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澤給林予起的外號真沒錯——忽悠蛋。
上到八十歲老婦, 下至穿開襠褲的小孩兒, 林予都敢張嘴忽悠。不過他明白一個跑江湖的道理,算準十件事最多只能說八件, 因為天機泄露得太多, 將來可能會折壽。而無關痛癢的玩笑可以適量對人言說, 哄得人家高興,同時也保全了自己。
向雲大師臥於矮榻之上, 這麽冷的天, 榻上居然隻鋪著張草編涼席。林予心中佩服,他沒想到南方人這麽抗凍, 比北方人牛逼多了。
榻上還有一張四方小桌擺在向雲大師的身前, 木頭的光澤不錯, 但是做工有些粗糙,不過應該使用的年頭挺久了,邊邊角角處都摩擦得很光滑。
桌面上放著一壺熱茶,白色的熱氣從壺嘴中源源不斷地飄出來, 但聞不到一點茶香, 看來不是什麽好茶葉。
林予本來想一決高下的心越來越軟, 人嘛,都是有惻隱之心的,尤其是對和自己境況相似的人。舉個例子來看,如果你考了六十分想吃冰淇淋緩解心情,是和考一百的一起吃,還是和考五十九的一起吃呢?
是個人都願意選考五十九的嘛。
林予此時的心理就是這樣, 作為一個買不起高鐵二等座車票的人,眼前這位大哥顯然更加窮困潦倒。那種理解萬歲的心情摻雜著些許憐憫,讓他的雙眼透露出淡淡的柔光。
“小兄弟,別愣著,坐吧。”向雲大師招手示意他坐下,沒稱呼他“像雨大師”,估計是年齡差了太多,不好開口。
畢竟再窮的中年男人也有一顆住國際大廈的自尊心。
林予脫了鞋在對面坐下,和對方一樣盤著腿,兩手自覺地放在兩邊膝蓋上。他吃了一路餅乾,有些口渴,於是盯著那壺熱茶抿了抿嘴。
向雲大師微微一笑,抬手給他倒了一杯,說:“渴了吧,喝完再說。”
“謝謝大師。”林予覺得這叔叔真體貼人,怪不得那些村民那麽尊敬他呢。舉杯喝完,他輕輕把杯子放下,主動坦白道:“向雲大師,其實我是考察隊的。”
向雲大師毫不意外:“這裡非常閉塞,最近除了考察隊也沒外人過來,我已經猜到了。”
林予怕對方反感或者生氣,於是考慮了一下,決定先轉移話題聊聊天,聊熱乎了再談正事。他環顧了一圈屋內的擺設,稱讚道:“大師,我走到門口的時候都震驚了,因為你這兩間屋子的風水太好。現在進到屋裡,沒想到雖然簡陋,但在布置上也都佔了風水上的大利。”
向雲摸摸胡須:“你小小年紀還懂風水?”
林予立刻來了精神:“你知道我為什麽是像雨大師嗎?就因為我會算命看風水。你們這兒的村民不識貨,我在我們那片兒很出名的。”
他說完想起還沒認真地自我介紹,補充道:“對了,我叫林予,身份證上就這個名兒。大師,向雲是您的真名還是藝名?”
“哈哈,我本名向洧雲,村民不認識洧字,便去掉了。”向洧雲的笑容很淡,有種出離塵世的超脫之感。林予看得怔了,回過神後便開始猜測,村民不認識,那是不是說明對方並不是出生在此,是後來才到了此地。
那向洧雲到底是什麽人呢?
也是神棍,也懂八卦陰陽?
林予看著向洧雲的面部,五官三庭,細致到紋路的走向。越看越費解,古書有雲:目者面之淵,不深則不清。鼻者面之山,不高則不靈。向洧雲雖然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但雙目清澈,像兩汪水潭,而鼻子也十分挺拔,所以此人聰慧又明朗。
“口闊而方祿千種,齒多而圓木家實。”林予不禁說出了口,“向大師,你這面相草草一看就是富貴相啊……怎麽……”
怎麽待在這破地方呢。
向洧雲愣了一瞬,隨即笑起來:“富貴之相?哈哈哈……小兄弟你莫要拿我尋開心,我在這兩間破屋住著,吃的是清湯寡水的粗茶淡飯,就這些還是靠村民的接濟。”
他慨歎一聲:“好在富貴於我如浮雲輕絮,不然豈不是要鬱鬱而終。”
這幾句話等於把林予的算命結論給否定了,林予不太高興,畢竟他不信自己會出錯。莫非對方的富貴還沒開始,財運在後頭?
