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心在路上就給邊隨打了電話,語氣很正經:“小隨,老馬這邊可能有點情況。”
剛好是中午飯點,余小蔥和顧潮也在餐廳。邊隨放下筷子,他直覺不是一般的事兒,不然鄭仁心沒膽子現在給他打電話。
鄭仁心:“今天早上老馬突然接到通知,聯賽官方的郵件,IDLiao,禁賽六個月。”
“原因呢?”邊隨皺眉。
鄭仁心看了旁邊馬李奧一眼,直說道:“消極比賽。”
邊隨:“你讓他接。”
電話那頭換了馬李奧。
他父姓馬,母親姓李,今年二十七,人比較胖,聲音像是某種冬眠被偷了存糧的大型熊類,嗚咽喊:“隨哥。”
“你消極了?”邊隨問。
“老子很積極。”
“你穿小黃衣了?”
“哪有,都穿的三角褲。”
“......”
馬李奧難過成了三下巴:“我也不清楚,官方郵件說是整個隊伍四個人都罰了。我今天上飛機之前才看到,剛好空會期也沒內部消息。”
邊隨安慰他:“先到俱樂部吧,我找人問問。”
六個月。
余小蔥掰著指頭算了下,從十月底開始算,得到春季賽周決賽中,估計只有季後賽勉強能上。
前提是他們能順利打到季後賽。
顧潮沒說什麽,他正在專心挑毛血旺裡的黃豆芽,隻留下幾片鴨血和千層肚,還得放盤子裡瀝乾淨紅油才放到碗裡。
挑食的樣子極其金貴。
像極了某人。
馬李奧生怕因為自己的夭折耽誤邊隨的建隊大業,滿心內疚:“小隨,你千萬別等我,趕緊去招個新替補。哎,我知道你特別記掛著咱們當隊友,但是你可不能鑽牛角尖,不能跟聯賽杠,別老想著等我...”
駕駛座上的鄭仁心看著馬李奧真摯的眼神沒好意思說話。
那頭的邊隨毫不留情:“已經招了,放心,你回來先看看飲水機。”
馬李奧:“......”
鄭仁心仿佛聽到大熊嗚鳴。
邊隨掛了電話,顧潮的毛血旺剛好挑乾淨。
他跟邊隨剛好正對著坐在餐桌兩邊,靠近邊隨的那一側盆邊已經堆了一小撮豆芽和花椒。
在余小蔥的注視下,果不其然,另一位挑食聖手拿了筷子,推倒那座小豆芽山,又開始挑。
顧潮那邊很快堆起一小撮豆芽山,邊隨挑出幾塊午餐肉進盤子。
余小蔥看的累,抱了碗把那撮豆芽一筷子夾進自己碗裡,給兩個挑食少爺鋪開一條康莊大道,然後問邊隨:
“怎麽辦,再招個?其實現在夏季賽剛打完,也不是沒人。我可以聯系。”
“不用。”
邊隨夾起一片五餐肉,語氣平淡:“這不是有嗎。”
余小蔥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顧潮。
吃豆芽的對吃午餐肉的皺了皺眉:“不合適吧?”
余小蔥乾脆有話直說。
“我對小顧沒意見,認真,有潛力,而且每天看著賊養眼,我這幾天紅血絲都沒了。”
“但是當初你拉我單乾,說的是要打出成績,要拿出國的名額。我在BLX呆的不差,來這兒就是想出去給咱們FPP爭口氣。”
余小蔥直白說:“放開你看過我奶嘴照的交情不說,我是看配置來的。”
放開邊隨這支黃金大腿不說,馬李奧雖然技術不出彩,但是運營思路和指揮都是國際賽的水準;司潭在隔壁賽區混的風生水起,綜合能力強且沒有短板,是個名副其實的萬金油。
余小蔥:“你是老板我知道,但隊伍是大家的隊伍,小顧在青訓的成績我不是沒看過,當替補一次兩次我能接受,正著打六個月不行。”
季前賽的名額是邊隨從舊東家手裡兩百多萬買的,分四組淘汰一半晉級春季賽。晉級之後是常規周中周決,最後按積分,十六支隊伍打春季賽決賽。
按照現在馬李奧的情況,即使樂觀一點,最多也只能挨到常規賽的中段回歸,在這之前隊伍都得先自己打上去。
水平這個東西,在一個準線上大家打的都來勁兒;如果不在,那就是攪合了一鍋湯,白送的爺爺還得葫蘆娃救。
按照顧潮在德國青訓賽的成績,三個月想練上來,基本不可能。而且也沒那個揠苗助長的必要,畢竟顧潮還年輕。
余小蔥說的一臉嚴肅,連豆芽都沒顧上繼續吃。
邊隨抬頭瞥了他一眼,動了動嘴:
“他不...
