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將離的腳步停在了床前三步的位置。
他像是撞上了一道空氣的屏障, 一步都難再上前。面前這人,安然而沉靜, 像是一副不應被玷汙的畫一般, 在月色和燭光之中,靜靜地呈現在他的面前。
秦將離知道, 自己不應該趁著這個時候, 做卑劣的事。
但是下一刻, 一道細細的魔息從他的指尖流出來,小心翼翼地、把握著最輕最惶恐的分寸, 順著凌霄的唇縫鑽了進去。
凌霄的頭向旁側一歪, 陷入了□□控出的昏迷之中。
秦將離這才如夢方醒, 指尖冰冷而顫抖地看著眼前的人。
自己竟然不知為何, 動用了那化神期的魔息,像是那一日神不知鬼不覺地殺凌正卿那樣一般, 神不知鬼不覺地屏蔽了凌霄的神識, 讓他在自己的操控之下, 昏迷了過去。
現在, 對方短時間內不會醒來。
但是他卻仍舊寸步都難以向前。
就好似自己是個虔誠的信徒,而面前是緘默不語的神就好似自己是個虔誠的信徒,而麵前是緘默不語的神祇。他想要接近他,像是驅光的飛蟲一般在所不惜, 但是又生怕自己凡人的喘息和觸碰, 會玷汙了這尊神明的光輝。
他不知怎麼了, 在一種深深的被吸引的情況下, 滿心惶恐地站在原地, 止步不前。
他就站在原地,保持著運轉魔息的動作,看著麵前那人以一種極不舒服的動作,靠在床邊,腦袋倚在床柱上,一點一點地向下滑落。
終於,在淩霄不舒服地低聲囈語了一聲,一翻身,幾乎從床沿上摔下來的時候,秦將離才一步越上前去,站在床前,把這人擁進懷裏。
夜色一片沉寂,唯獨書本滑落的聲音,突兀又清晰地響起來。
失去了重心的淩霄,安穩地靠在秦將離的腹部。秦將離站在床邊,整個胸腔都因著這突如其來的接觸而雀躍不已。
縱然這是以一種極為卑劣的方式所獲得的片刻親近。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上,將這人摟在懷中,讓他整個人靠在自己的懷裏。
秦將離第一次發現,原來真正喜歡一個人,就是會無窮無盡地想要觸碰對方,無論是以一種怎樣的方式。
就像現在,他坐在這裏,就這般像個竊取寶藏的賊一樣抱著他,便就想這麼一直抱著,抱到自己生命消亡為止。
這種衝上大腦、衝進心靈最深處的愉悅,是他在這之前,從來沒有體驗過的。
他因著這種快意而控製不住指尖的戰栗。他擁著那人,像是把全世界的日月星辰都抱進懷裏了。他甚至不敢動,全身僵硬地抱著他,感受著隔著衣服、從身體每一寸皮膚傳來的、安穩又溫熱的觸感。
久到窗外月亮緩緩下移了一寸,秦將離才慢慢地低下頭去,敢於偷偷看一眼被自己竊取入懷中的這個人。
月光正好灑落在淩霄的眉眼上,像是結了一層薄霜。燭火跳躍,燭光溫潤地打在他的側臉上,讓這張熟睡的麵容看起來尤為生動溫柔。
秦將離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像是要將這整個人都藏進自己的瞳仁之中。
他緩緩地、毫無意識地俯身接近他。
待秦將離回過神來的時候,淩霄平穩的喘息正落在自己的唇上。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以一種強硬而霸道的姿態將這人整個抱在懷裏,一手托著他的後腦,一手摟著他的腰。
自己正俯著身,與對方的嘴唇近在咫尺。
秦將離的心頓時瘋狂跳動了起來,在他的胸腔之中橫衝直撞。他嘴唇顫抖起來,試探著、堅定地,想要再前進一寸,在這卑劣的愉悅中,偷偷頡取對方唇上的柔軟。
但是他卻做不到。他的身體頓在原地,一寸都未曾再上前去。
他保持著這個姿勢,也不知是在和誰較勁,一雙眼都泛起了紅。
他想要得到對方,得到這個全世界唯一一個毫不吝惜地將光明給予自己的人。
但片刻之後,他沉沉地歎了口氣。
他猛然直起上身,一把緊緊地將對方按進自己懷裏,以一種幾乎要將他按進自己胸腔、融入自己血骨的力氣,將他緊緊按在懷裏。
他抬起頭,窗外清冷的月色正好照進他眼裏。他眼裏的情緒熾熱洶湧,在方寸瞳仁之中沸騰著。
月色讓那沸騰的情緒結了一層霜。
虔誠的信徒,仍舊不敢在黑暗之中玷汙自己的神靈。
