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大爺將蕭霽寧迎進了雅間坐下, 還起身親自為他倒了茶,笑道:“原來那位想聽《紙上君》最後一回的聽客就是殿下啊。”
蕭霽寧也很想接一句原來那位想聽說書先生誇京少將軍勇猛超凡的神秘大爺就是你啊, 但是他不敢。於是蕭霽寧就抿了唇茶, 同樣笑著點了點頭:“對,是我。”
“既然殿下想聽《紙上君》,那便讓那說書先生講它吧。”京淵隨後抬手召來侍從, “去,告訴說書先生,講完這一回就講《紙上君》。”
“是。”侍從聞言立刻離開了雅間,去大堂找說書人的書童說話。
蕭霽寧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沒說,進雅間之前還在煩憂的問題就這樣迎刃而解了, 而京淵這樣“大方”,倒讓他不好達成所願後立即離開, 只能在原地陪著京淵坐一會。
此刻大堂裡的說書人因為沒講完這一回, 所以仍在眉飛色舞,換著花樣的誇京淵,蕭霽寧聽了一會就滿臉複雜——倒不是說說書先生吹得有多麽天花亂墜,他說的雖然大部分都是事實, 但就是很洗腦,很能振奮人心, 讓人聽了之後忍不住對京淵生出敬佩、崇拜或是愛慕等諸多感情。
而這一回的主角此時就坐在自己身邊, 神色淡淡,老神在在地品著香茶,蕭霽寧都不知道京淵是怎麽做到被人發現“花錢請人吹自己”後還能如此坦然淡定, 絲毫不見尷尬神色的。
也許是蕭霽寧是不是朝他投來的目光過於明顯,京淵轉頭看向蕭霽寧,抿唇笑道:“殿下今日怎麽會有閑心來一品樓聽書?”
蕭霽寧回答他:“噢……上回沒把《紙上君》聽完,剛好我今日有空就想來把它聽完。”
京淵垂下眼眸飲茶,唇角的弧度抿得又更深了些:“可是我剛聽聞殿下被皇上封為順王,三日後便要搬入順王府了。”
在蕭霽寧看來,京淵言外之意,便是:“你現在不應該正在忙著搬家嗎?怎麽溜出來聽書了?”
所以他沒做多想就繼續回道:“我的東西不多,順王府裡也什麽都不缺,交給宮人們去忙就行了,不用我操心。”
反正他喜歡當甩手掌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麽說京淵應該能夠懂吧?
結果蕭霽寧沒想到他話音一落,京淵便立刻抬眸似笑非笑地望著他,調侃道:“我還以為殿下是聽聞輔國公家的阮姑娘今日也在一品樓,所以才特地為了‘佳人’趕過來的。 ”
蕭霽寧一時半會都沒反應過來“阮姑娘”是誰,聽著京淵一語雙關的話愣了須臾,才恍然明白過來京淵的弦外之音竟是這個。
可是他真不知道阮佳人今日也在一品樓,蕭霽寧更疑惑的是,這種豪門貴女出門的行蹤難道是人盡皆知的嗎?
所以蕭霽寧急忙解釋道:“我並不知道阮姑娘也在一品樓,今日我是和七哥八哥他們今日一起來聽書的。”
京淵對蕭霽寧的解釋不置可否,身體向後一靠,姿態閑適,和蕭霽寧仿若閑聊一般說道:“殿下得皇上賜婚,阮姑娘容姿絕豔,溫婉賢淑,得此賢妻,微臣還沒來得及給殿下賀喜呢。”
“阮姑娘出生輔國公,是輔國公的愛女,輔國公在朝中很有聲望,殿下娶了他的愛女……”京淵唇角微勾,聲音極輕,“猶如得一員猛將啊……”
京淵說了些蕭霽寧都沒細聽,因為他發現京淵在和他說這些話的同時,右手垂下撫著腰間的玉佩,他光看京淵做出這個動作心下就“咯噔”一聲——摸腰間的玉佩,這似乎是京淵的一個習慣性動作,只是他會在怎樣的狀況下蕭霽寧完全不知道,他只知道京淵一旦做了動作,那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
而且京淵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他以為他娶阮佳人,是為自己奪帝增添助力嗎?
蕭霽寧很想為自己辯解,可如果他當著京淵的面說他根本不想娶阮佳人,他也不喜歡阮佳人,一切都是蕭帝逼他的,若是這話沒傳出去還好,要是傳了出去這也太傷阮佳人的顏面了。蕭霽寧覺得不太好,就沒說,只是道:“母妃很喜歡她,我……”
蕭霽寧還沒想好該如何接京淵的話,這時他又聽京淵繼續道:“微臣聽說,阮姑娘和太醫院譚太醫的庶長女譚姑娘一向不合,素日的貴女宴會常起爭執。當日秋收重陽佳節,她們更是極力逐頭籌,卻不想一起敗給荀晉原大人的嫡女荀蔓,不過今日阮姑娘卻和譚姑娘相約在了一品樓共同聽書用飯,想來這坊間傳聞也不盡真實啊。”
“譚姑娘?”蕭霽寧聽到這個有些耳熟的名字,“是譚清萱姑娘嗎?”
京淵望著他的雙目,點頭道:“是的,殿下還記得她?”
“嗯,我記得。”蕭霽寧如實道。
他的確記得這個姑娘,不僅僅是因為當初秋收重陽佳節她差點被賜婚給太子,更因為她的容貌。
說句實話,譚清萱出現的刹那,連蕭霽寧都有一瞬的愣神,因為譚清萱長得實在太美,生得是靡顏膩理,宛如月裡嫦娥,在他見過的所有人裡,美貌僅次於宸妃。
正因為如此,蕭帝也才想把她賜婚給太子,畢竟如此美人,想來不會有人不喜的。
但誰又能猜到,太子喜歡的那人是蕭皇后。
只是可憐了太子妃對太子一片的癡心。
好在太子的事並沒有牽連到她,她是謝相的女兒,更不知道太子的心事,所以蕭帝並未對她如何,依舊讓她尊享太子妃的榮華。然而對於太子妃來說,這份榮華是她真正想要的東西嗎?
