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皆知, 一個國家想要長久地發展,國內必須保持穩定, 不能有暴亂啊內鬥什麽的。
如果內鬥嚴重, 那麽結果便只有一個。
最好的例子,便是原著中京淵登上帝位的結局——雲鴻帝有九個兒子,這九個兒子不管是有才能還是軟弱無能的, 到最後全都死的一個都不剩,可這些皇子裡,死因和京淵真正有關聯的能有幾個?他們大多都是死於自己血親兄弟的手下。
“有人啊就喜歡仗著自己年紀大,然後就不把年紀小些的人放在眼裡,誒, 中原這邊好像有個成語就是說這種人的。”而阿史那克諷了一句還不夠,又接著冷嘲熱諷阿史那穆咖幾句, 還把蕭霽寧也拉進了戰場, “陛下,請問您知道是什麽成語嗎?”
“倚老賣老?”蕭霽寧想了想,說,“朕隻記得這個詞, 若是說的不對,希望大王子不要介懷。”
“陛下, 您沒說錯, 我指的就是這個成語!”阿史那克一擊掌,哈哈大笑出聲,把阿史那穆咖的臉都笑綠了。
蕭霽寧看著他們兩兄弟, 恍惚間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當年圍觀自己上頭幾個哥哥為了皇位爭得頭破血流的時候。他覺得,突厥大王子和二王子再這麽內鬥下去,那突厥和大蕭估計一時半會是打不起來的,如果京淵暫時不打算奪位,那或許他在這皇位上還能穩穩地待上幾年。
就在蕭霽寧與阿史那克“狼狽為奸”一起說阿史那穆咖壞話的期間,白玉台上,京淵和兀羅那將軍的比武也已經趨於尾聲,最後以京淵一掌將兀羅那掃下白玉台結束。
京淵收回氣勁,負手而立,淡淡道:“承讓了。”
八皇子第一個領先鼓掌,為京淵喝彩:“好!打得好!”
七皇子呵斥地瞪了他一眼,八皇子才訕訕地閉上嘴巴,但是鼓掌還是鼓的很響亮。
兀羅那將軍被突厥侍從從地上扶起,他“呸”地吐了口血水掙開侍從的攙扶,低著頭走到大王子阿史那穆咖身後。
京鉞緩緩從白玉台上走下,勾唇道:“沒想到數十年未見,兀羅那將軍終究還是和我父親一樣,都老了。”
蕭霽寧聽著京淵這話有些想笑,因為他不僅要罵兀羅那,還有連帶著一塊罵罵京鉞。
而阿史那克剛才和阿史那穆咖雖說吵得起勁,可兀羅那代表的畢竟不僅僅只是大王子,他也代表著整個突厥,兀羅那一輸,就意味著這場與大蕭的比試,他們輸了。
所以此時阿史那克也笑不出來了,還陰著臉,神色與大王子阿史那穆咖一樣難看。
良久,阿史那克嘴唇動了動,仿佛是在對身邊的阿史那穆咖說話,結果他說了幾句後,阿史那穆咖也出聲了,但語氣很不善,兩人嗓門逐漸響亮,可他們嘰裡咕嚕講的一對話蕭霽寧都聽不懂,想來應該是突厥語。
最後阿史那穆咖揮開阿史那克,上前一步,冷著臉抱拳對蕭霽寧說:“陛下,這場比武,我不服。”
“不服?”蕭霽寧問他,“為何不服?”
阿史那穆咖指著正在整衣的京淵道:“京少將軍年輕,體力更好些,他做兀羅那的對手,對兀羅那不公平。”
體力?公平?
京淵先是抽到吐蕃的大將,而後又是大遼的將軍,兩位佔據了邊境遊牧民族天生體格健碩的優勢,而兀羅那抽到的卻是安南、句高麗稍弱些的將領,若論體力,京淵被消磨去的體力比兀羅那多了不知幾何,那時阿史那穆咖怎麽不跳出來說公平?
蕭霽寧聞言抿了抿唇角,覺著阿史那穆咖為了爭一口氣,現在是連臉都不要了?
京淵則是側過頭,冷冷地睨了阿史那穆咖一眼,問他:“既然大王子覺得不公平,那你想如何?”
阿史那穆咖道:“再比一次!”
“好。”京淵答應地極為爽快。
誰知阿史那穆咖卻說:“但是這一次,要你父親親自上場,和兀羅那比。”
阿史那穆咖這一提,蕭霽寧就忍不住蹙了蹙眉。
他不知道是意外還是什麽,早在一個月之前,鎮國大將軍府那邊派人來稟奏過他,說是將軍府有刺客出現,京鉞被刺客刺傷了手臂,需休養一段時間。
因此昨日的比獵,京鉞都只是坐在席間等待,並未參與,今日也是如此。此事京中的人知道不少,或許突厥也知道,所以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兀羅那將軍方才被我傷的不輕,如此一來——”京淵說話間,臉上雖然還是帶著笑的,可眼眸卻如寒潭,目光沒有一絲溫度,“豈不是你們吃虧了嗎?”
“這不礙事。”阿史那穆咖卻咧牙一笑,面容陰鷙道,“京鉞不而是受了傷還沒好嗎?”