“我跟你打。”
長桌對面,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過午的太陽被雲遮去一角,稍稍收斂了鋒芒,這個季節的風便急不可耐的刮起來。
“我跟你打。”
顧潮說:“輸了我繼續替補。”
他從家裡走的時候換了件水藍色的薄外套,不帶帽的立領此刻正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清爽又隨意。
邊隨頓了一下,沒說話。
餐廳的玻璃門響著風吹的稀碎抖動聲,聲音給人錯覺,仿佛整個樓宇空間在熱烈肆動。
頂燈在那雙琥珀色的眸間打下一個光點,照的睫毛根根分明。
顧潮放了筷子說:“雙排對K,地圖跳點你選。”
余小蔥坐在他對面,撇下碗裡的豆芽打了個響指,眼神裡明顯閃爍著興奮的味道:“行。”
他的水準實力雖然對不上國際頂級,但放眼整個中國賽區,也是有名有姓。
槍法不秀但很穩,投擲物技術出眾,比賽經驗豐富。
紙上的數據畢竟只是冰涼的數字,余小蔥也很好奇,邊隨招進來的人,到底是騾子是馬。
“那就搜一分鍾,不準出地圖跳點,先死的輸,三局兩勝。”余小蔥摸手機:“等哥哥去拿兩個小號。”
這種隊友互殺的事情影響大號威名,保險起見余小蔥找陪練要了兩個小號。
兩個人一邊一個訓練廳,南轅北轍看不到彼此。坐定之後鄭仁心也帶著司潭和馬李奧一路風塵仆仆,回到俱樂部。
了解完情況,馬李奧當即衝進副訓練廳,用看不見縫的胖手握著顧潮,聲如雨下:
“余小蔥經常不顧腳。”
顧潮:“......”
第一場余小蔥選的是米拉瑪沙漠圖,跳點是賭場Pecado,物資豐富,鋼槍地點之一。
下嵌的方形賭場一共兩層,中間雜七雜八的桌台可以當做掩體,兩側還有幾棟舊樓。
顧潮下傘之後拿了一把AUG,算不上是他最拿手的槍,但時間顧不上。
雙排的比賽,他只能算一個人,因為余小蔥此刻是敵人,並且隨時準備要他的頭。
邊隨和鄭仁心以及馬李奧站在走廊上,馬李奧先點了根煙,然後又遞給邊隨一根,那眼神就像糟糠之妻,看著負心漢。
“......”
邊隨想想說:“要不你先教練當著吧,工資照拿,我讓聯賽裡的朋友去問了,先看看什麽情況。”
馬李奧安慰了不少,抬頭朝裡面的顧潮點了一下,看邊隨的目光充滿人道主義的譴責:“這才十幾歲,就被你薅上了?”
司潭摳開一罐可樂,也多看了兩眼:“你什麽時候看上青訓了?”
邊隨嗯哼:“湊巧。”
他的目光散在訓練廳外的玻璃倒影上,說幾句話的功夫,裡面的顧潮已經松了鼠標。
就在剛才,他抓到了一個余小蔥從二樓窗台伸頭的動作,只有那麽短短的0.5秒,卻躲不過尺蠖蟄伏已久。
樓頂斜杆上,槍口直直對下,槍聲一瞬間響起。
“嘭!”
