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霍陵早早收拾完畢， 臨出門赴約時，想到什麽， 特意從鞋架上拎起楚塵送給他的那雙綠鞋。

　穿上的時候， 霍陵面無表情。

　他並沒有乘坐懸浮車直達目的地，而是一路慢慢走過去，等抵達聞嘉玉所說的那家飯店， 距離兩個人約定的時間，還有將近半小時。

　霍陵走進去。

　卻沒想到， 聞嘉玉已經來了。

　他就坐在窗口， 身上仍舊穿著最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一眼瞧過去， 就像是個單純無害的高中生。

　他的頭微微仰著，看著窗戶外面的人來人往， 頭髮看著有些微長，遮擋住了額頭，臉沒有楚塵那麽精致白皙， 卻是那種讓人看著很順眼的類型。

　霍陵晃過神。

　他神色複雜， 深吸一口氣走過去，拉開聞嘉玉對面的椅子：“沒想到你來這麽早。”

　聞嘉玉一愣。

　像是才知道霍陵來了。

　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看向霍陵的眼神還帶著愛意， 輕聲喊：“阿陵。”

　“嗯。”霍陵卻並沒有和聞嘉玉對視。

　他直接道， “說罷。”

　聞嘉玉抿住唇。

　看到霍陵這個態度，聞嘉玉垂下眼眸：“阿陵，這件事確實是我對不起你。我在h-310的時候……做了背叛你的事情。”

　兩人都很直白。

　聽到聞嘉玉的話， 霍陵心中甚至有些不知道該想什麽。

　——如果這件事，是聞嘉玉剛從310星系回來，就對他說的，那該多好？

　“沒關系。”

　霍陵聽到自己說，“反正那時候我們也是分手狀態，你不管和誰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

　說完，霍陵語氣調侃道，“我說，都這個年代了，你不至於還糾結這個吧？”

　他完全略去聞嘉玉在310星系期間，一直都在聯系他，拿著霍家的錢和資源，說著‘想你’的話，吃著楚塵的醋，讓霍陵給他買禮物哄他的所有事情。

　其實，如果沒有這些事，霍陵也不至於耿耿於懷。

　他會覺得兩人真的是分手狀態。

　可他們不是。

　聞嘉玉一頓。

　他眼中含著淚說：“……不，不是的，其實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我的男朋友，我——我根本不想這樣，真的。我一點兒都不想離開你。你對我的好，我難道還不知道嗎？”

　他狠狠咬住下唇。

　眼淚不住流下來，聞嘉玉也不去擦，直接順著下巴流淌下來。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霍陵。

　像是要將霍陵的模樣印在腦海中。

　霍陵垂下眼。

　或許是因為真的不愛了。

　若是以往，霍陵聽到這段話，一定會心疼聞嘉玉，讓他不要哭，仔細詢問其中的細節，但現在，霍陵卻鐵石心腸一般，雙手抱臂，靠在椅背上，靜靜看著聞嘉玉哭。

　像是在看戲。

　聞嘉玉被這目光盯著，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想起楚塵來。

　他哽咽一聲，猛地站起身，椅子發出刺啦一聲響，他完全不給霍陵反應的時間，直接就這麽衝了出去。

　霍陵還坐在凳子上，直到聞嘉玉跑出去，才目瞪口呆地張了張嘴巴。

　霍陵：“……？”

　不是。

　這話還沒說完呢？

　霍陵完全無法理解聞嘉玉的心思。

　他花費了那麽長時間，一路從家裡走過來，慢慢將他和聞嘉玉的美好曾經全部封存在腦海中，現在坐在這裡，就是為了和聞嘉玉做一個了結。

　他都想好了。

　他一定要在聞嘉玉說出他是被迫的之後，質問聞嘉玉為什麽不找他幫忙。

　他要直接將腳上的鞋抬起來，問聞嘉玉這是什麽顏色，知不知道代表什麽意思，問聞嘉玉羞愧不羞愧。

　然而……

　霍陵還沒來得及做這一切，甚至還沒到霍陵之前設想好的情節，當事人就跑了！

　跑了！！！

　當一旁的服務員過來，詢問霍陵是否要點餐的時候，霍陵就感覺更尷尬了。

　點什麽餐。

　現在就他一個人了。

　他憋屈。

　非常憋屈。

　鬼使神差地，他點開了和楚塵的聊天界面。

　霍陵：在嗎？

　霍陵是早上九點給楚塵發的消息，不過到了下午，楚塵都沒回復。

　因為楚塵還在厲燃懷裡。

　沒起床。

　昨天厲燃突然精神暴亂，等處理完身上細小的傷口，晚上睡覺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五點，天都蒙蒙亮了。

　楚塵火速請了個假，這一覺一直睡到下午兩點。

　舒服極了。

　陽光照射進房間中，正好打在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身上。

　厲燃背對著窗戶，影響不大，楚塵則一睜眼，一抬頭，就直接被陽光暴擊。

　楚塵瞬間重新將臉埋進厲燃懷裡。

　面前的男人身上有股好聞的氣息。

　楚塵心滿意足閉上眼，養了一會兒神，才輕手輕腳起床，給厲燃做午餐。

　做好飯，楚塵上樓。

　他跪趴在床上，湊過去輕輕親吻了下厲燃的唇角，面上帶著笑意，小聲問：“太陽都曬屁股啦，可愛的燃燃要不要起床啊？”

