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寒假，其他的同學已經開始為回家做準備，學校的平靜下隱藏著激流。

　而像謝芮這樣家就在學校旁邊的人，放寒假回家跟禮拜天出門一趟回家吃個飯差不多，所以她是最沒有新鮮感的人。齊雅雅這段時間光是接家裡的電話就接了幾十個。電話裡說起來都是問她什麽時候回去，怎麽回去，要不要派司機過去接。

　齊雅雅還特地在寢室裡說了一句，她家派公司的車過來接她哦。

　結果到後來才知道是送貨的麵包車，她只是順帶的。

　在放假前，有十幾個人在樓春雨這裡訂鴨舌，而且一買就是好幾包，應該是想到大過年的要回去，在老家買不到，就想囤點回去。

　而有的只是覺得零花錢沒花完，拿著難受，總想做一些平時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比如買貴的要死鴨舌吃一吃。

　還有的是在拿回家給家裡人嘗嘗看。

　不管是什麽原因，都讓樓春雨賺了一筆錢。

　她看著卡上的余額，心裡有些小激動。

　下個學期的生活費只要花的不是大手大腳，應該是夠了。

　這都要謝謝齊雅雅，自己做這個生意做的這麽好，齊雅雅也不眼紅，也沒有說一些酸溜溜的話，還是積極地給她供貨，這讓她賺錢也順利了很多。

　而寢室的其他人也會幫她介紹一點生意，多多少少是想幫她的。

　有些專業課程結束的早，提早放假的也有。在大家沒有注意的情況下，時間一天天過去，最後寢室樓裡的人越來越少，晚上去公共浴室洗澡的時候，發現位置不用搶了，公共的洗衣機也不用排隊，這時候突然意識到，寒假來了。

　樓春雨沒有動身的念頭，她沒有說她買回家的火車票，也沒有準備收拾衣服的樣子。

　她趕著去送完最後幾包鴨舌，拿出錢從學校外的水果攤買了水果請寢室裡的人吃。

　齊雅雅接到家裡的電話，說司機已經等在樓下了，她把自己習慣抱著的玩偶塞進了大袋子裡，再胡亂塞了一點平時用的水乳霜，就這樣隨便整理一下，整理出三四個大袋子。

　而謝芮就是把床疊了一下，蓋上床單，生怕幾天不在，灰塵落滿了她的床。

　其他的，基本沒動過。

　廖逸雲把她桌子上的那個盆栽托付給了樓春雨，請樓春雨在寒假期間幫她照顧一下她的盆栽，她還很耐心地寫了一個小提示插在盆栽旁邊。

　“春雨，你不回去真的沒關系嗎？不會覺得寂寞嗎？”齊雅雅雖然歸心似箭，但是還是忍著，想在離開之前和樓春雨說幾句。

　“沒關系啊，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沒空寂寞。”

　“你有什麽事情好做的？”

　“學校電子閱讀室需要人，我接了兼職，大概每天去六七個小時，去兩個禮拜，差不多就到過年了。然後我就去超市打工做收銀，一直到大年初五，每天三倍工資。”樓春雨已經把自己的寒假安排地滿滿當當。

　就算回到寢室只有她一個人，她也不寂寞，她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可以學習，可以看書，還可以在網上寫寫帖子，和見不到面的陌生人聊一些話。

　她是很期待安靜的寒假，可能是在夢裡，她有很長一段時間無人可以溝通，唯有那隻貓能看見她，她便學會了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她甚至可以坐在那裡坐一天，什麽都不做，也能過一天，光是靠著腦海裡的想象，完全不會覺得枯燥。

　謝芮說：“我家就在附近，你大過年的如果沒有地方去，來我家吃個飯可以嗎？”

　“好啊。”樓春雨多麽慶幸，自己能在這一世收獲這份友情。

　廖逸雲只打包了小小的一個書包，她本身就沒什麽東西，最重要的行李是她的寶貝小提琴，她說：“你好好賺錢，我們沒事就跟你在線聊天，不會讓你寂寞的。”

　“我真的不寂寞。”不但不會寂寞，反而會忙死。

　來接齊雅雅的司機再次給齊雅雅打電話，催齊雅雅下樓。

　齊雅雅一邊說好了好了，一邊背著行囊跑下去。

　大概是三分鍾後，齊雅雅給寢室裡的人群發了一條短信，說的是她萬萬沒想到家裡這麽摳門，說好了接她，用的是家裡送貨的麵包車。

　廖逸雲隨後走了，她家也不遠，所以不著急。

　謝芮是最後走的，她走之前還囑咐樓春雨如果寂寞了就去她家。

　樓春雨只能再三保證：“我真的不寂寞。”

