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這些話一口氣說出來,說完,認命地屏息等待。她早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下定決心要跟宋西子坦白,當她真的一口氣把話說完以後,腦海裡只剩下空白。
她說了,是痛快,也是放下。那個患得患失的樓春雨,不是真實的她,她會這樣,就是太在意宋西子的感受,也太怕失去,但是不說,她也要失去,為什麽不乾脆一次性說清楚。
坐在她的對面的宋西子一直保持著安靜。這份安靜,持續了很久,久到樓春雨差點心跳停止。
宋西子平靜地反問了一句:“說完了?”
“說完了。”樓春雨嘴角扯起一抹微笑。
“說完了,那我問你一句,你說的喜歡我很久了,是什麽時候開始的?”聽到樓春雨親口承認對自己的感情還在,宋西子心情很複雜,她最反感的就是被人騙,她不想被當傻子,如果有人有目的的接近她,不管這個目的是什麽,她都會排斥。
相反那些大大方方過來的愛慕者,被她拒絕了還能笑著做是朋友,她不能接受的就是這種有心計的人。
如果樓春雨不是樓春雨,此時應該不會再坐在她面前了。
但是也就是因為是樓春雨,宋西子對她下不來狠心趕她走,甚至想心裡給她找借口,也許她是有原因的。
樓春雨是痛快了,現在心亂如麻的人換做宋西子了。
“很早,說出來你肯定不信,我不想說。你別逼我。”
還知道辯解了,宋西子猜測:“大一?”
樓春雨沒有回答,垂眸看著腳尖前那一處。
“難道還能更早一點?”宋西子不由地提高了聲音,她認識樓春雨也就是大一的時候吧,樓春雨如果回答是,那她就要開始懷疑……懷疑暑假裡那些詭異的短信和校內自己的日志下面每一篇瀏覽記錄裡面的那個人。
宋西子根本不敢往下想。
樓春雨低著頭,偷偷看了宋西子一眼,發現宋西子那神情從凝重變成了恐怖。
樓春雨馬上站起來,說:“我累了,我休息去了。”
“你站住,樓春雨,樓老師,樓同學,你解釋清楚。”
樓春雨頭也不回地說,“我們現在情緒都有點激動,還不是解釋的時候,我等你平靜下來我再慢慢和你解釋。”
宋西子看她走得匆忙,看出她在逃避自己,“什麽時候給我解釋。”
“下次吧。”
這下次一拖也是很久,好幾天過去了,樓春雨心安理得地努力過好自己的日子,她甚至找到了一點樂趣,那就是以前不曾用心去體會過的,現在她換了一種心態,再看眼前的宋西子,看她為自己皺眉,為自己發愁,樓春雨的笑容越發多了。
宋西子不知道的是,樓春雨也私下和齊雅雅保持著聯系,齊雅雅現在是一個任勞任怨的上班族,每天二十四小時為公司服務,恨不得把自己的命給倉庫,她對樓春雨說:“如果我不努力上班我就要回家繼承家裡的別墅和工廠了。”
但是也看得出來,她在她的工作位置上做的很開心。
“你跟宋西子坦白了?說你喜歡她。”齊雅雅為樓春雨提心吊膽,宋西子有多絕情她是見識過的,因為她就是被宋西子砍斷的那麽多桃花裡的一朵,還砍地那麽乾脆利落,不留情面。她多可憐啊,戀愛無疾而終,還要含笑祝福樓春雨?是肯定的,因為她早就從宋西子這裡走出來了。畢竟是無疾而終的暗戀,人生中美麗的一個片段,供以後老了慢慢回味。
只是她沒想到樓春雨這個人,看起來年紀輕輕的,膽子這麽大,不簡單,不簡單。
都走到這一步了,樓春雨也沒有必要隱瞞什麽,她大大方方地說:“嗯,我說了,暗戀被人戳穿,她已經知道了。與其狡辯,不如就乾脆地說出來,說出來了,我們都好直面下一個問題。”
“那你們面對了嗎?你們準備怎麽樣,她有沒有讓你收拾東西滾,還是說繼續做朋友?”齊雅雅好奇死了,她心裡有一百隻爪子在撓她的心,她眼巴巴地看著樓春雨,希望樓春雨快給她答案。
“我不知道她怎麽想的。這幾天我都躲著她。但是她趕我沒用,我不會走。反正我和她簽了合同,房租我按規定付的,我繼續住下去。”
“樓春雨,你不會是被人奪舍了吧,你居然說出這種話!太厲害了,一點都不像你。”
“奪舍是什麽意思?”樓春雨覺得和齊雅雅有隔閡了,這是什麽陌生詞匯。
齊雅雅跟樓春雨科普了最近她看的小說,其中就有奪舍這種題材,樓春雨聽完笑了笑,她也不反駁,因為再詭異的事情她都見識過,她現在能和齊雅雅認識,就是因為不科學的重生。
齊雅雅騎著電瓶車,邀請樓春雨去她的公司,主要請她去的人還不是齊雅雅自己,是她老板,她老板在微信裡問了她在外面幹嘛,她老實交代了和樓春雨喝下午茶,她老板就發了請帖,請樓春雨到公司坐坐,她想和樓春雨見個面。
齊雅雅帶著黃色鴨子的安全帽,還給樓春雨準備了一頂。
坐在電瓶車後面,樓春雨好奇地問齊雅雅,“你老板為什麽想見我?”
