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塵做飯的時候， 手有些抖。

　鋒利的刀稍微一錯，在手指上劃了道口子。

　他面無表情看了會兒手指上殷紅的血， 等那血滴答滴答地在料理台上匯聚了一小灘， 才喊小機器人給他拿噴霧。

　將傷口處理完畢，楚塵給師浩言發了視頻請求。

　師浩言很快接通。

　這是兩人第一次面對面，看到對方的模樣。

　師浩言坐在柔軟的沙發裡， 身後有個巨大的鳥籠，他神情閑適， 顯然日子過得很滋潤， 眯著眼睛問：“幹什麽？我不覺得我們兩個的關系，有好到可以視頻。”

　“但你還是接了。”

　楚塵淡淡道， “我要看看聞嘉玉，問他幾個問題。”

　師浩言的眼睛往旁邊瞥了下：“看他幹什麽？”

　“船票。”

　楚塵沒多說， 隻提醒一句。

　師浩言的眼睛微微眯起。

　楚塵給他的船票，確實幫了他很大的忙，至少在現在， 還沒人知道是他帶走了聞嘉玉。

　否則這事兒早已經暴露。

　讓楚塵與聞嘉玉對視， 也無妨。

　反正只是視頻罷了。

　師浩言順手將手環轉過去。

　聞嘉玉雙眼無神，就坐在那個巨大的鳥籠中。

　他身上沒穿衣服，原本正盯著一個地方發呆， 等看到手環中顯露出楚塵的形象， 微微一怔，突然明白過來，猛地竄到鳥籠的邊緣， 對著楚塵激動道：“是你……原來是你——”

　楚塵沒在意他瘋狂的模樣，直奔主題：“緩解藥劑，你動了手腳？”

　聞嘉玉一愣。

　他還不知道緩解藥劑出了問題——手環被剝掉，聞嘉玉完全不知曉外界發生了什麽。

　師浩言也不會告訴他。

　聽到楚塵的話，聞嘉玉眼珠子微微轉了下：“我沒動什麽手腳。緩解藥劑怎麽了？”

　師浩言笑眯眯在旁邊插嘴：“嘉玉，你之前不是跟我說，覺得那些精神暴亂的人很可憐，所以才決定要製作緩解藥劑，幫他們延長生命，緩解痛苦嗎？”

　“……是啊。”

　聞嘉玉不知道兩人為什麽會提起這個。

　師浩言原本就心靈扭曲，想要毀掉聞嘉玉，現在看到聞嘉玉無措的模樣，忍不住大笑道：“你確實幫他們緩解了痛苦呢，我這邊得到的最新消息，將近百分之三十的精神暴亂病人，足足一萬多人，都死了。”

　聞嘉玉猛地瞪大眼睛。

　“怎麽會？”

　師浩言笑嘻嘻道：“確實，他們不止現在不用再痛苦，以後也不會再痛苦了呢。”

　楚塵厭惡師浩言的說話方式。

　他皺皺眉頭，問聞嘉玉：“你仔細想想，你在實驗時，是不是漏掉什麽？現在出現這種情況，有沒有什麽補救方法？”

　原著中，聞嘉玉這款緩解藥劑，在幾個月後才真正研製成功。

　因為時間上錯過帝都科研室的納新時間，所以聞嘉玉也從未想過要進帝都科研室，他選擇了直接和霍陵一起去服兵役，兩人在服兵役期間感情升溫。

　沒道理原著中，聞嘉玉的藥劑沒事，現在就出事。

　楚塵覺得，聞嘉玉應該會知道什麽。

　聽到這話，聞嘉玉心頭一跳。

　想到他之前做過的事，他神色有些慌亂，不過很快，他就鎮定下來，搖頭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沒有漏掉什麽……這個藥劑出事，一定和我無關，沒有查過是不是其他的問題？”

　楚塵垂下眼眸：“是嗎？”

　“當然。我的藥劑不是通過測試了嗎？絕對不可能有問題！”

　聞嘉玉說完，想到楚塵給他看過的結婚證，不由譏諷道，“怎麽？你那個病秧子男人吃了藥出了問題？就算是真的出了問題，你也賴不到我頭上！”

　楚塵心中一沉，看向聞嘉玉。

　聞嘉玉身體猛地一僵。

　他愣愣的。

　明明楚塵看過來，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眼，又因為隔著屏幕，沒有精神力加持，但聞嘉玉卻沒由來的一陣心慌，心跳的速度快到幾乎要從胸腔中跳出來。