　因為她知道什麽才是真的寂寞，現在的她，能感知別人的溫度，也能被別人感知，她是活生生的人，也有了這麽多朋友，又怎麽會體會到寂寞呢？

　等人走了，樓春雨把寢室裡裡外外收拾了一遍。

　因為寒假時間短暫，寢室裡的人走地匆忙，其實只是簡單打掃了一下，還好大家平時生活習慣都不錯，維持著基本的整潔。樓春雨打起來也不費力，她把該擦的擦乾淨，把自己的衣服重新疊整齊，寢室煥然一新。樓春雨在寢室裡來回走動，審視著自己的勞動成果。

　等下午，她也沒有別的安排，就去學校的機房上網。

　她登陸了天涯的帳號，看到那個之前給她發消息的人再度聯系她，又寫了很多很多的話給她。

　樓春雨依然沒有回，而那人好像也沒有想過要她回自己，只是一味得傾訴著。

　樓春雨進帖子裡，寫了幾個故事，也不是真實的事情，只是隱隱約約有她的影子。

　因為學生已經陸陸續續離開了學校，熱鬧的校園一下子冷靜下來。樓春雨照著之前的軌跡去學校食堂打菜，食堂門口貼著告示，寒假期間同學們可以去小食堂吃飯，其他食堂在寒假期間都不營業。

　食堂的阿姨給樓春雨多到要滿出來的一杓肉末茄子，把她旁邊的白米飯也淹沒了，阿姨對她說：“同學，多吃點，今天吃完明天就不開門了嘍。”

　“謝謝阿姨。”樓春雨端著比平時分量要大一倍的飯去找位置。

　食堂裡就餐的人寥寥無幾，一眼看過去，少數幾個人分散在食堂各個地方，比起平時的熱鬧，今日有清淨的氛圍。

　晚上，樓春雨獨自一個人在寢室裡，她關了寢室的燈，打開自己的小夜燈，在小夜燈下看書。

　她的手機收到十幾條短信，寢室裡的朋友分別發短信給她，告訴她自己現在在做什麽，還問她什麽時候可以上網，跟她聊天唄。

　樓春雨回--明天就去電子閱讀室，到時候可以聊一陣天。

　整個校園，曾經是沸騰的水，此時已經冷卻下來，像一潭靜水。

　樓春雨很早就睡了，差不多晚上七點，她洗漱完畢，洗了燈，爬到床上，在黑暗中，閉上眼睛。

　因為睡得早，第二天六點她就爬起來了。

　去小食堂買早飯，還是沒什麽人，就教職工和幾個留校的學生在用餐，窗口都是空的，認識的阿姨跟她打招呼，樓春雨走上去，挑了幾個包子，要一碗粥，阿姨問：“你怎麽不回去啊？”

　“我寒假留下來打工。”

　“哦，打工，你小丫頭太能幹了，阿姨給你加點小菜，注意身體啊。”說著阿姨夾起一把榨菜，放到了樓春雨的餐盆裡。

　平時樓春雨都是準時到食堂吃飯，阿姨都認識她了，給她的照顧都不少，現在更是有種把她當親閨女疼愛的感覺，是別的學生享受不到的待遇。

　“謝謝阿姨。我真的夠了，再多我就吃不下了。”

　“你要打工怎麽能不吃飽，你不回家你媽媽不著急嗎？大過年的，我也不能回去，所以我就讓我閨女來這裡找我，過年不就是吃個團圓飯嗎？”

　樓春雨笑笑，“我和家裡說過了。而且，以後多的是團圓的機會，不差過年這幾天。”

　“那不一樣，中國人還是講究闔家團圓，算了算了，你快去吃飯，你也該餓了。多吃點哦。”

　“謝謝阿姨。”

