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怎麽說？”在宋西子打電話的時候，樓春雨在旁邊緊張地等待著，這份心情，和等待高考成績時候的緊張程度不相上下。

　高考決定她的未來，這個電話也一樣。

　宋西子心情有些複雜，因為她是慎重其事地跟爸爸說要人帶回去這件事情，以為爸爸至少會有點反應，結果，電話那邊就飄來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多一雙筷子。

　她轉頭，與樓春雨緊張期待的眼神對上，她嘴角微顫，在樓春雨疑惑的目光中，她說：“爸爸說歡迎你。”

　“真的嗎？”

　“嗯，是真的，他說多一個人，多一雙筷子。”宋西子心裡也沒底，但是大概知道爸媽在緊張什麽了，是在為孵小雞而高興，她這個當女兒的似乎被排擠在二老的二人世界外面了。

　晚上，樓春雨瀏覽宋老師的博客，看到他新更新的博客裡面帶圖帶視頻的介紹他家裡的新成員，兩隻可愛的小黃雞，名字叫健健和康康。

　看著這個樸實無華的名字，樓春雨不禁在屏幕前笑了出來，宋老師各方面地拍小雞，有小雞吃米，小雞摔倒，小雞睡覺，看出那份淳樸的天真。

　她從現在開始很期待和宋老師的見面。

　“我如果去你家，我應該準備點什麽禮物好？”樓春雨已經開始緊張了，她想如果要和二老見面，不可能兩手空空，但是對二老來說，她是陌生人，她的選擇就至關重要。這時候她就想到了找宋西子提供意見給她做參考。

　宋西子哪有想那麽多，她的目光從電腦前挪開，托著腮，發現想禮物這件事情，比她上班處理公事還要累。

　“一般送老人，不是煙酒就是茶葉，我爸爸不喝酒不抽煙，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教書育人。你也看到了，他現在的樂趣不要更健康哦，居然是養雞。你能送他什麽呢，這個真的難到我了。我剛畢業的時候，我爸媽生日的時候我都會買禮物，平時送的也不少，但是不是每個都對準我爸媽的喜好，比如說我送的保健品，我爸媽就不要，轉手送人了，後來我就乾脆送錢了，把錢打他們卡上，讓他們自己去買。”

　宋西子的話，讓樓春雨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氣，她說：“我以為你是一個細心的人。沒想到，沒想到你居然做出直接打錢這種事情。”

　“我是細心啊，但是也要針對誰吧。因為宋老師是這方面的高手啊，浪漫是比不過宋老師的，我媽媽當年就是被我爸爸一手浪漫的手法追到手的。我家裡還保留著當年我爸爸送我媽媽的禮物，你相信我爸爸這種糙漢，會捏著繡花針在喬女士的挎包上面繡出一朵那麽洋氣的花來嗎？還把我媽媽的名字繡進了花紋裡面。”

　樓春雨搖頭，她是不是聽錯了，宋老師給喬女士繡花？

　“所以在喬女士的心裡，我做的都只能說一般般。”

　這讓樓春雨不禁心生同情，她趴在宋西子的肩膀上，摟著宋西子的脖子，輕聲說：“真的是可憐的孩子。”

　“你也知道了吧，長輩太恩愛，對孩子來說也不是什麽好事。不過話說回來你送點茶葉好了，喬女士不喝茶，但是我爸爸喝，而且你也不用擔心用不上，我爸爸的學生經常來找他喝茶，他一定派的上用場。你也不用買太好的，性價比高一點，他請人喝茶，喝的不是價格，是心情。”

　樓春雨想了想，心裡有了思量。

　那邊，喬女士和宋老師討論起孩子生日那個事情，開始也就是有的沒的在聊，女兒又長大了一歲了，按照慣例家裡人坐一起吃個飯。

　宋老師突然一個激靈，想起那通電話，“親愛的，女兒說要帶個人回來，我把這事情給忘記了。”

　喬女士放下正看了一半的電視劇，把手機丟旁邊，說：“帶個人回來？她自己說的？”

　“是啊，我就記得是電話裡跟我說的，你知道她要帶誰回來嗎？”

　喬女士心裡有個名字要跳出來了，被她強壓了回去，她抬頭看看宋老師，宋老師在電腦前兩根手指戳鍵盤，一個字一個字地寫著他的博客，全神貫注，別提有多專注了，剛才問起女兒的事情，也沒有讓他分神。

　她哦了一聲，說：“那要麽是她室友了。”