就算神看不到。
——
第二天清晨,淩霄醒了過來。
醒過來時,淩霄愣了愣,才看到窗外日頭已然很高了。他反應了一瞬,才發現自己昨日看書,竟徑自看得睡了過去,沉沉睡了一夜,一夜無夢。
淩霄很少有這樣的經曆。
他揉了揉眼,站起身來,便見秦將離已然將洗漱用的清水替他準備好了。
但凡修士,從不需要洗漱。隻需一個輕飄飄的去塵訣,便可去除身上所有的塵土。
但是淩霄現在不行,他不能運轉靈力。
他出身於修仙世家,自幼便學得是修道之人飲食起居那一套。他的長輩,便像是民間父母教導自己孩子淨麵洗手一般,將除塵訣教與他——
於是,從來沒洗過臉的淩霄尊主木著臉坐在銅盆前,笨拙地挽起袖子,掬起一捧清水,剛洗第一下,便將兩側的鬢發打得透濕,顯得有幾分狼狽。
秦將離正站在一側,在淩霄抬眼的那一瞬間,便精確地捕捉到了對方尷尬的情緒。
秦將離想來最是細致,在照顧師尊方麵,也最是麵麵俱到。
下一刻,就在淩霄又要掬起一捧水的時候,一道除塵訣輕飄飄地從他弟子的那個方向飛出來,落在他的身上。
宛如清風掠過,又像是有一隻有些違和、卻極盡輕柔的手,劃過自己的麵頰。
淩霄的鬢發都幹了。
他抬起頭,便見秦將離正若無其事的在一側收拾東西,見他看過來,便端正地點頭行了個禮。
也不知怎的,淩霄的耳根像是被清晨的太陽光曬透了一般,有一點點發燙。
待秦將離收拾妥當,淩霄便帶著他又踏上了北上的行程。
此時正值初冬。南方的氣溫高,縱是到了冬天也覺察不到冷,更何況是道家修士。但是越向北邊,氣溫便越低。
修士是不怕冷的,畢竟體內有靈力運轉,肉身又受到了洗練,早就不是肉體凡胎,來自外在的寒氣無法侵襲他們的身體。
但淩霄雖洗練了肉身,但靈力被他自行封鎖住了。
幾日後,到達北邙山那日,周遭的嚴寒便更加嚴峻起來。
北邙山海拔極高,又在極寒的最北方,因此四季都被大雪覆蓋著,溫度極低。此時到了冬日,北邙山到了山風最大的季節,更是把刻骨的嚴寒往人骨頭裏吹。
縱是淩霄,都感覺到了一絲寒意。
但是他從未依靠過外物禦寒,咬牙忍一忍,便打算這麼挨過去。結果到達北邙山的當天,他喝個熱茶的功夫,秦將離便替淩霄買來了一套千年靈狐皮毛所製成的狐毛大氅。
那大氅雖並沒有多厚,薄薄的一層,但卻雍容極了,摸在手裏尤其順滑,落在指尖的觸感柔軟又有光澤,竟讓人覺得有些愛不釋手。
淩霄便就是一個推拒的動作,手落在那大氅上,都生出了一瞬的遲疑,就連拒絕的話都頓了頓。
下一刻,秦將離便體貼地將那大氅拿了起來,小心又不失分寸地替他披在了肩上。
“師尊,北地嚴寒,便靠這個抵禦一二吧。”秦將離說道。
“……多此一舉了。”淩霄嘴硬。
秦將離並未多言,接著道:“師尊教訓的是。”
但淩霄話雖這麼說,卻就這麼一直披著這大氅,再沒有說過拒絕的話。
他這一日一到北邙山,便已同人打聽清楚了。他之前所要尋的那解藥的方向,恰就是從北邙鎮的那條路向山中行數十裏邊可到達。而就在他們到達北邙山這兩天,北邙鎮中的拍賣會恰好就要開始了。
淩霄還記得自己要給淩以筠買幾顆九轉培元丹回去。雖說淩以筠送給他的符籙又雞肋又沒用,但好歹也算些心意。
淩霄沒多做猶豫,便打算這兩日先去拍賣會上替淩以筠將那培元丹買回來,再進山尋找解藥。
他這般告訴秦將離以後,秦將離便答應了下來。他們二人在客棧之中休整了一夜,便徑直去了北邙鎮的拍賣會。
這拍賣會是北方千餘裏內最大的拍賣會,甚至裏頭賣的許多東西在其他地方都買不著。就像是淩以筠想要的那九轉培元丹,便就是在南方千金難求的丹藥。
但是在北邙鎮,淩霄讓秦將離去稍作打聽,便知道這拍賣會上不僅有這培元丹,並且數量好不少。
淩霄這一日傍晚,便帶著秦將離來到了拍賣會的門口。
距離拍賣會開始還有不足半個時辰,此時門口已然是人頭攢動。淩霄在門口報上了自己的名號,便自有人恭敬地給他奉上號牌,請他去會場裏上座。
淩霄接過號牌。
就在這時,他身後響起了一道陰柔磁性,帶著些許妖冶的人聲。
“這個姑娘,穿得好厚呀,這拍賣會可是不許凡人入內的喔?”
淩霄耳畔響起了係統的提示音。
“滴!四號攻略對象:鳳止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