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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深情不對等[好萊塢]》第65章 Chapter 65
我整理完東西,手機訂了機票, 離開了酒店。

 沒有她在, 再美的風景我都不想看。

 手機響了電話, 剛才在哭, 我也沒有接到。

 是她打過來的。

 生平第一次, 我不想聯系她。

 我不接,她又發短信過來, 我能猜到她說什麽,我也不想打開看。

 我的空氣被我的情緒一點點吸至真空, 我的心仿佛也什麽都不剩了, 軀體變成空殼,只剩木然的自顧自往外流的眼淚。

 內心是鈍鈍的木然的。

 只有眼淚一直止不住地無聲地流。

 我戴著墨鏡, 凌晨的航班,也許會引人注目,也許不會, 現在我也不去管了,似乎還被拍了, 還有人在看我。即使是被認出來我也不管了。

 我好像處在一個透明的瓶子裡, 周圍的人和聲音,被我隔離。

 兜兜轉轉, 轉了機,終於在飛去洛杉磯的路程上。

 就在不久前,我還滿懷期待和希望地踏上這條航線,想不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和心情回來……

 真諷刺。

 歸根到底, 還是我期望太高了,以致於不能接受這種落差。

 放在之前,我可能會失望,會難過,但不會這麽委屈和傷心。因為我知道她是一個媽媽,孩子的事情是絕對優先的。

 是她這些天對我的溫柔,對我流露的感情,讓我有了貪心的想法。我把自己認成了她的女朋友,不自覺地想去確認自己在她心裡的位置。

 而事實上,她沒有說過我是她女朋友,沒有說過喜歡我,每一次,她總是先離開,接了電話就走,從開始就是這樣。

 每一次,我都沒有被她優先選擇。

 我們依然在不同的位置,節奏和步伐並不一致。

 那次她來紐約看我,她的親吻,也只是曇花一現。

 我自作自受的。

 出了機場,又是深夜。

 我肚子空空,頭漲疼,眼睛也疼。

 然後發現行李箱丟了。

 不知道被我忘記在哪裡了。也許,我根本沒把旅行箱帶上這架飛機,又或許一開始就沒帶離開酒店。

 想不起來了。

 算了,無所謂了。

 那個為了跟她見面鍛煉節食讓自己有更好體型的我,那個試了無數裙子只為了挑選一條最適合自己她會誇自己好看的我,那個傻傻的,先準備好幾天研究飛機路線隻為早到,傻傻的在房間裡等她,浮想聯翩的我。

 那個滿懷期待,羞澀,又忍不住憧憬的我。

 就讓那個我留在那一刻,留在那個酒店裡。

 讓時間留在那一刻,不要到我此刻來。我的眼前重新模糊不清起來。

 我吸了下鼻子,站起來走。

 這是我最後有記憶的地方。

 後來我回想,我是聽到車聲的同時也聽到有陌生人喊我的名字,還有人衝過來。我倒地的那刹那暈了不知道多少時間,然後左腿傳來劇痛,臉頰有痛感,密密地刺進來。

 有人過來按住我,陌生的男人聲音。

 “先別動她。”

 “快打電話。”

 “是艾兒嗎?天啊,上帝……”

 “她突然就走出來……啊,她臉在流血……”

 “跟我說話,別睡,保持清醒,救護車很快來了。”陌生男人的臉在我眼前明明暗暗,他的唇語說了一個名字。

 我的睫毛動了動。

 光很刺眼,我睜不開眼睛,喇叭聲很響,耳鳴,轟隆隆,很長的金屬音,眼前一陣亮一陣暗,光點漂浮,那光散開來又聚在一起,又被黑暗吞噬。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聞到消毒水的味道。

 我睜開眼,眼睛很痛,花了好長時間才適應光亮,漲漲澀澀的,白的天花板,床單,抬手,手背扎著針。

 再往前看遠一點,南希正看著我,走過來拿一個枕頭墊在我背後。

 我才看到左腿打了石膏,木木的麻麻的暫時沒有什麽感覺。

 “左腿脛骨平台骨折。剛做完手術。幸好及時進了醫院,打的是營養素,你很久沒有進食了。”南希說。

 我沉默了一會,才說:“我媽媽知道嗎?”