顧潮一把AUG,果斷收掉余小蔥送上門的頭。
第一場結束的太快。
余小蔥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失誤,更準確的說,是有些輕敵。
剛才那樣略顯遲鈍的探頭動作,放在關鍵比賽他是萬萬不敢做的。
但下意識中,他並沒把和顧潮的對K提到水準線上,所以才掉以輕心,被顧潮能一瞬間抓住,並且絲毫不給機會。
這一場打完,余小蔥的狀態明顯起來了。
第二場他的選點換成了獅城。獅城是他和邊隨以前最熟悉的跳點,面積很大,可操作性也大了很多。
他運氣很好,落了傘就撿到一把SLR,一把M4,一個八倍鏡,還順走了兩個自己最擅長的雷。
另一邊顧潮的運氣要差一點,他撿了兩把都是狙。並且和他落在同一棟樓的還有路人,不可避免的火拚了一把,位置暴露無遺。
余小蔥在暗,他在明。
他手裡還沒有□□,只有狙。
顧潮不敢再四處走動搜槍,他果斷舍棄自己最不擅長的拉栓狙,把連狙Mini捏在手上,慢慢靠近二層牆邊,利用一瞬的跳躍頻繁滑過窗口,吸引余小蔥開槍露點的同時收集外部信息。
一次跳躍後,余小蔥看見顧潮身位露的多了些,果斷開槍。
顧潮的血條掉了三分之一。
余小蔥熟練的從對面樓口封煙,剛才顧潮打掉兩個路人的時候,右上角的擊殺信息已經滾過一遍,他知道顧潮很可能沒有□□,所以打算直接衝臉。
這種時候來不及打包,最明智的做法是立刻給二樓封煙,並且在樓梯口守株待兔。
但顧潮沒有。
他反身越回了牆邊,只不過這次換了個窗口,像是要賭一把。
邊隨靠在副訓練廳外,透過玻璃看的很仔細,顧潮屏息了幾秒,聽到腳步之後瞬時朝門邊開槍。
火光和煙霧一片混亂,余小蔥頭肩被連狙打中兩槍,掉的只剩一格血。
玻璃房外的幾個人表情有些驚訝。
人跑過馬路的腳步和踏上門台的聲音是有區別的。
但這種區別很細微,只有非常仔細和非常熟練的辨別才能精準的把握。
顧潮做到了。
可惜他這會屏幕已經暗下去,沒法再補上一槍送人歸西。
因為余小蔥進門之前朝二樓扔了一顆雷,並且同樣十分雞賊的換了一個窗口扔。
本來就不健康的小光頭“轟”的一聲從窗口掉到地上,直接斃命。
一比一平。
顧潮眸色涼了一瞬。
余小蔥嘚瑟的留在遊戲裡,說要嗨幾個頭,因為他這人從來沒有自殺的習慣。其實也是想給顧潮留點找手感的時間。
因為他能感覺出,顧潮的狙打得並不好。
顧潮趁著這會兒的功夫,點開訓練場,身後傳來玻璃門開的聲響,邊隨進了副訓練室。
他一隻手扶上椅背,另一隻手裡的煙剛抽了一半,掐了說:“剛才那把,如果你用98K,或者mini更準一點。可以直接在門口殺了他。”
顧潮沒否認。
“用不好?”邊隨看他。
“嗯。”
顧潮眉心微蹙。
這場比賽對余小蔥來說毫無壓力,不過是當塊試金石。但對於顧潮來說卻壓力不小。輸了就替補,坐不到那四把椅子上。
邊隨站在後面,隱約可以聽到一點模糊的心跳聲。
顧潮沒再多說,他選了幾把狙,對著最遠的移動靶開打,想再加強手感。
點了幾下之後,腦袋上陸續傳來一個聲音:
“四倍M24壓的差一點。”
“八倍慢了。”
“遠狙預判距離稍微短了點。”
頭頂的聲音像一根弦,一下一下提著他的心神。在連續幾槍撒蔥花後,他感覺自己握著鼠標的手上,溫度驟然升高。
顧潮怔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