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很快抵達， 醫護人員對付這種情況，顯然很有經驗。

　他們從兩側分別靠近被楚塵按在輪椅上的厲燃， 在厲燃起身攻擊他們之前， 先給他打了一針鎮定。

　身體始終都在發抖的厲燃，很快微微闔上眼睛，身體軟下來。

　醫護推著厲燃往外走。

　“也是因為服用了最新出的那款緩解藥劑嗎？”

　其中一人問。

　“是的。”沈瑜點頭， 緊張問，“醫生， 嚴重嗎？”

　“確實有點， 那個藥劑有點問題……”

　那人說著，頓了頓。

　另外一人怕家屬先崩潰， 安撫道：“家屬現在先不要太過擔心，具體情況， 還要等到了醫院做完各項檢查之後再確認。”

　醫院人來人往，很嘈雜。

　厲睿達去辦理入院，沈瑜和楚塵坐在等待室。

　沈瑜眼眶微紅。

　她十分自責， 喃喃道：“要是當初我沒被衝昏頭腦， 問科研室的人要緩解藥劑，或許……”

　“這跟您有什麽關系呢？等緩解藥劑上市時，我們依然還是會購買。”

　楚塵說著， 拍了拍沈瑜的手， “媽，您先不要想這些了，目前還是看燃燃的具體檢查結果。他很厲害， 一定會沒事的。”

　“……對。燃燃可厲害了。”沈瑜露出一個要哭不哭的笑容。

　一旁。

　一名女人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聽到兩人對話，頻頻看向楚塵和沈瑜，過了會兒，她忍不住開口問：“請問，你的孩子也是因為緩解藥劑送來醫院的嗎？”

　沈瑜一愣：“對，你……你也是？”

　“是。我孩子也在裡面。”

　女人擦了擦已經哭腫的眼睛，“那個殺天刀的聞嘉玉……你剛來，可能不知道，現在醫院裡已經來了七八個精神暴亂的病人，全部都是因為使用了緩解藥劑。現在這一塊為了防止病人突發暴亂，傷害到其他病人，都開始轉移正常病人了，而且，第一個入院的病人……”

　她欲言又止。

　“怎麽了？”楚塵心頭一跳，忍不住問。

　女人哽咽道：“那人在檢查過程中，因為精神崩潰，暴亂過一次，然後……大約是太痛苦了，他的精神力徹底潰散，現在家人已經在準備後事。”

　“天哪！”

　沈瑜驚呼一聲，反手抓住楚塵的手，緊緊握著，像是要將所有的恐懼都通過這股力量發泄出去。

　她焦急看向楚塵，張了張口：“怎麽辦？”

　一想到厲燃有可能因此……

　沈瑜整個人也要崩潰了。

　楚塵也是一緊。

　一路上，楚塵都在想這件事可能造成的後果，他想過厲燃的精神問題會更嚴重，精神暴亂時或許會更加痛苦，卻從未想過竟然會致死……

　尤其那個藥劑對其他人有一定緩解作用，卻對厲燃無用。

　這真是……

　一點好處沒得，卻要承受痛楚。

　楚塵心裡也十分不好受。

　他安慰道：“媽，這個死亡應該是有概率的，我們燃燃肯定不會出事。”

　然而，這種安慰，連楚塵自己都說服不了。

　不多時，厲睿達走來，詢問：“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還在檢查。”

　楚塵說著，起身將厲睿達帶到一邊，將之前女人說的話說了。

　厲睿達一愣。

　他抬手捂住嘴，過了半晌，拍拍楚塵的肩膀，坐到沈瑜身旁，厲睿達將愛人抱在懷中，輕輕拍沈瑜的背：“現在結果還沒出，我們一定不能亂。或許……厲燃是不一樣的，或許這個藥劑，對他的影響不會這樣。”

　雖然這麽說，但檢查結果沒出，誰都不知道，對於多重人格的厲燃來說，結果會不會更嚴重。

　就在眾人焦急等待時，突然有醫護人員出現，緊張道：“你們先離開這一塊，察覺到病人有暴亂可能。”

　“哪個病人？”

　“是我們寶寶嗎？”

　“要暴亂的病人叫什麽？”

　周圍幾人竟然都站起身來，紛紛詢問。

　“先別管到底是哪個病人了。你們快離開，千萬不能別影響，否則病人出來之前，你們先倒下怎麽辦？”

　醫護人員也很忙，說完這話，就再次進入檢查室。

　她說的話在理。

　眾人多多少少被說服，都自發自覺跟著機器人，前往安全地帶。

　大家一步三回頭，都很絕望，想到有可能自己的孩子就要步第一位病人的後塵，不禁哭泣起來。

　人的共情能力一般很強。

　第一個人哭起來，其他人的情緒都有些不好。

　楚塵緩緩吐出一口氣。

　中途，楚塵的手環響起過很多次，但楚塵始終沒怎麽看。

　“塵塵，你先去看看肩膀上的傷口。”

　沈瑜突然想起這事兒。

　楚塵一愣。

　要不是沈瑜說，他都要忘了。

　一路的緊張情緒，讓楚塵壓根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疼痛。

　看了眼肩膀上的傷口，楚塵不想讓沈瑜和厲睿達擔心，他點頭說：“我去去就回。”

