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潮沒說話,前齒抵著一點下唇邊,血色漸白。
他因為怕顧曲玫留他,所以沒吃早飯五點多就出了門,這會兒起床氣加上餓,渾身都不爽,看著邊隨就更不爽。
但畢竟理虧,收了點性子。
“家裡沒電腦?”邊隨問。
“有。”顧潮說:“沒開。”
“晚上有事兒?”
“沒有。睡的早了。”
“不舒服?”
“挺好。”
“......”
那幾隻鳥嫌空氣太濕冷飛走了,留下一陣撲閃翅膀的聲音。
“知道剛開始練打一天斷一天等於沒打嗎?”
邊隨隨意晃了一下手,聲音低的像清晨的一抹霧:“手感。”
“等於沒練。”
。
顧潮的目光停在他骨節分明的微彎長指上,有一瞬很想開口說點什麽,隨後又強壓下去。
靜默片刻,邊隨突然沒來由的問:“你是真想打電競?”
小胖紅上散著幾撮奶白色的碎發。邊隨沒看顧潮,屈著一條腿靠在椅子上,神情松散。
他的目光始終盯著電腦屏幕,頭偏都沒偏,表情淡漠的像是隨口一問。
倒映在旁邊琥珀色的眸子裡,漆黑一片。
顧潮愣了一下。
邊隨沒等他回答什麽,又重新帶起耳麥,越過自己挑起的這個話題:“第一次警告,再有下次扣工資,超過三次開除。”
他是老板,老板問這麽多幹什麽?
扣錢就完了。
只是旁邊童工的回話有些出乎意料。
“我有工資?”顧潮終於吱了一聲。
邊隨:“......”
這是邊大神人生的第二次下不來台。
對面站的還是同樣這張臉。
鄭仁心呼呼大睡的還沒起床,邊隨不太想去問那個算盤,額角抽動了一下,扭過頭看顧潮:“你沒談?”
他正對著人,這才把那張小討債臉看的一清二楚。
顧潮眼下泛著青,因為膚色太白襯的十分明顯。他像是沒睡好,單薄的眼皮微微腫起來一點,睫毛沾了霧氣有點濕,像剛起床斷水斷糧的小貓,唇角還有一點起皮。
他以為小少爺是回家消遣去了,此刻看起來又並不像。
怎麽說,有點狼狽?
“沒談。”
發覺邊隨的目光停在他唇邊的位置,顧潮下意識舔了一下那塊起皮的地方,然後說:“一晚多少錢?我交。”
“......”
本來是認錯的話,從顧潮那張不鹹不淡的冰棍臉上說出來,莫名有一種一夜快活給錢了事的味道。
邊隨拉著臉:“這次不用。”
“哦。”顧潮垂著眼睛。
“替補工資跟正式一樣,讓鄭仁心補給你。”邊隨目光挪回屏幕。
顧潮:“嗯。”
邊隨:“多說兩個字你嗓子疼?”
顧潮:“有點。”
邊隨:“……”
鄭仁心起床看到微信裡的摳B質問三連發,哆哆嗦嗦的穿好衣服,連刷牙都沒敢開震動,穿好衣服之後吃著樓梯道的灰,偷摸溜去開車。
外甥生氣了,躲開再說。
而且他今天得去機場接另外兩個隊員。
快下到B1的時候,底下傳來一陣高跟鞋的“篤篤”聲,幾個女人的談笑聲回蕩在狹小的樓梯間。
她們是樓上的老師,看到鄭仁心,禮貌的側身讓了一條小道。鄭仁心錯開身位下樓,走到停車位上才感覺剛才的人好像有點眼熟。
但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不過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也很常見,多出現在精神食糧匱乏的年近三十歲男士身上,鄭仁心很快就忘了個乾淨。
他發動車等了一會兒空調冷下來,沒膽子點邊隨的微信,點了余小蔥的打了幾個字過去。
沒有心:我去機場接小司和老馬,你跟你隨哥說一聲。
余小蔥醒的時候十點多,沒頭沒腦這麽一句,有點懵。
但他往下一劃,還有一句更懵的。
Random:起來去前台拿早飯,豆漿給顧潮。
嘖,都是爺。
他晃悠著洗完臉,換了衣服下樓。大廳的設計是個回轉畫廊,長條形的沙發扭成波浪在兩側,鵝卵石造型的白色大理石台正掇在中央,前面空空掛著兩個釘子。
一大袋寫著「池味坊」的外賣早點放在台子上,前台見了他忙遞上去:“蔥哥,早點,好一會兒沒人拿呢。”
余小蔥拎在手上,琢磨著這麽一大盒,就分給顧潮杯豆漿是不是太摳了一點,等放下來的時候才發現是自己太天真。
裡面除了兩盒酸辣粉和一份蝦餃水晶包,剩下都是卡著杯托的豆漿,種類及其豐富。
紅豆南瓜,檸香薏米,原味,芝麻,杏仁桂花,還有一杯水果豆漿奶酪。
余小蔥直男擰臉,給邊隨回了條信息。
聰少:......送哪杯啊?
沒人回。
得,他估計大少爺壓根不認識這些早點,喝的那一欄全勾上了。
他晃悠著乾脆都拎到副訓練廳,往顧潮旁邊一坐,攤開膀子一起吃,不粘鍋。
“來,小顧,吃早點。”
顧潮也是有點餓,不客氣拿了杯原味豆漿,插上吸管之後繼續單排:“謝了。”
余小蔥給自己開了碗酸辣粉,他一瞥眼看到對面目不斜視的邊隨,下意識抬手看表,然後感歎:
這狗的精力實在是旺盛。
余小蔥發過去一條信息。
聰少:過來吃?太多了拿過去麻煩。
過了一會兒沒回復,他估摸邊隨開了遊戲沒看手機,又吃的滿嘴辣油,於是一手撐開門,往對面扯了一嗓子:
“隨哥,來吃早飯啊,豆漿太多了拿不過去——”
邊隨眼皮跳了一下。
他不想跟余小蔥唱山歌,趁著自動開車的功夫一條微信語音發過去。
余小蔥看著那個短短的1‘,大概就知道是什麽內容,他吃的歡也懶得把手機拿起來,直接戳了一下。
Random:不用。
帶著外放的金屬音,意料之中的嫌棄。
於是作為一個鋼鐵直男,余小蔥有理有據的對著手機喊了一聲:
“不吃你買這麽多幹什麽!我跟小顧又吃不掉,嘖,浪費!”
“......”
“......”
邊隨突然覺得,余小蔥被劈腿不是沒有道理。
快見底的豆漿發出咕滋咕滋的聲音,顧潮吸完最後一口放回桌上,繼續盯著房區。
他塞了耳麥像是沒在意,有一瞬眸子偷偷往眼尾斜了一下,瞥了一眼桌上的外賣袋子。
池味坊——豆漿專門店。
城市另一頭,兩架飛機相繼劃破湛白的天空。
鄭仁心接到馬李奧和司潭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
人來人往的浦東機場T2航站樓,熱氣像人潮湧動。
司潭帶了個彎鏈領夾騷氣十足,明顯在隔壁韓國賽區浸泡的不錯,整個人洋溢著泡菜的新鮮。
他看到鄭仁心點了一下頭,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旁邊奔過來的馬李奧已經苦喪起了一張臉:
“黑心啊,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豆芽:以後別點我?
小黃衣:一套顯眼的明黃色衣服,穿上之後容光煥發,在看不清誰是誰的比賽中,有報團認親作弊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