“大概是志同道合吧。我好多次在我老板面前提起你,老板就說很欣賞你,你一定要見見我老板,你會被她震撼的。”齊雅雅對自己的老板除了讚美就是讚美。
她老板整租了一套法租界的老房子作公司的辦公場所,從頭到腳改造了一番,公司和倉庫都在這裡,齊雅雅在這裡上班,因為沒有錢,老板就讓她暫時住也住在這裡。
電瓶車一轉彎,拐進了弄堂,然後停在一個獨立的小別墅面前。
外表看起來頗有情調的老房子被打理地非常乾淨和漂亮,更罕見的是這裡有個小院子,和隔壁人家分享著幾顆大樹的樹影,樹蔭下的院子打理地乾乾淨淨。
齊雅雅說她老板現在自己做了設計師品牌,在淘寶上上架賣衣服,店鋪開的很大。
言辭之間盡是敬佩。
齊雅雅領著樓春雨進屋,一路上都在說她老板的事跡,幾年前,她老板的事業也就是小區拐角處一家不起眼的服裝店,就是這樣的服裝店,她也能做到發財,因為她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都是自己一個人拉著編織袋去杭州四季青看貨采購,當天來回,一天都不浪費。然後大半夜的給衣服剪線頭,貼自己的商標,最厲害的地方是每件衣服,她都要自己做模特穿過拍照,讓顧客第一時間看到效果,她之前的那些老客戶有些就是單純地相信她,她說這衣服版型好,她們就迫不及待地說買買買。
她老板賺到的第一筆巨額資金,就是去買了一個相機,還有采購一組電腦,一個高中都沒有畢業的人,摸索著學習拍照修圖,一步步把店做大,最後變成了一個公司,以前是去四季青進貨的小店,到最後成立了公司,創立品牌,現在已經發展到找代工廠貼牌生產,還有合作的設計師給她們設計款式。
樓春雨跟著齊雅雅走進了她工作的倉庫,倉庫在房子的一樓,是一個差不多100平方米的大通間,房間分成兩塊,一部分像完整的店鋪,灰白的水泥牆面水管電線裸露,但是完全不亂,就是專門設計成這種風格,金屬質地和粗壯的樹枝結合的衣架隻做了簡單的處理,顯露出原色,衣服整整齊齊掛在上面,按照顏色和風格排列。
樓春雨看到後眼裡甚至閃著光,她想她本來沒想過要衣服的,但是走進來的那刻看到這裡的裝修風格,她都心動了,產生要衝動要在這裡購物。這裡的燈光,設計,甚至連掛衣服的方式,都能吸引女性的目光。
她老板做的是女裝。線條簡潔,乾淨利落。和這裡的氣質截然不同的就是一身不女人味的齊雅雅,齊雅雅穿著簡單的白t和寬大的牛仔褲,一轉眼功夫腳上還多了一個掛件,是個看起來才六七歲的小女孩,她抱著齊雅雅的大腿,圓圓地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陌生的客人--樓春雨。
“叫樓阿姨。小樓,這是我老板的女兒,英文名字叫Lucy,露西,小璐璐都可以。”
“我叫楊璐璐,姓楊名璐璐,我跟我媽媽姓,我媽媽叫楊……”
“可以了可以了,lucy啊,不要到處報你媽媽的名字哦。你和我知道就好了。”
“好的,樓阿姨,你要喝茶麽,我給你泡茶。”lucy主動伸出手,拉住樓春雨的手,把樓春雨拉去裡屋,樓春雨被這樣柔軟的手牽住的一瞬間,心和魂都被觸動了,她像被迷藥迷住了的人,嘴角帶著溫柔的笑,跟著lucy走了進去。
齊雅雅忙說:“lucy,阿姨今天來是有事情要做,很忙的,晚點我陪你喝下午茶好嗎?”
