過了頭,看著蔣落——孩子沒事,就可以操練了,他問,“落落,你是不是有些事需要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