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開始,時間一秒一秒過去, 本應該緊張的許幼鳶沒有任何舉動, 反而坐到了地上。
守在牢房外的餓死鬼說:“怎麽, 這麽快就放棄了?看來你和你搭檔間的感情也就那樣嘛。”
許幼鳶看它一眼:“這NPC還自帶嘲諷buff?”
餓死鬼得意道:“不是我吹, 這心魔之地難度可不在三大副本之下。心魔之地也可以叫恐懼之地。這裡不是固定的場景, 每個玩家都會遇到量身定做的極端恐懼!”
另一隻餓死鬼笑道:“也是活該啊!要在這一關摸爬滾打的都是前幾個階段躲在搭檔身後更沒用的那個。他們以為可以一直躲在別人身後享受福利嗎?
“這是兩個人並肩作戰的遊戲!”
“只靠一個人勝利不是真正的勝利!”
……
兩人跟說相聲似的你來我往,就算許幼鳶再也沒搭理它們, 它們也能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看得出來守在鬼屋這兒很久很寂寞了。
餓死鬼們正說得起勁, 忽然聞到一股濃鬱的香味, 立馬抓了彼此一把,肚子裡轟隆隆的饑餓聲大作, 相互攙扶著尋找香味的來源。
肉……是肉啊!
在聞到肉香味的這一刻,兩隻餓死鬼差點兒昏厥過去。
它們本身就是餓死的,也不知道死了多久為什麽死, 反正有意識以來就守在牢房前,從來沒有吃過一頓好飯。
肉香激發了它們前世最美好的記憶, 而香味, 是從牢房裡傳來的。
它們吸著口水回頭向牢房裡看,見許幼鳶不知道什麽時候手裡多了一盆從外賣工具箱裡買來的鹵雞腿飯。
撕開外賣包裝外的薄膜, 打開蓋子,香味更濃鬱了。
餓死鬼們“咣”地一下撞在牢房鐵杆上,撞得鐵杆蹡蹡直響。
“好香啊,好香!”
“想吃嗎?”許幼鳶捏著一根油滋滋香噴噴, 鹵得非常入味的雞腿,在它們眼前晃了一晃。
餓死鬼們跟著雞腿一塊兒晃,這回輪到它們想要進牢房裡了。
“想吃!想吃!”餓鬼們狂叫道,手已經從欄杆間隙裡伸進來了。
“想吃的話把門打開。”
餓鬼們無奈道:“我們也沒鑰匙啊,鑰匙就在鬼屋的某個地方,具體什麽地方我們真的不知道。我們就是普通的NPC而已!”
許幼鳶“哦”了一聲說:“既然是普通的NPC也沒什麽理由給你們加雞腿,看著我吃吧。嗯,好吃。”
許幼鳶的確是餓了,無論是她自己還是體力值下降嚴重的Nothing都需要食物的補充。
一直都處於激烈的比賽狀態,好不容易能找到個閑工夫歇會兒,又坐擁著外賣工具箱這種神仙道具,許幼鳶有什麽理由不好好吃一頓?
在吃到雞腿的那一瞬間,Nothing的體力值迅速恢復。雖然雞腿的口感和幻想美食世界裡雞腿的細膩度有很大的差別,但是基本的色香味已經足夠了。
許幼鳶忍不住發出一聲滿足的聲音,躺在她身邊的時悅“哎”了一聲,微微睜開眼睛看向許幼鳶:
“你不是在鬼屋嗎?怎麽這麽舒服?”
許幼鳶舔了舔嘴唇道:“我吃著雞腿呢。”
“你還挺滋潤!”
許幼鳶也微睜眼:“你在幹嘛?還睜眼了?”
雖然許幼鳶從坐字牢房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在乎時悅是否真的能克服內心的恐懼闖到鬼屋裡來救她,可這跟小兔崽子悠悠哉哉地睜眼半掛機是兩碼事。
時悅信心十足道:“這關簡單,我閉著眼都能過。”
“??”許幼鳶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意思,難道你不怕鬼了?”
時悅微笑著重新閉上了眼睛,專心回到遊戲中。
“鬼還是怕的,但這關我贏定了。”
時悅這麽有信心是怎麽回事?許幼鳶似乎想到了什麽,忽然鬼屋的門被用力一腳踹開,兩邊的門猛地扇出半個弧形,拍在了兩側的牆上,咣地一聲底氣十足,好大的動靜。
躲在上方的吊死鬼被這可怕的出場方式嚇了一跳,沒敢立即降下去嚇人。
可畢竟職責所在,身為鬼屋裡打頭陣NPC,它們不上的話成何體統?
硬著頭皮也要上啊。
兩隻吊死鬼摸了摸吐在嘴外面的舌頭,壓壓驚,用翻白的眼睛互相對視一眼,算是給彼此的鼓勵,然後倒了過來頭朝下,慢慢降下去。
兩根舌頭出現在玩家眼前。
可是這玩家怎麽回事,分明已經看到了舌頭卻一點都不害怕?