　等樓春雨一走，打飯阿姨轉頭跟其他人講樓春雨的事情，說她每天都到食堂吃飯，叫阿姨叫的很親熱，還有啊，特別有禮貌，每次都會說謝謝……

　樓春雨並不知道在她身後有人在講她的事情，她到電子閱讀室登記了寒假兼職生的信息，然後老師給她一個卡，教她管理閱讀室要做哪些事情。

　這些事情對一個內在是工作多年的三十歲女性來說並不難，甚至可以說是輕松的。

　她一下子就上手了，並且按照老師的流程做了一遍，沒有半點錯誤，老師點點頭，就放心地讓她做在管理員的位置上，自己則是坐在講台上，繼續做她的事情。

　樓春雨先是走了一圈，把教室的周圍都看了一遍，寬敞的電子閱讀室裡只有幾個人在上機，趁著空擋，她把那些藏在角落裡沒有被人注意到的垃圾收拾走，等做完收拾工作回來，剛好遇到一個同學過來上網，樓春雨把她的信息登記進系統。

　這就是她的工作。

　樓春雨用分配給她的電腦上網，她登陸校內網，自己關注的第一個人就是宋西子，這段時間宋西子也發了很多日記和新的狀態。

　宋西子把自己的事情寫的很生動，她寒假放假就先去親戚家晃蕩了一圈，玩了幾天，回到自己家後發現家裡大門緊閉。

　問了鄰居，鄰居告訴她她的爸媽去補蜜月了。

　而鄰居告訴她這個事情的時候，鄰居看她的眼神都是看流浪兒童似的憐憫的眼神。

　宋西子有家回不得，打電話給她爸媽，她爸媽才知道忘記跟自己女兒說這件事情了。

　宋西子快被這對不靠譜的父母氣昏了，她在自己的日記裡狠狠吐槽了這對父母，說這對父母走之前沒有忘記把家裡養的泰迪送到朋友家讓朋友照顧，卻不記得女兒是要回家過年的。

　最後宋西子決定回住的地方，孤獨一人吃她的方便麵，決定做一個父母雙全的孤兒。

　但是宋西子是不可能孤獨的，很多人在評論裡要她去自己家，男男女女都有。

　宋西子挨個回過去，好不熱鬧。

　而樓春雨則是看了半天，看的時候嘴角的弧度一直沒有下去過。

　她羨慕宋西子，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她那對開明的父母，宋西子在後來一直沒有結婚，她父母就開口不提催她結婚的事情，甚至在知道她愛的是女孩子，還想為她介紹其他女孩子，不求她結婚生孩子，只希望她有個人陪她，開開心心就好。

　而宋西子的媽媽甚至還成了lgbt親友會的會長，主動去了解這個群體。

　樓春雨作為一縷幽魂，跟在宋西子身邊，聽到宋西子的媽媽說，如果那女孩也同意，就把那個女孩帶過來，讓她叫自己一聲乾媽，她就當多一個女兒。

　宋西子哭地說不出話來。一直搖頭。

　想起往事，樓春雨只有羨慕的份。

　那邊宋西子在自己家門口吃了閉門羹，在自己住的地方靠寫日記吐槽發泄憤怒。

　她難過的要死，別人卻當很有意思的笑話看，她發的那篇回家後爸媽隻記得安置狗不記得她的事情，一下子紅了，一些認識不認識的都來看她的日記，多了好多關注的人。

　她看到401寢室裡的幾個人寫的狀態，才知道原來401寢室裡的樓春雨過年留校。而當她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快過年了。

　電子閱讀室因為臨近過年，不再開放，樓春雨的工作也結束了。

　在結束工作的最後一天，樓春雨和老師一起把教師收拾了一遍，倒是整理出一些陳年的垃圾。

　而結束這份工作以後，樓春雨就去之前談好的超市做收銀員。

　過年前到過年後，超市都是開業的，有時候生意會比平時還要好，但是外地的工作人員都選擇回家過年，空出來的位置就靠臨時工過度。

　因為過年期間收銀員工資是平時的三倍，樓春雨就接下了這份活。

　到了那邊，老員工用一個小時時間給她培訓，讓她熟悉常規操作，還有一些特殊的條形碼都在旁邊貼著，需要特別注意。

　一開始肯定是手忙腳亂的，還差點耽誤了排隊買單的隊伍，老員工幫她跟買單的客人解釋，再操作幾次以後，樓春雨終於上手了，雖然速度沒有老員工那麽快，但是已經有了明顯進步，至少沒有像開始那樣犯簡單的錯誤。