他伸出手:“向大師,我能給你看看手相嗎?”
向洧雲半信半疑地遞上右手:“小兄弟,你真的會算命?”
“當然了。”這世間除了蕭澤,還沒有他算不出來的。林予細細觀察著向洧雲的手掌,指腹撚上去立刻蹙緊了眉頭。
他不動聲色地松開對方:“向大師,你不要騙人嘛。”
向洧雲又愣了一瞬:“我怎麽騙你了?”
林予回答:“我還想著是不是你的財運還沒到,可我一摸你的手就知道了,你絕對是富貴在天的命,這輩子弱冠之後根本不會有吃苦受窮的時候。”
向洧雲似笑非笑,垂著眼皮看不出在想什麽。林予其實還沒說完,他有些猶豫地繼續道:“不過……”
“不過什麽?”向洧雲抬起眼來,“小兄弟但說無妨。”
林予便大膽說道:“不過有得必有失,你家宅運破敗蕭索,只怕會妻離子散。”
向洧雲面上波瀾不驚,眼底翻滾上湧的情緒卻把自己的慌張出賣透徹。他瞪視著林予,腦海中全是問題。這孩子到底是什麽人?!蒙對幾個村民的境遇也就罷了,現在摸個手還能算中自己妻離子散了?
真的,別讓林予算命。林予不算命的時候是軟弱可欺小白菜,一算命就自帶激光射穿人的凜然氣勢。
他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喝掉,回想起鬼們的供詞,說:“向大師,村民們說了,沒有你他們早餓死了,你是他們的恩人。我想問問,你家徒四壁一窮二白,日常還要靠接濟,請問你是怎麽拯救他們的?”
他甚至有點咄咄逼人:“不會是練邪功的吧?”
向洧雲搖頭歎氣,驚詫之感還未完全散去,又被林予清晰的邏輯逼到了死角。他抱拳回道:“世間千千萬萬人,在下不過是浮萍一縷,遭過風吹,更受過雨打,如今隻想安安穩穩地了卻殘生。”
林予掏掏耳朵:“大師,能不能現代化一點,我聽進耳朵還得翻譯。”
向洧雲大笑,直呼林予可愛,繼續道:“我從沒想過會遇到你這樣一個人,神仙似的,居然能把人看穿。但是故事太長,我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反正你們考察隊一時半刻也不會離開,那以後再聽我慢慢講吧。”
他們已經聊了很久,久到林予都已經忘了正事。而這段時間裡,蕭澤一直守在門口,他吃完餅乾開始玩手機,難得有信號,看了看新聞。
看得挺投入,沒注意到小路上過來十幾號人。
范和平帶著村民又來找向洧雲了,不為別的,還是為考察隊進村的事兒。他們昨天聽了向洧雲的話,結果晚上又紛紛夢見了死去的親人。
連續兩晚被親人托夢,托的還都是和現實相關的事,擱誰都要琢磨一番。何況山野閉塞,思想教育都相對落後,村民們難免有些迷信,因此十分糾結。
范和平率先看見了蕭澤,舉手停下,開始兩方對峙。他們心中警鈴大作,心說這個最能打的太猖狂了,竟然偷偷潛入了村子裡,還找到了向大師的住處。
蕭澤揣起手機:“來開會啊?”
范和平瞪著眼:“你敢自己闖來,就不怕出不去?!”
說句不好聽的、不那麽能暴露在陽光之下的,其實有些地方死了人就只能死了。天高皇帝遠,你想象不出來那是什麽生活,想象不出來哪裡結著惡果。
蕭澤想象得出來,但是一點都不怵:“你們這幫牲口勁兒挺足啊,我在這兒玩手機也不行?”
范和平質問道:“你怎麽找到這兒來的?!你把向大師怎麽著了?!”