　“跟她合租了好幾年的女同學？”宋老師發現上面打錯了一個字，皺著眉頭回去修改。

　“對。”說到這裡，喬女士就很生氣，回想起來，女兒其實說的很明顯了，她以前腦子不靈光，愣是沒有看出來，這會兒知道了，回頭去想以前女兒說的話，女兒明示暗示的夠多了，只差當面說了。

　就是不知道宋老師知道不知道。

　“宋老師啊，你女兒這麽大了，還不結婚，你說她是怎麽想的？”喬女士想試探一下宋老師的底細。

　宋老師進入到了插圖的環節，他在文章中間放入小雞的圖片，再給圖片配上詳細的文字介紹，年輕的時候宋老師也是一個滿懷理想的文科生，一有空就寫文章給報紙投稿，也是靠著稿費把喬女士追到手的。年紀大了以後，寫博客成了他的業余愛好，雖然只是網頁上的文字和圖片，他還是做的非常認真，這讓喬女士都要開始吃醋了。

　屏息等了好久，宋老師才給了回應，“你不是說不急麽，聽她的，給她自由。我催她的時候還被你打，你忘記了？”

　“宋老師啊，話不能這麽說，以前那是女兒還小，現在你女兒都要三十了。”

　“哪有，你還年輕，女兒怎麽就三十了呢，女兒不才二十出頭嗎？”宋老師無意中的一句話，讓喬女士露出了羞澀的笑容。

　宋老師又說：“不過一眨眼我們結婚是快很多年了，孩子居然這麽大了，我們都老了。”

　“你才老了呢。”喬女士收起笑容，丟去白眼。

　宋老師繼續說：“隨緣吧，她說說不結婚，但是除了結婚以外有很多種生活辦法啊，萬一她喜歡的人是不可以結婚的呢，她怕我們有意見，就跟我們說她不要結婚……”有張圖的位置擺錯了，宋老師全神貫注地握著鼠標把圖挪到他要的位置上，居然忘記了說了一半的話。

　喬女士急的身體前傾，急的想打人，“你繼續說啊。”

　“我說什麽？我瞎說的。”

　喬女士起身，椅子和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音，宋老師拿鼠標的手一抖，把他寫了一整天的頁面來不及發就關了。

　宋老師看看空白的屏幕，再看看喬女士憤怒的背影，兩者選其一，選擇去安慰喬女士。

　喬女士也是有苦說不出，她知道女兒的交友情況，她急的是當那天她走進女兒家門，和樓春雨坐在一起而不是起身離開，她就和女兒站在有了同一個秘密，站在了同一個戰線。

　宋西子生日那天，喬女士一大早給宋西子打了電話，“你爸爸花頭特別多，說是女兒生日，一定要把他去年定做的西裝找出來，燙整齊了，也不怕熱，現在就穿上了。”

　“爸爸心情應該很好。”

　喬女士歎息，“是很好。”可惜不知道吃飯的時候會怎麽樣。

　宋西子側過身，看了看在主臥室裡換衣服的樓春雨，對電話裡的喬女士說：“等會兒，如果有什麽情況，我可能要跟她一起提早回來，媽你也別難過，我是愛你的。”

　“有目的的愛不是愛，我不愛聽。”萬一要真出現了這樣的場面，喬女士第一個走，她絕對不會選擇留下來面對。到時候一老一小自己關上門解決。

　宋西子笑了笑，“喬女士，我買了一台戴森吸塵器，應該快遞到你家了。”

　“小恩小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幫你說話。”掛了電話，宋西子還貼心的把物流截圖發給她，原來已經在派送階段了。

　宋西子負責開車，樓春雨說要帶上禮物，然後上車的時候抱著一個巨大的盒子。

　宋西子不禁多看了一眼，“是什麽？”

　“送叔叔阿姨的禮物。”那個盒子看起來有半米高，放到後排也足夠顯眼。

　宋西子沉默了一會兒，說：“寶貝，今天是我生日，你有給我準備禮物嗎？”

　“已經給你了啊。”樓春雨指指宋西子手腕上的手鐲，帶鑽的love手鐲，花光了她一個月的收入。

　宋西子開著車，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的路。

　聽到門鈴聲，喬女士和宋老師的表情各有不同，宋老師是好奇，喬女士是如臨大敵。

　宋老師奇怪的是喬女士的反應，說：“女兒來了，你不開心？”