蕭霽寧想的這事想的有些出神,而京淵見自己提到譚清萱後蕭霽寧便是一副怔怔的模樣,不禁挑眉:“殿下對譚姑娘如此念念不忘,莫不是?”
“是什麽?”蕭霽寧回過神來,覺得自己真是百口莫辯,解釋也解釋不清,更不好解釋,乾脆就什麽都不說了,“我今日真的只是來聽《紙上君》的,說書先生就快講完這一回了吧?七哥八哥還在雅間等我,我就不和京將軍再聊了,待我搬入順王府後再聚。”
“殿下慢走,京淵就不送你了。”京淵眼裡帶笑睨著蕭霽寧,抿了口茶見蕭霽寧走到雅間門口,他又補充了句,“對了殿下,譚姑娘和阮姑娘就在二字號雅間,您若是想見見她們……”
行,雅間就包在京淵隔壁,這阮姑娘也是個不差錢的主兒。
不過蕭霽寧還是心道:我是真不想見。
於是他加快腳步,沒等京淵把話說完就離開了雅間。
可京淵最後那句話還是在蕭霽寧心裡留下了些痕跡,路過二字號雅間時,那雅間的窗扉不知為何沒有關好,開著道小縫,透過薄薄的窗紗依稀可見裡頭的光景。
一品樓雅間的隔音極佳,只要不進屋子,屋裡頭的人說的話外面根本聽不見,同理,外頭人的走動和話語聲也打擾不到雅間裡的人。
鬼使神差的,蕭霽寧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不知不覺間放慢了腳步在窗前停下,朝裡頭望去。
雅間的窗紗輕薄若透,但那也是一層遮擋物,蕭霽寧隻隱約瞧見兩個女孩挨得很近,但看不清在做什麽。
“殿下——”
然而還沒等蕭霽寧看出點什麽東西,他就聽到京淵那熟悉低沉,略帶沙啞聲音自他身後傳來。
蕭霽寧睜大眼睛驀然回頭,便看見京淵眉梢高挑站在他身後,不知道站了多久,偏偏京淵還笑了一聲,沒指名自己已經發現了他在偷看的事,只是將手裡的一枚玉佩遞給蕭霽寧:“殿下,你的玉佩掉了。”
京淵送來的是他的皇子玉佩,這是宮內每個皇子出生時蕭帝賞下的玉佩,小時候掛在頸間,長大了便掛在腰間,以表身份。
不過這個玉佩只有宮裡人認識,所以蕭霽寧七皇子八皇子他們出宮時並未解下,依舊掛在腰間,只是蕭霽寧的玉佩不知何時落在京淵的雅間裡,現在被他送了出來,卻恰好撞見自己在偷看。
“……謝謝。”蕭霽寧覺得自己已經把臉都丟盡了,但陣勢上他不能輸。
京淵之前不也被他撞破了出錢讓說書人誇自己的事嗎?京淵都沒尷尬,他尷尬什麽?
反正他說不想見也只是在心裡說的,沒人聽得見。
於是蕭霽寧強裝鎮定,木然地和京淵道了謝,然後轉身離開。
殊不知他鬢發間露出的,因為羞赧而變得通紅的耳廓全被京淵看在了眼中。而京淵望著他離開,半晌後摸著腰間的玉佩笑了笑,負手回到了雅間。
蕭霽寧以為自己臉上的表情很是淡定,誰知回到雅間後,七皇子見了他第一句就是:“九弟,你怎麽了?耳朵竟這樣紅?”
七皇子這話立刻將八皇子的目光也吸引到了蕭霽寧的耳朵上,他也“咦”了一聲,驚奇道:“是啊,九弟,你不是去見那位包場的神秘大爺了嗎?還是你路上又遇到了什麽人?”
蕭霽寧:“……”
“那位神秘大爺是京淵。”蕭霽寧決定不能讓自己一個人尷尬,就開始拉京淵下水,“我已經和他商量好了,等會說書先生就會講我們要聽的《紙上君》了。”
誰知七皇子八皇子早就忘了他們先前的談話,現在只能注意到弟弟通紅的耳垂,八皇子還更疑惑了:“是啊,既然那位大爺是京淵,你去見了他你臉紅什麽啊?”
蕭霽寧:“……”
哥哥們好煩啊。
蕭霽寧選擇不說話,恰好這時說書人開始講《紙上君》了,於是七皇子八皇子倒也沒再繼續糾結蕭霽寧的耳垂了,只有蕭霽寧捧著新倒的熱茶,偷偷覷著茶水裡自己的倒影——他真的臉紅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你們想看加更嗎?
《本文正確觀看指南》——第三十一章
出錢讓說書人誇自己被發現:虛假的尷尬,讓我們來聽聽當事人京淵的說法:尷尬?這不過是我的基本操作,我有錢,花點小錢做能讓自己高興的事情需要尷尬嗎?我想天天聽,如果非要給這份小高興加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說了不想見美女卻被發現在偷看:真實的尷尬,讓我們來聽聽當事人寧寧的說法:很難受,很後悔,沒有真香的意思,如果時間能夠重來,我不會再去見那位神秘大爺,看膩兩個字朕已經說倦了。
識別真正的尷尬,有助於你在被抓包時依舊面不改色,臉厚如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