　楚塵的眼神很冷，像是能直接透過屏幕，直接看進他心中。

　聞嘉玉有種自己剛剛說謊，全部被看穿的感覺。

　那個藥劑……

　當初，聞嘉玉確實並未想過這麽快就公之於眾，因為他還未進行三測四測。

　但當初導師的行為，讓聞嘉玉心裡一下子慌了，他怕自己的成果被別人吞食，又因為秋季正好是帝都科研室納新的時節，他動了心思，想依靠這個藥劑搏一搏……

　萬一能進入帝都科研室呢？

　所以測試時間加起來長達半年的三測四測，聞嘉玉根本沒做。

　他直接將二測的結果改了幾個數字填上去。

　又去求了實驗室跟他關系非常好，一直愛慕他的檢測員，並保證絕對不會出問題……那個檢測員被愛情衝昏了頭腦，隻被他親了一下，就答應幫他忙。

　是啊。

　按理說，不會出問題的。

　一測二測全部都通過了。

　可師浩言卻說，百分之三十的精神暴亂病人都死了？

　……不。

　這不是真的。

　聞嘉玉垂著頭，神色晦暗不明。

　“你最好學會好好說話。”

　楚塵淡淡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中響起，“不然我就去h-310找你，親自把你嘴巴縫上。”

　楚塵說話的語氣很平穩，但語氣中的威脅意味，卻一點兒都沒減少。

　聞嘉玉一下子後背都濕了。

　一旁，師浩言竟笑著附和：“縫起來也可以，他最近老是罵我，我也聽不耐煩了。”

　聞嘉玉身體不禁發起抖來。

　或許楚塵只是口頭上說說，並不會真的做，但面前的師浩言，是真的敢——自從師浩言知道一切真相，就像是瘋了一樣，什麽都能乾得出來……

　這兩天，聞嘉玉已經領教許多。

　“不……”

　他弱弱求饒，“浩言哥，你不會的……”

　師浩言看聞嘉玉一眼，似笑非笑。

　對面，楚塵直接關了視頻。

　師浩言見狀，將手環丟到一邊。

　他起身來到聞嘉玉面前，拍拍他的臉：“現在全網都在找你，你最好乖一點，歇了逃出去的心思，畢竟現在只有我這裡，才是最安全的。你也知道，這個藥劑出了醫療事故，沒做三測四測的你，要承受什麽後果吧？”

　……沒做三測四測？

　聞嘉玉猛地抬頭，“你……你怎麽知道？”

　師浩言都知道了，是不是意味著，還有更多人知道了？

　聞嘉玉大腦一片空白。

　師浩言低低笑起來：“你當你求的那個測試員，有多大權利？能直接幫你通過測試？還不是我在背後幫你……不過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還親了人家。這事兒，還是我前兩天才知道的呢……”

　聞嘉玉手腳發軟。

　“幫幫我……”

　聞嘉玉聽見自己說，“浩言哥，你幫我，我什麽都可以做……”

　……

　望城。

　楚塵知道聞嘉玉不會承認，懶得再和聞嘉玉通話，不過看聞嘉玉那模樣，楚塵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他熬好湯，拎著飯盒前往醫院。

　抵達的時候，厲燃已經醒了。

　楚塵邊把小桌板升上來，將湯放在小桌子上，邊對沈瑜和厲睿達說：“爸媽，今晚我來陪夜，你們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一天了，明天你們還要上班，我來照顧燃燃就行。”

　“行。”

　兩人沒怎麽猶豫，答應下來。

　雖然兩人是厲燃的父母，但畢竟厲燃已經結婚了，當然由身為厲燃伴侶的楚塵照顧。

　況且……

　厲燃明顯也更需要楚塵。

　將兩人送走後，楚塵回到病房：“燃燃，嘗嘗？”

　飯盒一打開，就是一股濃鬱的香氣。

　厲燃坐起身，拿著杓子慢慢喝湯。

　“不鹹吧？”楚塵問。

　“剛好。”厲燃抬眼，“很好喝。”

　“你現在身上還疼嗎？”楚塵又問。

　厲燃：“不疼。”

　楚塵放下心來。

　單人病房的病床很大，楚塵乾脆爬上床，盤腿坐在厲燃對面，撐著下巴看厲燃吃飯。他說：“這次荒星的訓練，我就先不去了，留在醫院陪陪你。到時候直接服兵役得了。”

　厲燃蹙眉。

　他不讚同看著楚塵：“去。”

　楚塵眨巴眨巴眼，撒嬌道：“可是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他把腿伸進被窩裡，腳趾蹭厲燃的小腿。

　厲燃沒躲，嘴上說：“別鬧。”

　楚塵眼睛彎起。

　他笑了笑，心中卻想起之前離開時，在醫院門口看到的畫面，又想起回來的時候，已經變得冷冷清清的場地，不由發了陣呆，等厲燃吃完，才將飯盒給醫院的小機器人洗了，將桌板放下來。

　此時已經接近零點。

　楚塵去浴室洗過澡，再次爬上床，拱進厲燃的被窩裡。

　厲燃下意識手臂繞過去，攬住楚塵。

　楚塵照舊像是八爪魚一樣，緊緊抱著厲燃。

　病房內很安靜，隻偶爾聽到護士在外面走動的聲音。

　楚塵睜著眼睛，看到窗外慘白的月光，小聲問：“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厲燃沒吭聲。

　因為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