他們說著就作勢往前衝,不知道的還以為蕭澤是刺客。蕭澤已經等了很久,本想拖延幾句爭取等到林予出來,結果這幫人等不及,擼起袖子就衝了過來。
他上身後仰,避開揮來的幾隻拳頭,長腿猛地掃了一圈,再反身鎖住領頭人的脖子往地上一撂,瞬間倒下去好幾個。
范和平臉上的傷還沒完全好,眼看又要掛彩,他的氣勢在猶豫中削減了一半,其他人的士氣也沒那麽足了。
蕭澤本來大清早搞跟蹤就有些困,打個哈欠道:“都歇會兒吧,一會兒把院子裡的鵝都嚇飛了。”
屋裡的氣氛和外面截然不同,既然話題終於拐到了正軌上,林予便立刻闡明來意:“向大師,村民不讓我們考察隊進村,前兩天還一起幹了仗。村民們都聽你的,所以想請你幫幫忙,勸大家同意我們進來。”
向洧雲思索片刻:“其實他們已經征求過我的意見了,但是我沒同意,因為他們集體被去世的親人托夢,我覺得太不尋常,所以沒有答應。”
林予張張嘴:“……也沒有很不尋常,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是我讓那些大爺大媽去托夢的,就連你住在這兒也是死去的那些大爺大媽告訴我的。”
向洧雲以為自己被戲弄了,有些生氣地訓斥:“你這孩子說什麽瘋話!”
林予嘻嘻一笑:“真不是瘋話,去世的那些村民你肯定都認識,是不是有個盤頭的大媽,有個叼煙袋的爺爺,還有穿黑褂子的,瘦高個的,臉上長麻子的?”
向洧雲驚駭無比,嚇得往後挪了挪:“你、你!瘋了瘋了,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滿腹疑慮,剛和面前這個小年輕見第一面而已,對方先是言中他的命數歷程,現在居然還說能操控鬼怪。他盯著林予,想把林予裡裡外外剖開分解,看看對方到底是人還是仙。
林予學舌道:“我這故事也太長,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反正我們考察隊一時半刻也不會離開,那以後再聽我慢慢講吧。”
向洧雲鎮定下來,他看向林予的眼神從懷疑到半信半疑,又逐漸變成了欽佩,總之幾經演變,相當複雜,並且摻雜了一分難以言明的意味。
林予也看著對方,他實在猜測不出這人為什麽家財萬貫卻貓在深山老林裡。兩個人四目相對,各有各的不解之處。
向洧雲忽然說:“小兄弟,我看你絕非池中之物。”
林予沒懂:“我確實不會游泳,陸生。”
“哈哈哈哈。”向洧雲仰面大笑,道骨仙風都被笑散了,倒是平添了幾分豪氣,“今日相見是你我有緣,在下要隱瞞一生的秘密可能終於遇到了聽眾。”
一生?林予有些吃驚。
對啊,村民們叫對方向大師,雖然對方不是算命行業的人,但沒準兒也是個有來頭的。
“小兄弟。”向洧雲下了床榻,把林予也拉起來,“宇宙浩瀚萬物如粟米般渺小,相遇已是前世修來的緣分,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叫我一聲大哥。”
林予怔著,大哥嗎?他覺得叫叔叔比較合適。
向洧雲以為他還生疏,更加親切地說:“要不然,咱們結拜?”
林予被拉著走出了屋子,幾步的距離中他迅速地想了想,如果和向洧雲稱兄道弟的話,那村民肯定也會聽他的,考察隊也就能順利進來了。
“行!”他激動地看著對方,“向大師,我跟你結拜!”
走出屋子終於聽見了外面的吵鬧聲,向洧雲振臂高呼,院子外的打鬥也應聲停止。林予挺直身板準備狐假虎威一把,沒成想第一個進來的是蕭澤。
“哥!”
“哎!”
蕭澤愣了,自己還沒答應,這老頭“哎”個什麽勁?他皺眉看著向洧雲,一時間不清楚什麽情況。林予也挺尷尬,介紹道:“大師,這是我哥蕭澤,他是考察隊的隊長。哥,這是向大師,向大師已經同意考察隊進村了。”
蕭澤道謝,身後的眾村民見狀也沒再說什麽。
向洧雲攬著林予的肩膀宣布:“鄉親父老們,今日我和像雨大師一見如故,心有靈犀,決定結拜為兄弟,以後林予就是我向洧雲的弟弟。”
林予點頭:“向、向大師以後就是我哥。”
蕭澤剛舒展開的眉頭又皺上了,以為聽了什麽評書選段。什麽年代了,還義結金蘭,一個五十多的和一個不到二十的,結成叔侄都嫌差距大。
村民們似乎真的很愛戴向洧雲,毫無異議,甚至還鞠躬道喜。向洧雲的確開心,大手一揮指向籬笆旁的鵝,說:“把那隻最肥的拖出去砍了,我要擺香案!”