吊死鬼們再次互看,尷尬。
行吧,可能碰到個遲鈍的,看到吊死鬼的舌頭還沒鬧明白這是個什麽玩意。
玩家不害怕的話只能再往下降點兒,看到整張鬼臉的話肯定要怕了吧?
吊死鬼們賭上了自己的尊嚴,將整張臉都貼到了玩家面前,張開了嘴,面相猙獰。
牢裡的許幼鳶也緊張地站起來,鹵雞腿飯被她的動作一下掀翻在地。
餓死鬼們驚叫一聲,痛心疾首!
沒有想象中的驚叫和慌張,吊死鬼那張青紫色且腫脹到五官挪位的臉一點都沒有作用。沒人被嚇著,努力做出猙獰模樣甚至還在鬼叫的兩隻吊死鬼也沒法再叫下去。
來鬼屋的不都是怕鬼的嗎?眼前這人出了什麽問題?
也別隔空嚇人了,直接上手撕吧!
吊死鬼伸出手對著玩家就掐,許幼鳶抓著牢房的鐵杆叫道:
“時悅小心!”
叫到一半許幼鳶“咦”了一聲,那人頭頂上的昵稱不是“等離子帶花奶油蛋糕”,是“阿透其實還麽想好到底養不養喵”。
就算屋裡就點了兩根蠟燭,環境昏暗,可這麽長的一行名字想要不看到都難。
阿透?
許幼鳶馬上明白了,時悅和阿透互相交換了任務,她去解救Alpha,去破阿透的恐懼,而不怕鬼的阿透到鬼屋裡來,也不畏懼。
不知道這個鬼主意是時悅出的還是阿透出的,百分百的小機靈鬼!
就在許幼鳶通過她的頭頂昵稱發現了阿透之後,阿透的昵稱居然開始變化了。
許幼鳶:“啊?”
吊死鬼抓向阿透,阿透依舊不躲不閃,甚至沒有任何防禦動作。
就在馬上要抓到她的一瞬間,一直趴在她後背上的寵物變色龍困困融入了她的身體中,消失不見。
阿透驟然抬頭,衝向她的吊死鬼被她支離破碎猶如旋渦一般的五官和整根脫出口腔的舌頭嚇得直接從房頂上掉了下來,隨著兩聲劃破夜空的驚叫聲和腦袋重重砸在地面上的可怕悶響,吊死鬼昏厥了過去。
“只不過是讓你們看到自己的樣子,居然怕成這樣。”變色龍再次出現,阿透的五官也變了回去。
【變色龍小橘(昵稱可以編輯):
屬性:寵物
稀有度:深淵級別
說明:變色龍的特點你肯定已經從各種紀錄片裡了解透徹了,但是這隻變色龍不太一樣。深淵寵物變色龍,它可以無數次拷貝你所在的場景裡任意角色和場面,包括不限於玩家、道具、場面甚至是NPC的外觀。請注意,本寵物只能拷貝外觀而無法移植buff。但別以為它拷貝的只是空殼,發揮你的想象力,你很快就能體會它的厲害。】
阿透實測,變色龍的實力的確能算得上深淵級別,在拷貝的時候就連頭頂的名稱也會一並拷貝,就連搭檔不認真看定位標識的話,都有可能被迷惑。
阿透也經歷過恐怖場景,在恐怖場景裡作弄鬼是她的樂趣,早就總結出了一套對付鬼的方法。
剛才正是拷貝了吊死鬼的樣子,用來嚇它們自己。
看到凶神惡煞衝過來想要吞了她的惡鬼最後被她嚇得屁滾尿流,心裡非常有成就感。
……
在看到高空獨木橋的那一刻,Alpha就知道她們這回應該是栽這兒了。
阿透是不可能為了她踏上高空的,阿透有多怕高,Alpha心裡明白得很。別說高空獨木橋,就連高樓阿透都不敢住,買房子隻買一樓。
沒想到暗廂還有這麽一招。
“這一關是見證真愛還是原形畢露?”
Alpha看著空蕩蕩的獨木橋,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本來也是她向阿透表白的,是她主動追求阿透,也是她大半夜非要跑到阿透家樓下待著,大下雪天阿透不想她受凍才放她進屋。
因為她明白阿透的弱點。
看上去對什麽都不在乎,其實是個心軟的人。
Alpha正是利用了阿透這個弱點,侵入了她的地盤,讓不想養“貓”的阿透被迫養了一隻“貓”。
送上門的食物大家都願意吃一口。阿透和她一塊兒進入暗廂,在遊戲裡卿卿我我其實多半只是順口而已。
本來競賽階段阿透就不太想參加,覺得累,再說了她公司還有一堆事要做,能參加比賽也是Alpha半強迫她這麽做的。預選賽全程阿透對她的心跳指數一直都保持著5、60分,在勉強過關的邊緣徘徊。
所以,本身就心不甘情不願參賽的阿透,為什麽要為了順手養起來的貓耗費精力做最害怕的事呢?