齊雅雅低聲跟樓春雨解釋,“她那根本不是下午茶,是橡皮泥捏的,純粹是過家家。你不喜歡可以拒絕,我給你找借口。”
“我不想拒絕啊,不要讓lucy失望,反正我們來也沒什麽事情。”樓春雨眼眶微微有了水汽,她眨眨眼,視線舍不得從小女孩身上挪開。
小女孩朝著齊雅雅吐吐舌頭,把樓春雨拉走了。
齊雅雅氣的跺腳。這孩子有多皮,別人不知道,她最清楚,而且樓春雨是第一次來,肯定是被小女孩的外表欺騙了,以為小女孩是個天使,根本不是,是惡魔。
兩個大人和一個小女孩一起蹲在小小的茶幾邊,坐在塑料小椅子上,看小女孩認認真真地分橡皮泥做的甜品。
齊雅雅不時注意樓春雨的表情,樓春雨那神情明顯不對,像吃了藥一樣,那看小女孩的眼神好像看自己女兒。這就怪了,樓春雨跟她年紀一樣大,大學四年也沒機會生孩子啊,為什麽一見lucy就感情泛濫了呢?
楊招娣回來就看到眼前這一幕,她認識的員工,帶著一個沒有見過面的女人,陪著她女兒在過家家。
“楊璐璐,你作業做了嗎?”楊招娣對自己女兒的行為很不讚同,她在這裡一站,溫馨的氣氛消失不見,楊璐璐有點怕她媽媽,嘴巴一嘟,向齊雅雅投去求救的眼神。
齊雅雅笑嘻嘻地站起來,“楊姐你回來了啊。哦,璐璐跟我說她作業真的做好了,這會兒陪我玩。春雨,這是我們老板,她姓楊,我管她叫楊姐,楊老板,不要被她美麗的外表欺騙了,她其實是一個黑心資本家。”
聽齊雅雅介紹完,黑心資本家楊老板笑了笑,主動伸手到樓春雨面前,“楊招娣,就是那個招娣。”
樓春雨伸出手,與她交握。
楊老板不在意自己的名字,那是一種過來人的豁達。
楊招娣說:“我聽雅雅說過你的事情,一直很想和你見個面。今天是個機會,到我辦公室來吧,我請你喝茶。”說完,她有低頭對女兒說:“楊璐璐,你不要騙雅雅,我知道你肯定沒有做作業,去做做作業去,晚上我來檢查。”
“不要嘛,壞媽媽,媽媽最討厭了。”楊璐璐一邊說著,一邊啪啪啪跑樓上去。
楊招娣在樓下仰頭說:“楊璐璐,把你的鞋子脫了再上樓。”
“丫丫姐姐,你來救救我,我沒有你寫不了作業。”
齊雅雅朝著兩人笑笑,楊招娣說:“要麻煩你監督她寫作業了。”
“應該的,我喜歡小孩的。lucy我來了!我來救你了。”齊雅雅也跟著衝上去了,一大一小兩孩子在樓梯口打成一片。
楊招娣雖然沒有明顯的情緒起伏,但是樓春雨還是看出來她很高興,只是她不善於表達,她的情緒只有仔細觀察才能看出來。
“樓小姐,我有個專門的茶室,在樓上,跟我上來吧,小心樓梯。”楊招娣把樓春雨帶到了她在一樓半的玻璃茶室。
樓春雨這才把這裡大致情況看清楚,這個房子外殼保持著原樣不動,裡面卻有了大的改動,楊招娣架空出一個小房間作為茶室,兩面是玻璃,坐在茶室裡,能看到那個小而精致的院子,也能把綠意收入眼簾。
楊老板的茶桌是一張巨大的水泥桌子,上面擺著茶具。
樓春雨剛坐下,水已經燒開了。
“樓小姐叫我小楊好了,其實我們是同年,如果有上大學,今年也應該是和你一起畢業的。”
“謝謝。那你也別跟我客氣,叫我春雨就好了,大家都是這麽叫我的。”
“我喜歡和文化人打交道,因為我沒上過學,這是我最大的遺憾,所以看見有文化的人就很想認識她,齊雅雅之前又跟我提過你,提過好幾次,我從她的話裡都快想象出你大概的模樣了,只是沒想到你和我不一樣,你看起來更柔軟一點。”
楊招娣把白瓷茶杯放到樓春雨面前,“請喝茶。”
“謝謝。”樓春雨用手指輕扣桌面。
“雅雅說你以前做過淘寶店。”
“嗯。”樓春雨如實回答。
“為什麽不做下去了?生意不好?”