果然!突厥知道京鉞受傷的事。
蕭霽寧甚至有些鎮國將軍府的刺客會不會是突厥派去的了。
而阿史那穆咖撂下這話,他便不再看京淵,而是向蕭霽寧低頭躬身詢問:“陛下您覺得呢?”說完他又轉過頭,用不屑和挑釁的目光看向坐在左席武官座上的京鉞。
阿史那穆咖根本不必理會京淵,只要他成功激怒了京鉞,或是征得了蕭霽寧的同意,蕭霽寧一旦下令,京淵都必須得聽從,倘若京淵不從,那他就有好戲看了。
阿史那穆咖提出這樣無禮的要求,蕭霽寧當然是不會同意的,只是他需要思考下怎麽拒絕。見阿史那穆咖看向京鉞,蕭霽寧也下意識地朝京鉞望去。
京鉞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冷冷地回望著阿史那穆咖。
可就算這樣的平靜,讓蕭霽寧感覺到了些許違和的感覺:他總覺得,這個京鉞有些不像京鉞,因為他他過於安靜了。
在蕭霽寧記憶裡,他好像有一段日子沒聽見過京鉞說話了,昨日刺客突然出現,京鉞未進獵林,所以也在第一時刻舉起了劍和禁軍擋在前沿,可在那樣凶險的情況下,他都沒有聽見京鉞大聲說過幾句話。
得不到京鉞的回應,阿史那穆咖又繼續激道:“怎麽?京大將軍你不願意嗎?”
但下一瞬京鉞唇角露出的冷笑,又把蕭霽寧從疑雲中拽回——沒錯了,這樣的陰笑京淵也有過,京家人都會這麽笑。
不過接了阿史那穆咖話茬的人卻是京淵:“我剛才說的話,你沒聽清嗎?”
男人嗓音低沉冷漠,沒有一絲感情,他轉過身看向武將座位上那個容貌與自己有些相似的男人,露出與他一模一樣地冷笑,嗤道:“我說,京鉞他老了。”
“既然已經老了,不管他受沒受傷,上場的結局都沒什麽差別。大王子若是不服,大可請二王子身後的阿那野將軍與我一戰。”
京淵重新站上白玉台,將右手背到身後,勾唇說:“我讓他一隻手。”
“你——!”阿史那穆咖氣得滿臉赤紅。
另外被挑釁的二王子阿史那克卻也跟著笑了,他從席間走出,恭恭敬敬地對蕭霽寧行了禮:“陛下,我們這一次比試,輸了便是輸了,突厥男兒不是輸不起的人。”
京淵直白地罵他爹年老不中用,阿史那克也在拐著彎罵他哥哥輸不起。
蕭霽寧挑了挑眉梢,也不吝嗇地誇了下阿史那克:“二王子真是個明事理的人。”
但下一瞬阿史那克就挖了個新坑讓蕭霽寧跳:“論武,也許兀羅那將軍真的不如京少將軍,我哥哥說的也有些道理,所以我懇請陛下再比一次,只是這次我們不比武了。”
蕭霽寧又問他:“那你想比什麽?”
阿史那克彎唇笑了笑,吐出三個字:“比射箭。”
射箭。
這兩個普通的字蕭霽寧曾經聽過無數次,如今也偶爾會聽見,但他都不會有什麽特殊的感覺。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今日這兩個字他從阿史那克嘴裡聽到時,他忽然出現了一種恐慌感。
蕭霽寧喉結滾動著咽了咽口水,想以此壓下心裡的慌亂感,可這沒有用,他的心跳逐漸加快,指尖也因為緊張難以呼吸而變得冰涼起來,他的身體每一根骨頭都在嚎叫訴說著逃離的欲望。
“你是說騎射?”蕭霽寧努力讓自己說出口的聲音不帶一絲顫抖。
他認為自己說出口的話很平靜,應當沒人聽出什麽異樣。
可是蕭霽寧尾音還未結束,京淵就驀地抬眸看向蕭霽寧,眸光緊緊地鎖著他。
“騎射昨日比獵時算是比過了。”阿史那克斜挽著唇,頗為豪爽地笑了兩聲,“所以騎射就不必再比了,僅比射箭足以。”
“在我們突厥,孩子們還未行走時,家裡就會備有一套玩耍用的弓箭,等他們學完走路,便會開始學騎馬,這是突厥的生存之本。”阿史那克以手握拳,搭在左胸心臟處,再次對蕭霽寧行了個大禮,可隨後他掀起眼皮望向蕭霽寧的眼神中,卻不見一絲恭敬,裡頭惡意明顯就是衝著蕭霽寧來的,“大蕭太祖當年也是在馬背上用弓箭打下的江山,所以我想與大蕭,再比一次射箭。”
蕭霽寧低眸,靜靜地望著阿史那克沉默不語。
他眼底有著茫然,和無措的驚慌,隨後他垂下的眼睫顫了顫,嘴唇屢次張開又閉上。
最終,蕭霽寧放棄了再與阿史那克周旋,聊一些沒有意義或是說些不必要的話,隻問了阿史那克一個他或許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那你要和誰比?”
阿史那克直起身體,眼裡似有火焰,目光灼灼地望著蕭霽寧,揚聲道:“當然是和您比,我尊貴的雲楚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