林予已經習慣對方的說話方式,他毫無靈魂地跟著樂,樂著樂著碰到蕭澤的視線,又變成一臉訕訕。
總感覺自己背叛了和蕭澤的兄弟情。
好像他偷偷在外面有別的哥了。
蕭澤確實吃味兒,這忽悠蛋什麽時候不是黏在自己身邊?眼下從他進了院子,那家夥卻一直待在什麽向大師旁邊,等會兒還要跟人家結拜。
花木蘭當年歸家是磨刀霍霍向豬羊,如今林予和向洧雲這對忘年交結拜,是大刀向大鵝頭上砍去。林予和蕭澤一下子從那天的階級敵人變成了座上賓,都有點不習慣。
蕭澤尤其不習慣,他在旁邊候著,那位大師熱切地拉著林予閑話家常。
從《周易》聊到《老莊》,又從風水聊到算命。
林予本來在蕭澤的注視下有些不自在,但聊著聊著驚奇地發現,向洧雲在風水方面非常有一套,很多觀點新穎又科學。沒錯,就是科學,比之傳統的風水學要與時俱進。
肉香彌漫在院子裡,燒鵝熟了。長條茶幾搬出來放好,燒鵝擱在中間,兩邊點上了蠟燭,向洧雲還拿出了一瓶好酒。
蕭澤立刻生了疑心,那瓶酒是葡萄酒,蕭堯有瓶一樣的,據說全世界一共才幾十瓶。
林予不懂那些,端起杯子樂呵呵地準備結拜,反正有吃有喝有的聊,最重要的是還能幫到考察隊,他十分滿足。
“來,小弟。”向洧雲舉杯,“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向洧雲與林予結拜為兄弟。從此以後肝膽相照,兩肋插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
“打住。”
蕭澤冷聲打斷:“你比他大將近四十歲,同年同月同日死不太合適吧。”
林予嚇出了冷汗:“大哥,我才十七,還沒吃過正宗的辣子雞,還想多活幾年。”
向洧雲大笑:“是大哥疏忽了,那就去掉那一句,反正從此以後你我二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天地為證,草木為鑒。”
“嗯!”林予用力地點了點頭,被向洧雲感染了情緒。碰杯三下,他幹了碗中的葡萄酒,然後用力撕下一隻燒鵝腿,啃得滿嘴流油。
結拜完,事情也圓滿解決,蕭澤準備回去帶考察隊進村安置,緊接著還要安排後山的考察計劃。他拍拍褲子下了台階,回頭一看,見林予還在和那位老大哥親兄熱弟。
“小弟,大哥應該送你一件結拜禮物,不能讓我白撿個弟弟。”
“大哥,你客氣什麽啊,我還要多謝你讓考察隊進村。”
“哪的話,小弟,有什麽要求就告訴大哥,大哥一定竭力相幫。”
“嗯……大哥,我還想吃塊兒燒鵝。”
向洧雲今天已經大笑數次,他端來燒鵝讓林予吃,自己慈祥地盯著笑,還時不時伸手給林予擦擦嘴上的油花。
蕭澤揣著褲兜站在台階下,冷眼旁觀,但冷眼中簇著股火苗,不知道哪一秒就會噴出來幫這五十多的哥們兒完結此生。
他很想提溜起自己的蛋走人,但是那臭孩子吃得實在是香,所以他就下不去手,也狠不下心了。畢竟考察工作艱苦,這段時間也沒吃好喝好,不怪忽悠蛋嘴饞。
耐著性子等林予吃完,蕭澤出聲說:“忽悠蛋,走了。”
林予抬頭:“噢,好的!”說完跟向洧雲告別,“大哥,那我先回去了。”
向洧雲不舍道:“反正回去還是要再進村,你又不開車,就留下等著唄。”
林予一想覺得有道理,正好風水研究到興頭上,便對蕭澤說:“哥,我要和大哥接著聊風水,你自己回去吧,路上慢點。”
蕭澤撓了下眉心,二話沒說轉身就往外走,快走到門口時刹住,然後捂住腹部,挺生硬地“嘶”了一聲。林予立刻看過去,整個人也從小凳上站起來:“哥,你怎麽了?”