“不不,收入還可以,只是有主業,放棄了。”
楊招娣說,“那一定是因為你很喜歡現在的工作。”
“算吧。做老師,我是很喜歡做老師,但是有時候懷疑自己是在投機取巧,因為我擅長做老師,我就選擇這個職業,因為沒有難度。”在楊招娣面前,樓春雨不知不覺說出了心裡話。
楊招娣點點頭,她認真傾聽樓春雨的話。
樓春雨看見楊招娣的第一眼,就對她特別在意,所以忍不住說了很多。
“我是個生意人,我站在領導層的角度,我喜歡有野心的員工,她做這件工作,是喜歡這個工作,發自內心地認可,最好對自己的工作有未來幾年的安排,不是按部就班地上下班,而是把自己的未來都托付個這份工作,甚至還能提出要求,說想從這份工作中賺很多錢。這樣的員工,我會給她開很高的提成,讓她去自己發揮,她如果想賺錢,就去拚了命的賺錢。”
楊招娣笑著說:“我這樣的要求可能不適用於你,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
“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我雖然一直跟自己說,要掙脫束縛,但是人不可能沒有束縛,我只是從一個圈走了出來,走進了更大的圈,楊老板的眼界遠在我之上。”樓春雨虛心的說。
“這不是很正常嗎,我從高中就出來賺錢了,我去過的地方,比你這種大學生要多的多,我吃過的虧那更不用說了。”楊招娣說起來很是自信。
樓春雨低頭喝茶。
她心裡本有聲音在反駁,她其實經歷的更多,生離死別,愛恨嗔癡,這些都是寶貴的人生經驗,但是和楊招娣一對比,她還在自己的小世界小情愛裡,根本沒有走出過。
重來一次,她在彌補自己的過錯,是彌補了,是改變了,但是也僅限於這些,她甚至有些洋洋得意,認為這樣就夠了,可以停下來了,她知道未來的發展,以後的日子雖然不能說大富大貴,但是至少衣食無憂了。
她的眼界還是太狹隘了。
“茶好喝嗎?我快渴死了,我要喝茶。”齊雅雅小跑進來,在楊招娣對面坐下來,拿起自己的專屬茶杯,問老板討茶。
“lucy快把我折磨死了,小小年紀哪有那麽多問題,問個不停,一分鍾都停不下來。”齊雅雅抱怨著。
楊招娣把茶葉倒了,重新泡一壺新的,齊雅雅本以為馬上能喝到的,結果還要等,忍不住哀嚎,“我不介意啊,讓我喝一口唄。”
“等下給你喝頭泡茶,耐心等一會兒,又不會要你的命。”
“是是是,聽老板的。對了,春雨啊,你和我老板談的挺開心的,感覺我老板很喜歡你,你要不要經常來我這裡看看我?”齊雅雅粘在樓春雨身上,靠在他肩膀上,變成了一隻大白貓,蹭個不停。
樓春雨作為當事兒之二,有些介意旁人的眼光,平時私下裡玩無所謂,但是在楊老板面前,好像做錯了什麽事情一樣,她推推齊雅雅的肩膀,讓齊雅雅注意點。
齊雅雅不知道要注意什麽,迷迷糊糊地看著她。
“你們關系真好。”楊招娣用的是齊雅雅的專屬茶杯,推到齊雅雅面前。
齊雅雅似是沉醉,說:“真香。是好茶,不愧是老板,有品位。”
“一般的茶葉而已。”楊招娣顯然不想給她面子。
和楊招娣私下交換了聯系方式,楊招娣歡迎樓春雨經常來玩。
楊璐璐趴在一樓的大桌子山,看見媽媽下來了,抱著作業本跑過來,跟楊招娣說:“媽媽,媽媽,我寫完了,你快看。”
楊招娣盡管是商場上的女戰士,但是在女兒面前還是放下了戒備,變成了一個為小孩子的作業而抓破頭皮的苦惱的媽媽。
樓春雨回頭看了看這一幕,畫面仿佛定格在她眼前。
回去的路上,齊雅雅說:“你今天見到我老板有什麽想法,我說的沒錯吧我老板是一個很厲害的女人。”
“是的,她很厲害。”
“我也是這麽覺得的,所以我就跟著她乾活了,如果有機會你和她喝個酒,你就知道她到底厲害在哪裡了,她酒量特別大,能把一桌子的男的乾趴下,人家都怕她,對她規規矩矩的,不知道還以為她是黑社會大姐。”
“那一定是吃了很多苦熬過來的。”
“是啊。和她比起來,我就是溫室裡的花朵。”
樓春雨請宋西子坐下來,宋西子坐下來了,但是樓春雨緊抿著唇不說話。宋西子有些急了,看她面色凝重,笑容漸漸淡去,問她:“怎麽了?”她一點準備都沒有,更猜不透樓春雨的想法,她很慌。
“我如果想從公司辭職。你會生我的氣嗎?”樓春雨把話問出口後,小心地觀察著宋西子的表情。
宋西子緩緩地坐直上身,她的眼神在說,你在開玩笑嗎?