Alpha靠在玻璃屋中,握緊了紅纓槍,坐騎也在躍躍欲試。
還是靠自己的力量闖出去吧。
就在她要動手拆玻璃屋的時候,從眼前的玻璃倒影裡發現有人來了。
Alpha精神為之一振,立即轉身看去。
遠遠地有個人影,從大霧中走了過來。
阿透!?她居然來了!
Alpha心頭髮燙眼眶一熱,險些落下眼淚。
沒想到這該死的地圖居然還會起霧。
時悅很輕松地走了一半路,濃霧一起,更增加了難度。
她往腳底下看了眼,穿過層層飄來的霧氣,隱約能看見高樓之下如螞蟻一眼穿梭的車流。
這兒的確很高,不過她大學的時候跟一群朋友玩過跑酷和翼裝飛行,高空對她而言不僅不可怕,還很享受。
濃霧只不過是障眼法,不足為懼。高空行走不能拖延,一旦拖太久精神和體力都容易崩潰。
時悅稍微調整了一下,又一次加快步伐往正前方已經能看見輪廓的玻璃屋走去。
就在她要穿過濃霧到達玻璃屋所在的平地時,一陣陣巨響從天空中傳來。
她和Alpha同時抬頭看,裹著火焰的隕石猶如綻放在天空的煙花,只不過這煙花並不是升空之後轉瞬消失,反而越來越近,對著她們的頭頂壓下來。
除了三大副本會出現之外,競賽第一階段還有很多隨機危機,這些危機會干擾比賽,增加難度,就看哪個玩家點兒背。
時悅看見隕石的時候不禁問自己,已經在全心全意做一位和藹可親的好老板了,為什麽還是感覺到了來自系統的恨意?天譴副本被她趕上就算了,現在又遇到隕石?
系統提示,玻璃屋的鑰匙就在獨木橋盡頭下方的某個地方,營救搭檔的玩家必須彎腰撿起鑰匙。
這個動作對於恐高的人而言很可怕,但時悅毫無壓力。
最後三米多的距離她幾乎是奔跑過去,彎下腰手指在獨木橋的下方一模,很順利地將鑰匙勾了出來,奔向玻璃屋,打開了大門。
隕石將玻璃屋和獨木橋砸了個稀爛,Alpha騎著馬從一片火焰中衝了出來,將時悅拽了上來,向獨木橋還未坍塌的地方狂奔。
不愧是神馬,即便在狹窄的橋上飛奔也沒有踏錯一步,搶在最後一刻隕石墜地之前將主人帶到了安全地帶,隻被衝擊波帶倒在地。
天旋地轉之後終於平穩了,時悅卻被Alpha緊緊護著,腦袋被她穿著鎧甲的胳膊抱住,完全動彈不了。
時悅想要說話,聲音也被悶在她懷中。
女戰佛的力氣也太大了吧,時悅根本反抗不了,腦汁都要噴出來了。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Alpha感慨萬分,憋在心裡許久的話忍不住統統說了出來,“……之前是我顧慮太多,也一直都在任性,以後我不會再胡鬧了。我……以後都聽你的。”
Alpha從來不是個會說這些話的人,但此時的確是動了真情,忍不住說出了心裡話。
一隻手張開五指,扣住了她的臉,將她腦袋往後撐。
Alpha:“?”
放開懷裡的人,看見的不是阿透,而是時悅。
是想要殺人的時悅。
Alpha:“……”
Alpha立刻換回了平日裡的一張死臉,拉了拉時悅的臉頰:“你為什麽要拷貝時悅的臉?這是什麽高空催眠方式?”
時悅忍住想要召喚霸王龍的心思,將Alpha的紅纓槍拿過來對準她的脖子:“你是不是瞎了?沒看到我頭上的名字嗎?放開我。”
雖然阿透的變色龍能夠連帶著昵稱也一塊兒拷貝,但這麽凶狠的,嗯,是時悅本人沒錯了。
……
阿透大步向牢房走去,躲在桌下的小鬼伸手要抓她的腳踝,阿透用力一腳將它的手臂踢飛了出去,正好踢在油畫中僵屍的後腦杓上。
僵屍的官帽都被打掉了,吃疼,“哎呦”叫喚了一聲。
阿透甩了甩雙馬尾,從短裙裙擺下的大腿兩側抽出兩把發著紅光的匕首,指向僵屍的背影:
“禿瓢,轉過來啊。讓我看看你的腦門有多光亮。”
隔得老遠許幼鳶都感覺到僵屍在聽到“禿瓢”兩個字的時候,渾身僵硬了。
怒氣狂飆。
僵屍回過頭,血條“嗡”地一下抽得老長,幾乎撐裂玩家的視野。
它扒著油畫框往外爬,鬼氣井噴:
“這是髮型!我有頭髮!我特麽的不是禿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