　到下午，樓春雨已經做的很順手，處理速度不亞於熟練工，而她的出錯率也越來越低，連說歡迎光臨的語氣也自然起來。

　大年三十，樓媽媽沒有打過一個電話給她，是鐵了心的要給她教訓，既然她不想回家，那就別回來。家裡不會求她回來。

　倒是樓爸爸打過電話給她，問她在外面怎麽，過的好不好，最後告訴她，如果在外面扛不住了，想回家，還是可以回家的，媽媽其實也很想她。

　樓春雨相信媽媽心裡多多少少是想她的，也會為她著急，但是這份想念不能代表媽媽能夠尊重自己，把自己看做是一個能決定自己想做什麽不想做什麽的成年人。

　她想要的尊重，她媽媽給不了，她的家庭也給不了，那她就會選擇遠離，隔著幾個小時的火車車程，她和她家裡人一定會和諧相處下去。

　“歡迎光臨。”樓春雨已經能熟練地喊出問候用語，然後伸手接過客人遞過來的籃子。

　客人卻在原地一動不動。

　樓春雨抬起頭，客人是怎麽了。結果仔細一看，買單的人是宋西子。

　兩人眼神交錯的一刻，都愣住了。

　宋西子是好奇她為什麽會在這裡，還穿著超市統一分配的紅色馬甲，青澀的臉龐因為被認出而迅速紅了臉。

　樓春雨則是不敢相信，有那麽巧的事情，居然在這裡碰到了。

　後面的人看這兩人一動不動，等的有點不耐煩，出聲催促：“你到底買不買啊，還有你怎麽結帳的，不動了？”

　“對不起，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馬上就結。”樓春雨忙拿過宋西子手裡的籃子開始挨個掃起來。

　結果那個男的還在罵罵咧咧，“這麽不專業，耽誤我的時間不是嗎。”

　宋西子聽不下去了，她轉過身，和她身後的這個人面對面，“我先跟你說聲對不起，她耽誤您時間，是因為我耽誤她時間了，但是她都已經道歉了，你至於說個不停嗎，你能保證你工作的時候都是時時刻刻保持認真不犯錯？”

　被宋西子說了幾句，那人就閉嘴消聲。

　因為是工作場合，樓春雨不敢和宋西子說太多私人的事情，她按照流程問宋西子：“請問您有會員卡嗎？會員卡可以積分。”

　“我有會員卡。”宋西子馬上掏出會員卡，不想耽誤樓春雨的時間。

　“一共是190元。”

　收完錢，樓春雨說：“歡迎下次光臨。”

　輪到下一個人，那個之前有抱怨的男人遞出一袋酸奶，“不好意思，我剛才有點急，說了不好聽的話。”

　樓春雨有點意外，她說：“謝謝您的理解，我盡快幫您結帳。”

　下班後，收銀的人要先留下來對帳，等帳面和實際收銀的數額對齊才能下班。

　樓春雨數了三遍，她第一天收銀，出入有一元八毛錢。

　因為是她第一天上班，數額也不大，經理沒有讓她補錢，但是告訴她明天如果再有出入，就沒有那麽簡單了。

　因為這份工作實在是太忙，忙到沒力氣胡思亂想，樓春雨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學校寢室，隻來得梳洗，早早地上了床。

　在9點左右，她手機的震動叫醒了她。她一看時間，睡了差不多2個小時，她看來電顯示的名字是宋西子，於是接了電話。

　“春雨，你是不是沒回家過年？”

　樓春雨誠實回答：“嗯，我留校。”

　“正好，我正好也無家可回，你在寢室嗎？”宋西子聽到樓春雨也不回家，心情就變好了。

　電話裡，有其他人的說話聲，宋西子讓他們小聲點，在說話呢。

　“我在的。”

　“你吃了沒有？今天大年三十，你不回家吃年夜飯，要不就到我這裡來吃。我有幾個朋友都在我這裡吃年夜飯，.”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不會不會，都是朋友，我保證沒有任何問題。”宋西子就覺得年夜飯不該這麽冷清。

　如果人不夠多，不熱鬧，這年夜飯吃地就沒意義。

　因為樓春雨從學校過來有點距離，大過年的出租車都要回家吃年夜飯的，叫一輛車不容易。

　應樂天作為在場唯一的男士，又是學長身份，就主動提出去接樓春雨。

　不到二十分鍾，樓春雨就被應樂天接到了宋西子的家門口。

　宋西子開門歡迎兩人，打開門的瞬間，屋子裡溫暖的氣息包圍了樓春雨，樓春雨眼前出現了熟悉的房間和熟悉的布置，眼睛中多了閃閃發亮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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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樓春雨：我又回來了！

　宋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