樓春雨說:“我不是開玩笑,我考慮過了,做了決定,我想辭職。”
“原因是什麽?你不要跟我說是不好意思面對我,所以考慮辭職。”宋西子的神經被樓春雨鍛煉地很粗壯了,起先知道樓春雨暗戀自己,已經震撼過一會兒,這會兒只是稍微驚訝了一下,沒有被嚇到,她都佩服自己了。
樓春雨搖搖頭。這不是理由。她考慮了一天,她推翻了之前自己所有的想法,猶豫過,糾結過,也愧疚過,但是回過神來,她已經做出了決定,現在,她把這個決定最先告訴了宋西子。
“我想辭職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原因,不是公司對我不好,也不是薪資待遇問題,是我想去創業,心裡有一個聲音在跟我說,我不要這種平平靜靜的日子,我想辭職,我要做一番事業出來。”
宋西子聽到這些話簡直是不敢置信,她甚至想伸手掐樓春雨的臉,因為她懷疑樓春雨是別人假扮的。
從宋西子的臉看出她樓春雨再次認認真真一字一句地把她的話說了一遍。
宋西子笑了一聲,“我竟然……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她一邊笑一邊搖頭。
樓春雨的神情非常認真,認真到讓宋西子相信,這個決定,樓春雨是深思熟慮後做的,這些話是樓春雨認認真真考慮後說的,關鍵問題是,樓春雨想要自己給她一個回答,那就是她要辭職的話,自己會怎麽看。她能給她這個回答嗎?
“我怎麽想,你在乎嗎?”宋西子笑著反問她。
“我很在乎你的想法,我誰都沒有告訴,你先來問你。”
“我如果搖頭,你會放棄你的辭職計劃嗎?”宋西子問。
樓春雨想了想,斬釘截鐵地說:“不會。”
“那你問我幹嘛?我生什麽氣,站在什麽立場生氣,我和你什麽關系,我們只是朋友,是朋友你辭職不辭職,你自己開心就好了,根本不用問我。”宋西子從沙發上站起來,說完後,喘著氣,平息情緒,這些年,很少有人能讓她這麽生氣了,真的,樓春雨是第一個,第一個能讓她情緒那麽激動的人。她也是佩服樓春雨,前幾天跟她說對她心懷不軌,今天又說又想辭職。
樓春雨坐在沙發上,頭壓地很低很低,在宋西子看不到的角落裡,她的手指在微微發抖。
宋西子等著暈眩漸漸消失,她閉上眼睛,說:“你辭職,走流程就好了,不用問我。”
宋西子邁出步伐,從樓春雨面前走過,樓春雨伸手準確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聽我說幾句好不好。”
“你都抓著我了,我能不聽嗎?說。”
“一直以來,我都想多一點機會靠近你。”
“包括工作嗎?”宋西子低聲問她。
“一半的理由,我想和你更近一點,做你的同事,我非常高興,那是真的高興,你問我要不要做你的同事,我是真心實意地說我願意的。”
宋西子腦子一片混亂,“如果你跟我說你是這種想法,我一定不會邀請你做我同事,我根本不知道你的目的這麽不單純,而且,這麽多日子來,你也是能隱藏,我根本你看不出來。”
明知道這是事實,也知道肯定是這樣,但是當聽到宋西子親口說這句話的時候,樓春雨還是受傷了。
“對不起。”樓春雨聲音微顫。
“我一定要提醒自己,下次如果邀請人來公司上班,我一定要先問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我。我這樣問別人會不會被人罵是神經病。”
樓春雨又說了一句對不起。
“不怪你,是我自己不長眼,我還以為我眼光挺好的,我以為你喜歡我們公司,喜歡你的工作,你看起來表現的就好像你是真的喜歡這個工作一樣,半點不情願都沒有,你跟我說實話,你對你現在的工作,和我們的公司,是真的滿意嗎?”
