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錦書這一覺睡了一天。他的手機零散地丟在床邊,窗戶開了一邊,冷風不斷地吹進來,他便把自己裹進被子裡。
他的腦中昏昏沉沉的,被迷夢糾纏,忽冷忽熱,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醒來後他要面對的也是空蕩蕩的、毫無人氣的家,或許就這麽睡著也不錯。
他似乎聽見有人在敲自己家的門,又好像是錯覺,他又夢到霍闌來找他了,略帶點焦急地叫他的名字。
直到那隻熟悉的、溫暖的手撫上了他的臉,他才猝然驚醒,喉嚨裡發出含糊的聲音,艱難地半睜開眼。
他的視野還有些模糊,勉強才能看清霍闌皺著眉頭:“怎麽把手機弄成這樣?這一天下來連打好幾個電話你都沒接,我還以為霍懷殷對你動手了。”
“唔,對不起……”
霍闌的手貼了貼他的額頭,眉頭皺得更緊:“還發燒了。”
他要起身去關窗,再拿個溫度計過來,不料他一站起來,韓錦書的手就拉住他的衣角:“別走……”
那隻手本是纖白的,現在卻連指尖也透著紅色,明顯是燒得不輕。霍闌握住他的手揉了揉,道:“我不走。”
韓錦書這才放開。
霍闌給他量了體溫,打電話叫了醫生,找毛巾沾濕擰乾過來疊塊敷到他額頭上,才又停下來。他第一次見到韓錦書這個模樣,細軟黑發散亂在枕上,兩頰通紅,眼中也含著水色,沒忍住又去摸他的臉:“沒想到你生病後是這個樣子,還有點粘人。”
“可能是最近體質太差了吧……又正好在換季,”韓錦書柔順地蹭蹭他的手,“生病後比較脆弱吧,真丟臉。”
“不丟臉。”霍闌很心軟地俯下身來吻了他一下。
霍闌在A國呆了三天,為了避免被霍懷殷發現不對不能留太久。霍誼還是呆呆傻傻的,身上的傷剛剛養好,在笨拙地從頭學走路學說話,看得他心疼不已。
韓錦書不在身邊,霍闌多少有些不適應,吃不慣這邊的餐食,也找不到可以隨便說話的人。他還在想自己對韓錦書是不是依賴性太重了,要打個電話調侃一下卻接不通,直到上飛機回來後也聯系不到人,心裡頓時驚了一下。
沒想到到了韓錦書家裡,卻見人像個繭一樣包在被子裡,姿勢問題還顯出一點不安的樣子。
醫生來後給他扎針打了點滴,霍闌手上還有事,電話不停。韓錦書意識清醒了一些,笑了笑:“我現在好多了,你先去忙吧。”
霍闌放下手機,道:“不用,我都推掉了。”
韓錦書還要嘴硬,空了不知道多久的肚子就很不爭氣地發出叫聲。他尷尬地閉嘴,霍闌好氣又好笑地戳了戳他額頭,又去打電話訂餐。
安靜了兩天的家裡終於有了另一人的聲音,寒氣與寂寞也被這人的存在一同阻斷了開。韓錦書盯著對方高大可靠的背影,手背貼了貼臉,心想,會這麽熱果然還是不止有發燒的原因。
他最無法抗拒的,就是這樣的時刻了。
心底的空虛不知不覺中被填滿,並開始貪婪地渴求更多。
韓錦書養病又養了一天,病好後就回到工作崗位上。工作被擱置了這麽久堆積成山,霍闌把大半都攬到了自己身上,不讓他勞累太多。
他又重回自己適應且喜歡的那種生活,隨著霍闌一起忙碌工作。霍闌有些不為人知的、在他看來很可愛的習慣,像是剛見完沒有好感的合作夥伴後會對他說點壞話,又像是不愛吃芹菜但卻不說,只是默不作聲掃到一邊。
韓錦書偶爾會故意給他做芹菜,又親手喂他吃。霍闌不會拒絕,只是吃完後轉過臉,臉色隱隱有些嫌棄。
霍闌享受著他的照顧,且縱容他一點時有的壞心思。韓錦書想要放肆一點,再深入他的生活,霍闌也不介意。
直到韓錦書有一次去霍家幫霍闌取文件,被霍老先生叫去,那種幾乎要飄到天上去的幸福感才終於被遏製下來。
霍誼出了意外,還不知道能不能恢復,霍闌獨挑大梁,偏又與他保持著曖昧關系。霍老先生說話很委婉,他很感謝韓錦書為霍闌做的事,也不會阻止他們的關系,但不論怎麽說,霍闌身上還是有個傳承家業的擔子。
韓錦書笑容有些僵硬,保持著禮節對霍老先生道別。他腦子裡開始變得空白,等回到了公司時,剛進門便聽見霍闌剛結束一通電話。
霍闌把手機摜到桌子上,有些煩躁:“這些老家夥一個比一個煩人,搞得就像他們女兒嫁不出去一樣。”
韓錦書把文件放到桌上,繞到他身後為他揉了揉肩膀,開了口,卻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其實去見見也無妨……”他頓了頓,補充道,“見了面也算是給面子了,總比直接拒絕好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