 “她出去旅遊,暫時還不知道,我還沒通知她,達科塔剛才來過電話了,她在拍戲,明天趕過來。”

 “不用……”我去找自己的手機。

 “別動,躺著。手機在我這裡。”南希遞過來。

 我一看,我的手機已經關機了,應該是沒電了,屏幕也摔了,碎成蜘蛛網。

 “我跟她通過電話了,她說盡快趕過來,她在科羅拉多的一個小鎮,叫什麽我都想不起來,反正是鳥不拉屎的地方。”

 “嗯……”我的眼睛還是很疼,掌心搓一搓,捂住。摸了摸額頭,貼了紗布,又摸摸了臉上其他的地方。

 我這個樣子,肯定暫時拍不了戲了,而我手頭現在確定的有一部電影準備拍,還有兩部在接洽。

 南希是個很有專業素養且貼心的經紀人,她關心我,擔心我,從從未干涉我,相反我一定給她添了不少麻煩。包括這次去旅遊我也沒告訴她。

 “沒有辦法,你的臉都腫了,這樣拍不了,我會處理的。”她說。

 “對不起。”我小聲說,“這次是我任性了。”

 南希沉默了一會兒,反而問我:“要不要我打電話給她?”

 我突然怔住,隔了好幾秒,緩緩搖頭。

 南希嗤了一聲,“那你算什麽?”

 我怔怔地望著她。

 南希擰著眉,“你這樣又是何必?你還是你嗎?”

 我垂下頭。

 她慢慢吐出一口氣,“今晚暫時在這裡,明早早點我們轉別的醫院,你好好休息。”

 她把我的助理叫了進來,就出去了。

 現在她要幫我收拾爛攤子,肯定很忙。

 我內疚得說不出話來。

 助理姐姐很體貼地坐在我身邊,陪著我,問我的腿疼不疼。

 有點疼,但我還可以忍受。

 她摸摸我的頭,很憐愛的樣子,讓我睡一會。

 我勉強對她笑了笑,“我沒毀容吧?”

 助理急忙搖頭,“沒有,怎麽會?”

 她拿出小鏡子讓我照一照。

 鏡中的臉出了額頭貼了膠布,下巴貼了創口貼,還有一些細小的已經結痂的疤。

 那雙眼睛紅紅腫腫的。

 “像不像木乃伊?”我開玩笑道。

 助理姐姐抿一下嘴,搖搖頭,“這個笑話不好笑,你受傷了……”

 我咬住唇,說不下去了,只能閉上眼睛,躺回枕頭,“外面是不是都知道了?”

 “機場有人拍到了你的視頻,狗仔隊速度也快,現在你車禍的消息是瞞不住了。”助理姐姐小心道,“其他的應該是不清楚的。”

 幸虧喬裝打扮了,

 幸虧轉了機,應該發現不了我去了哪裡,就不會影響她……

 她都沒有去……

 也影響不到她吧。

 我自嘲地笑自己多慮了。

 我想起昏迷前似乎聽到一個男人在我說什麽,還提到了她的名字,也有可能是幻聽了……

 她不愛上網也不會知道我出車禍的事情的。

 這樣也好,也好……

 有液體從我閉著的眼角緩緩滲出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沒睡,迷迷糊糊一會,頭疼得厲害,腿的疼也開始超出我的忍受的范圍。

 我疼得哼了幾聲,想翻個身。

 柔軟的手探過來扶我,摸我的額頭。

 我暈乎乎地想:是不是她呢?她知道了嗎?來看我了?

 然而是助理姐姐的聲音,“發燒了,別怕,醫生在路上了。”

 又在癡心妄想了……

 吊著點滴,我昏昏沉沉又睡過去了。助理一直在照顧我,燒退了後又給我擦臉,喂水喝。

 她一直都沒休息。

 我恢復了一點精神,眼縫裡能感受到燈光,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助理又過來給我掖被子,手撫過我的肩膀。

 朦朧之中,聞到一點熟悉的氣息。

 我忍著亮光睜開眼看去。

 背著光,高瘦的身影。

 我眨了眨澀痛的眼。

 “你助理出去帶吃的了。”

 熟悉又遙遠的聲音。

 她的臉這才清晰地看見。

 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只是愣愣地看著她。

 不是做夢,我確定她就站在我面前。

 我用手肘撐了下自己,她俯低身子扶我,拿高枕頭墊在我的背後,她的衣服拂過我的衣角,更讓我有了幾分真實感。

 我們相對著看著。

 安吉穿著黑色的襯衫和長褲,素顏有些憔悴,唇膏都沒有抹,氣色不太好。

 我的氣色想必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一瞬間,竟然分辨不出是什麽感覺,難以言喻。

 沒有想到以這種狀態這種方式見面。

 一顆心浸在水中,濕漉漉的,靜止不動,一種陌生的平靜。

 “是不是還很疼?”她低聲問,語氣很輕,卻像含著濃重的感情。

 那水一下子凝結成尖銳的冰棱刺了我一下,我慢慢說道,“沒有很疼……你怎麽知道的?”