　“開心。”兩個字說得很用力。

　宋老師打開門，看到了自己的女兒，和女兒身後面帶笑容的她的室友。

　宋西子熟門熟路了，進門脫鞋子，在鞋櫃裡面找自己的拖鞋，把一雙嶄新的拖鞋拿出來，擺在樓春雨面前，還順手把樓春雨的鞋子收好，放進鞋櫃裡。

　宋老師楞了一下，真的帶人過來了。還好早有準備。

　他說了歡迎歡迎。

　宋西子說：“爸，這就是我一直跟你說的朋友，小樓。”

　“宋老師好，初次見面……”樓春雨急的話都說的磕磕碰碰的，不像平時遇事鎮定從善如流的她。

　在宋老師關愛的目光下，樓春雨紅了臉，宋西子忙替她解釋：“我跟你提起過的，小樓是我同學，以前差點在公司做師資的。粉筆字寫的很漂亮，我還拍過她寫的字給你看。”

　這個讓宋老師印象深刻，“想起來，記得記得，印象深刻，怎麽可能忘記，字如其人，是個好孩子。”一下子拉近了宋老師和樓春雨的距離，宋老師笑容越發和藹。

　喬女士說：“你們乾脆搬把椅子坐到門口算了。”

　三人才想起來說了這麽一會人功夫還沒進屋。宋老師忙說不好意思老糊塗了，把人迎到客廳。

　“小樓帶了禮物給你們。”宋西子說，樓春雨抱著這麽大一個盒子也夠辛苦的，她就想先把禮物送出，踏踏實實吃飯。

　宋老師有點意外，這不是女兒的生日嗎，怎麽還有禮物送他們的？

　大概是年輕人出於禮貌，宋老師也沒有多想，就說：“這也太客氣了。”

　“應該的，這是給阿姨的禮物。”樓春雨讓宋西子從袋子裡拿出盒子，是mikimoto的珍珠項鏈，中間一顆珍珠色澤只要看一眼就能俘獲女人的心，喬女士也是女人，對美的追求沒有止境。雖然心裡已經知道樓春雨一定會拿禮物討好她，潛意識裡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禮物拿出來的時候，還是驚訝了。

　送宋老師的是那個半米多長的盒子，裡面裝的是聖教序碑的拓片。

　“聽西子說宋老師喜歡寫書法，在這方面有研究。”

　聽樓春雨提到了自己，宋西子愣了一下，她是說起過，但是也不曾說太具體吧。

　“嗯啊，是啊，是說過。”宋西子順著樓春雨的話說下去。

　“不便宜吧？”宋老師愛不釋手，當場就要翻開來看。又意識到這東西不便宜，沒有上萬買不到，他不好收這個禮物。

　剛要拒絕，樓春雨忙說：“真的請不要介意。這些日子以來，其實要多虧了西子，她給我的幫助，不能用金錢來衡量。我特地找來作為見面禮，其實也是因為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東西，因為這是一份有價值的禮物，能拓印的機會只會越來越少，不會再多了。”

　宋西子為樓春雨說話，“爸，你收著吧，她這是愛屋及烏，你給她機會。”大不了她來補償。

　不過她有點意外，原來自己真的是不用心，平時給爸爸送的禮物，都抵不上樓春雨送的巧妙，能恰好合了爸爸的心意，不只是用了錢，更是用了心。

　喬女士輕咳一聲，說：“宋老師，你就收著吧，愛屋及烏這句話都說出來，你還能不拿麽？吃飯要緊，客人來了這麽久，你也沒讓人家坐下來，你這個主人怎麽當的。”

　“哦，哦，對，那我先收下，我慢慢看，晚上去書房慢慢看。”

　宋老師被喜悅衝昏了頭腦，直接把拓片抱進了書房，出來時依然笑地合不攏嘴。

　喬女士想說這下完了，賄賂的東西都收下了，到時候要是鬧翻了，也不好收場。

　她的目光不經意掃過樓春雨送的禮物上，有點感慨，樓春雨年紀輕輕，為人處事方面都是挑不出錯，就是花錢太厲害了，送的禮物都不便宜，是不是該和女兒說一聲，說了會影響自己在她們兩人中的形象嗎？她們會以為自己是那種多管閑事的惡婆婆，還是惡丈母娘？不對，自己應該是什麽身份？

　喬女士想到這些就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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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宋西子：我媽問我，她算什麽身份？

　樓春雨：啊？

　宋西子：她算是你的婆婆還是丈母娘，以後我們的孩子，應該叫她外婆還是奶奶？她和我同時落水了，你救她還是救我？

　樓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