宋西子已經無法發自內心地相信樓春雨了,樓春雨自己也能體會到。這一切都是她自己做錯的。
“我對公司的氛圍非常滿意,我也真的喜歡我的工作。但是我現在做了決定,我想辭職。”
“你轉正後,公司給你開的年薪是10萬,你舍得?”
樓春雨說:“我是真的放下了所有的防備,我和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是坦白跟你講,我不會後悔。”
宋西子嗤笑:“對不起,我現在根本沒辦法相信別人了。”她說:“辭職走程序好了,反正你也只是實習生的身份,只是有點可惜了,算我倒霉吧,認人不清是我的錯。你好的一點就是提的及時,不然轉正以後再辭職就麻煩了。”
宋西子甩開樓春雨的手,從樓春雨面前走開。
樓春雨的手在空中虛張,想要再嘗試一次去握住宋西子的時候,宋西子轉過身了。
樓春雨沒有辦理轉正手續,所以她辭職的時候也沒有那麽多繁瑣的程序,她在第二天就到人事部提交了辭職申請,然後和自己的上級說了自己的想法。
樓春雨不想轉正,相反,她想放棄到手的工作,準備辭職,這個做法惹地公司上下認識她的人都驚訝了。
一開始大家不相信,在議論紛紛以後,開始變成了隱隱的不悅。
樓春雨在辭職報告裡簡單地寫了她辭職的打算,她對未來有了更加明確的規劃,說她是在深思熟慮之後,做出了辭職這個打算。
在張鑫的辦公室,張鑫面無表情地看著樓春雨的辭職報告,他背靠著他的牛皮老板椅,一隻手點在自己的下巴,偶爾抬頭看樓春雨一眼。
樓春雨站在他辦公桌前,站姿筆直,神情坦然。
“你考慮清楚了?”張鑫問她。
樓春雨點點頭,說:“我考慮清楚了。”
“其實呢,我和別人想法不一樣,周老師剛才來找我,跟我說你她很生氣,你對不起公司這些日子的培養,我卻不覺得,我跟周老師說樓老師要走,不是公司的損失,是樓老師的損失,你來公司一年,我公司也沒什麽培養過你,上課吧,你一下子就上手了,工作嘛,你拿著實習工資做的都是幾倍的活。你熬了一年,你熬到轉正,我都想好了給你10萬年薪,你知道10萬年薪有多罕見嗎?我不能說我很慷慨,但是你可以出去問問,哪家公司能給剛轉正的員工開這份年薪的。我認為我是一個很不錯的老板,一個合格的資產階級剝削者了。”
樓春雨忍著心中的苦澀,說:“我知道,這份工資對我來說,是對我的認可。”
“但是你不稀罕,你還是想走。”
“對。”
“想創業?你?樓老師,知道每年有多少比例的大學生選擇去創業,然後失敗,然後後悔的嗎?成功的佔多少,失敗的佔多少,不死不活的又佔多少,你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生,應該心裡有數的吧。”
“我清楚,我還記得你說過,人,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然後去迎接最好的結果。”
“那句話都是廢話,我這輩子說過的廢話多如牛毛,你就記得這句話,我鼓勵別人那是因為我做演講我可以吸粉,我講這些話的時候,我心裡是冷笑的好嗎,就憑你們這些個小兔崽子,看你們吃不了苦也沒天賦,創個屁業,回家讓你老媽給你買房子吧。我是這樣想的,但是我不能說出來,我一定要鼓勵別人,因為只有這樣人家才喝我的心靈雞湯,才會給我鼓掌。”
樓春雨笑了,這才是張鑫最真實的一面。
“你如果辭職,我以後不會再用你。”張鑫以平淡地語氣地說了一句狠話。
樓春雨點點頭,說:“我明白。”
“那,現在,坐吧,以後見面就不是老板和員工的關系了,以後沒準我還要叫你樓老板,你有什麽想法,你可以跟我說說看。你想做什麽。”
“我去開淘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