 安吉凝望著我,動了動唇,“他們沒有保護好你……”

 我回憶起我暈過去時有人在我面前照看著我,還說了安吉的名字,原來不是幻聽,她是真的找了人來接我。

 “對不起,這麽久才趕過來,”安吉站在那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她咬了咬下唇,似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像在遏製什麽,“還有……我沒接到你的電話……”

 我搖搖頭,“我沒打電話給你……”

 她微微一怔,“確實是……”

 “可能是救護人員打的吧……”這個時候的我竟然能冷靜地思考,“因為我通訊那裡最後一個電話是你的……”

 她抿一抿唇。

 我隨即想到什麽,“不過我沒存你的姓名,所以你不用擔心會……”

 她看著我,沒等我說完,“我不擔心這個……”

 我喉嚨啞了啞,垂眸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沉默似濃霧,淹沒了我們。

 她的話語也在霧中掙扎,聽起來遙遠陌生,“……艾兒,你隨時可以打我電話的……”

 我仰起頭看了她一眼。我的心被冰棱刺透。

 可你並不一定能接到,接到也不會來。

 她接觸我這個眼神,眸光猛地顫了顫,又咬住了下唇。

 我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世人應該也很難想象她會有這樣的表情。

 脆弱,悲傷,深深的凝視。

 瘦削的肩膀微微顫抖。

 從剛才到現在,她沒有坐,就這麽站在我的面前,像在等待我的宣判。

 她是不是覺得要對我的車禍負責任?

 我終於能分辨出我剛才第一眼見到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了。

 我不是委屈。

 不是責備。

 我是痛。

 不僅是那種因為她的話被冰棱刺痛的痛。

 還有心疼她的痛。

 我看到她的第一眼竟然是心疼她的憔悴。

 我看了看自己,是慘兮兮的。好像每次都很慘兮兮,上次去她家送禮物中暑暈倒,她之後就對我很溫柔,現在她看到我出車禍受傷,想必也更內疚吧?

 我不願意她這樣……

 我彎了彎嘴角,“我也沒出什麽大事,看上去是嚴重的,其實只是小傷,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

 是的,這樣才是對的。

 雖然她對我食言,沒有跟我去旅遊,雖然她不知道我的生日,她沒有優先選擇過我,但是是我們一開始就沒在同等的位置上,是我先跟她表白,說明了不是戀愛,她可以自由選擇與我的關系,我就要接受她的忽略。

 至於我的腿,這個傷更加跟她沒有關系,是我的責任。

 這樣才是對的。

 她嘴唇動了動,沒把話說出口,而是終於走近,坐到我床邊,摸上我的臉頰,不知道是不是我眼睛哭太多了看得不太確切,她的眼眶似乎是紅紅的。

 她手指很涼,動作很輕,摸了摸我的額頭上的紗布。

 我本來想笑一下的,無奈臉部肌肉一動,牽動了什麽傷口,挺疼的。想著現在面目扭曲,就算了。

 她的指尖猶豫地落在了我的眼皮,很輕柔很輕柔地撫摸。

 我看清了,她的眼眶確實是紅的,眼眶裡還有很多血絲。

 應該是累的。

 薇薇安這個年紀發水痘還是很危險的,她肯定擔心得都沒有休息,又趕過來我這邊。

 “薇薇安還好嗎?”我問,“你是不是需要快點回去?”

 我話音剛落,她低身下來抱住了我。

 先是很輕,再慢慢用力,攬緊我,她的唇貼在我的臉頰,氣息灼燙芬芳。

 熟悉溫暖的氣息深入我的鼻腔和肺腑,我心中瞬時湧滿了酸楚的液體,像是一戳既破的氣球,手指在觸及她衣角的時候及時收了回來。

 不能再貪心了,也不能任性,不能撒嬌。

 這些是被深愛的人才有的權利。

 我並沒有這樣的權利。

 她不讓我看到她的表情,但嗓音是微顫的,哽著的,“我想留下來,可以嗎?”

 “……”我咬住唇,眼眶有了濕意。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薇薇安才是。”這話出口好像我在跟薇薇安爭寵一樣,我又怎麽能比得上她的重要性。

 我帶點苦笑補充道:“我姐姐會過來的,我的傷養一陣子就會好,別擔心。”

 那個想要撒嬌想貪心的我不能出來,我要把那個我關好,我只能說這樣的話。

 她慢慢放開我,起身看著我,睫毛在光影裡纖毫畢現,濃密細長,眼尾的紋路楚楚似水,眸光深深的,漾著水汽。

 我有些恍惚,心尖發顫,

 幾乎要屈服內心真實的想法。

 她仍看著我,眼神似有千言萬語,撫摸著我的臉頰,“讓我補償你,艾兒。”

 一種酸楚有力的情感席卷了我,在我的心裡翻江倒海然後平靜下來。

 我想起之前的種種,突然頓悟。

 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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