　楚塵的聲音很輕很軟。

　厲燃的身體突然往前，主動碰了一下楚塵的唇。

　楚塵一愣。

　床上的人慢慢睜開眼，他將手從被子裡拿出來，按住楚塵的後腦杓，將人壓向自己的方向，與楚塵接吻。

　四目相對，若不是看到對方的眸子裡滿是清冷，楚塵差點都要以為這人是厲欲了。他心中微微驚愕，等反應過來，心跳立刻加速。

　因為厲燃沒刷牙，兩人的吻只是蜻蜓點水。

　卻給了楚塵無盡的滿足感。

　一吻結束，楚塵輕聲說：“老公快起床，午飯已經做好了。”

　“嗯。”厲燃問，“吃完飯還去學校嗎？”

　“不了。就在家裡練習吧，其實都一樣，學校的訓練場地，和上次厲焚帶我去的那個差不多。”

　楚塵說完這話，想起什麽，等厲燃洗漱完畢，兩人在樓下吃飯時，便認真問道，“燃燃，對你來說，厲焚和厲欲是什麽？”

　厲燃一頓。

　他抬眼看楚塵：“你呢。你會……看到我這樣，幾個人格來回切換，覺得不耐煩嗎？”

　楚塵眨眨眼，篤定道：“當然不會。”

　厲燃看了一會兒楚塵，才開口。

　“他們都是我。”

　厲燃坦率說，“我當初和你結婚，並未將厲焚的事情告訴你，一方面是因為關系到厲家的安危，一方面就是因為我覺得，他就是我。都是我，所以沒什麽好說的。”

　楚塵了然點頭。

　他主動詢問這件事，其實也和厲焚出現的原因有關。

　楚塵總覺得，或許真相並不是當初沈瑜告訴他的那麽簡單。

　——厲焚的精神力是3s級。

　按照正常情況來講，一個只有b級精神力的人，應該不能分裂出比自己精神力高的人物，否則現代社會估計都要亂套，人人都要刺激自己，以求人格分裂。

　但既然厲燃連父母都不願意說，楚塵不便多問。

　只要厲燃不排斥厲焚就行。

　而厲欲……

　楚塵從厲欲的出現方式猜測，他的出現，完全是厲燃壓抑自己的緣故。

　當厲燃出現了欲望，卻不去釋放，反而壓抑自己，時間久了，那股情緒逐漸積累，總會到達臨界點，所以也就有了厲欲。

　……那以後，當即厲燃能夠清楚認識到自己是應該有欲望的，那厲欲會消失嗎？

　楚塵想著，開始與厲燃講自己最近逗厲焚的事。

　聽到有些好笑的地方，厲燃嘴角也會勾起。

　楚塵仔細觀察，發現厲燃確實沒有生氣，才放下心來。

　吃過飯，楚塵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才有閑心看手環。

　首先是文向陽那邊發過來的消息：你今天怎麽沒來學校？聞嘉玉是不是找你麻煩去了？

　楚塵挑眉。

　他回復：怎麽？聞嘉玉也沒去學校？

　是啊！你們兩個一起沒來，我這心裡還有點慌慌的，生怕你出事，一大早就給你發消息，結果你現在才回！

　一股控訴的氣息撲面而來。

　楚塵輕笑：沒，是燃燃精神暴亂了。

　文向陽沒立刻回。

　楚塵也不在意，將對話框關閉，才看到霍陵的消息。

　楚塵：“？”

　這人怎麽突然問他在不在？

　楚塵：怎麽了？

　霍陵似乎就等著楚塵，幾乎不到五秒鍾，就回復過來：我有個事情想要谘詢你。

　說。

　今天我和聞嘉玉見面了……

　霍陵將早上和聞嘉玉的對話全部說了，我完全沒想到聞嘉玉竟然會直接跑走，我感覺你或許能猜到聞嘉玉在想什麽，所以想來問問你。

　楚塵：“……”

　這聞嘉玉。

　可真有意思。

　故意那麽說，大概率是為了讓霍陵自己去查。

　楚塵雖然不知道聞嘉玉和師浩言之間，具體發生過什麽，但估計兩人的第一次並不愉快，且確實是聞嘉玉吃虧了。

　到時候霍陵查清楚，如果心疼他，那就繼續是備胎。

　如果不心疼，那也不是他的錯。

　嘖。

　這段位其實還是很高的。

　要真遇上腦子一根筋的人，說不定就真的被繞進去了。

　楚塵想到這裡，直接問：你之前在h-310星系，都查到什麽了？有沒有查到他們第一次到底是怎麽回事？

　霍陵沒藏私，直接將310星系的事情全部都說了。

　楚塵：那你呢？在知道聞嘉玉第一次是被師浩言灌醉，強行帶進酒店後，你是不是覺得心疼聞嘉玉？畢竟他是被迫的。

　……不，我覺得，他在遇到這樣的事情後，完全可以找我幫忙，但他沒有……這已經是背叛的表現。

　霍陵苦笑，他的這個做法，倒是和你之前給我的鑒婊語錄，其中一條正好對上。我雖然有時候確實不多想，但你都將答案擺在我面前了，我還不會答題嗎？

　楚塵嘴角一勾。

　他輕笑一聲：看你還有救，哥哥帶你躺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