　他去另外一個科室掛了號，處理好傷口。

　回去的路上，楚塵掃了眼手環，見霍陵、文向陽和王宇等人都詢問有關於厲燃的情況。

　他一一回復。

　這一等，就是五六個小時。

　周圍的人開始還在擔心出事的會不會是自己的孩子，情緒都很緊繃，後來時間長了，有些麻木，紛紛罵起聞嘉玉來。

　天空漸漸暗下來，眾人罵累了，找了處地方獨自舔舐傷口。

　厲睿達去買了營養液。

　楚塵沒什麽胃口，尤其又是這種難吃的營養液，不過他還是接在手中。

　手環上的推送一條接著一條響起來。

　全部都是有關於聞嘉玉和緩解藥劑的問題。

　之前全部的誇讚，都化為質問。

　甚至有記者來到醫院，想趁著熱度采訪一下家屬，不過被醫院門口的機器人攔截下來。

　不多時，有人的檢測結果出來，被叫進去。

　沈瑜蹙眉道：“怎麽燃燃還沒有檢查完……”

　“別急。”

　終於，在一旁的路燈亮起蒙蒙光芒時，醫護人員出現：“厲燃的家屬，進來一下。”

　楚塵三人立刻起身。

　因為起的太急，楚塵眼前有些發黑，他身體搖晃一下，被厲睿達扶住：“沒事吧？”

　“沒事。”

　楚塵擺擺手。

　三人跟著醫護人員進入醫生辦公室。

　楚塵突然想起曾經。

　那時候，他帶著母親去醫院檢查，結果出來，要去找醫生谘詢具體情況時，也是這種忐忑，又帶著點兒赴死的感覺。

　不過那時候，他只有自己一個人。

　沈瑜坐下後，迫不及待開口問：“醫生，我兒子情況怎麽樣？”

　醫生看著手中的影像報告，問：“他服用了幾次藥劑？服用之後的情況怎麽樣？”

　沈瑜回答：“一次。”

　楚塵在旁邊補充：“那個緩解藥劑對他沒什麽用，後來他還是暴亂了，而且程度並未減輕。”

　“原來如此……這是一件好事。目前在所有的病人中，他的情況是最好的。院裡之前送來的第一名病人……精神直接崩潰，我們這邊仔細問過，那個藥劑，對他的幫助非常大，他原本應該在三號暴亂，但使用了藥劑之後，推遲了近四天左右，而且暴亂的時候，並未有什麽痛楚，可暴亂一結束，就出了問題。”

　醫生說，“我們這邊已經對這位叫厲燃的病人做完精神清理，病人接下來幾天會非常虛弱，很可能因此暴亂，除此之外，不知道會不會有其他後遺症，我建議留院觀察幾天。”

　“好好好。”

　“我們已經辦完住院，您幫忙開個住院就行。”

　三人都松了口氣。

　幸好。

　幸好……

　厲睿達去接厲燃，沈瑜拉著楚塵找到病房，邊等機器人整理床鋪，邊說：“塵塵，你後天是不是要去荒星訓練了？”

　楚塵漫不經心“嗯”了聲。

　沈瑜說：“到時候你安心去訓練，燃燃這邊我和你爸照顧。不用擔心。”

　“媽。”

　楚塵問，“荒星可以遲幾天再去嗎？”

　“最好不要。醫院這邊沒事的，我知道你擔心燃燃，但醫生不也說了麽？燃燃的情況是所有人當中最好的。”

　沈瑜拍了拍楚塵的肩膀，“我和你爸會照顧好你老公的。”

　‘你老公’這個稱呼，讓楚塵嘴角不禁挑起來一些。

　心情也終於好上一些。

　恰好這時候厲睿達帶著厲燃回來。

　他轉頭，與厲燃漂亮的眸子對上，眼眸不由溫柔起來：“嗯。”

　厲燃情況確實還算好。

　他打了止痛，身體依然在微微發抖，但確實比之前在家中好許多，意識並不是特別清醒，但這都是正常情況。

　楚塵拉著厲燃的手，貼在自己的側臉上。

　兩人都沒說話。

　對視一會兒，楚塵小聲問：“燃燃累不累？要不要睡一會兒？”

　“嗯。”

　厲燃低低應一聲，閉上眼。

　過了會兒，他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楚塵轉頭，輕聲說：“爸媽，燃燃今天一天沒吃飯，我先回去給他做飯，等他醒了喂他。”

　沈瑜也壓低了聲音，說：“行。你放心，這裡有我們守著。”

　楚塵腳步匆匆，走出醫院的時候，風帶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的哭聲。

　他一怔，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雖然距離有些遠，但楚塵一眼就認出，是那名之前與楚塵和沈瑜對過話的女人。

　她癱倒在地上，嗓音嘶啞的大哭著，在她身旁，赫然是一個被用白布蒙起來的人。

　“寶寶，你不是說要再多陪陪媽媽，怎麽可以就這樣提前離開？”

　“你是個騙子——”

　“你起來啊！！！你起來好不好？求求你起來吧……媽媽求你了，媽媽不想以後都是一個人，媽媽想讓你陪著我……”

　楚塵垂著頭，腳步有些沉重。

　空氣有些潮濕。

　風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