“沒事兒,剛才打架挨了兩下。”蕭澤背對人擺手,同時向外繼續走,“聊吧,我回了。”
蕭澤的身影已經拐出了大門,林予還站在台階上乾瞪眼。他想,自己這是乾嗎呢,蕭澤為了保護他一直在門口守著,可能都受傷了,自己居然還開開心心地聊風水。
他沒再猶豫,直接跑了下去,回頭喊道:“大哥,我還是陪我哥一起回去!我們來了再見!”
跑出門口一拐彎,咣嘰撞到了蕭澤的胸膛上,林予順勢抱住對方,眼冒金星地問:“哥,你沒走啊,你哪兒受傷了,讓我看看。”
蕭澤戳戳心口:“這兒不太爽。”
林予這才翻過味兒,他被忽悠了,蕭澤是裝的,就等著他跑出來。松了口氣,反正人沒受傷就好,他和蕭澤並肩往外走,一時間都沒說話。
其實林予覺出了蕭澤不太高興,他壯著膽子說:“哥,我是為了考察隊能順利工作才來找大哥的,你幹什麽不開心啊。”
蕭澤說:“我沒有。”
“你有。”林予揣著衝鋒衣的口袋,“你看你臉黑的,我本來還以為這件事辦好了,你能表揚我呢。”
蕭澤知道林予委屈,但是一時間也沒辦法讓臉白起來。他停下轉身看著林予,說:“忽悠蛋,我從來沒想過天上會掉下來個林弟弟,你知道麽?”
林予心一沉:“乾嗎啊,你不想要我啦?”
“不是。”蕭澤咬牙切齒,“我更他媽沒想過這林弟弟還有人搶。”
林予撒著癔症,蕭澤卻不給他活路,繼續道:“流浪貓來了我的地盤那就是我的貓,你衝到我身邊也就是我的了。你記一下,想吃肉我進林子給你逮,想聊風水我也學得會,少他媽對著別人樂彎了眼睛還撒嬌,我他媽不爽。”
林予吃驚地用手臂捂住嘴,蕭澤以為這傻子還不明白,更近一步說明:“你看見那些前男友信息是哪種不高興,我就是哪種不高興。”
就是吃醋怎麽著吧?
同樣是黑臉,臭脾氣黑臉和吃醋黑臉有著千差萬別,林予抱住蕭澤的手臂,拽著對方繼續走,他忍不住偷偷笑,笑得太猛感覺五官都擰巴了,便埋臉在蕭澤的肩膀上。
“哥,”他嘟囔著,“你別不爽啦,那都吃過醋,扯平了。”
蕭澤覺得不但沒有扯平,簡直後患無窮,他那幾個前任早就沒了聯系,交往期間也就見過數得清的幾面,那天之後,聯系方式也被他刪了。但是結拜兄弟不一樣,什麽時候都能熱乎起來,沒準兒春節還去家裡小住兩天。
林予心情明媚,積極開解:“哥,向大哥和我是兄弟情,出來混多個朋友多條路。”
一提這個更完蛋,蕭澤嗤笑一聲:“都差點同年同月同日死,還兄弟情。”
林予辯解:“可是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啊。”
蕭澤一把抓住他:“忽悠蛋,你懂不懂好賴?”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算個屁,真在乎你的人,壓根兒不會這麽許諾。”蕭澤看著他,眼中的火苗倏然亮起,“你要是沒福,我給你福,你要是有難,我幫你擔著。去他媽的大哥,你記清了誰是你大哥!”
林予已經懵了,心臟狂跳被震懵了。
蕭澤的表情已經近乎恐嚇:“你喜歡男的,就喜歡我。你他媽不喜歡了,我也得是你獨一份的好大哥!”
說完又扔一句:“我勸你最好是喜歡,不然挺危險。”
不對,是超級他媽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