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搬到了江景豪宅，每日在高檔社區穿梭， 易如雙也沒覺得自己融入到了富人圈， 她依舊是個辛辛苦苦打工的上班族， 朝九晚九。

　有了房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再為租房發愁， 不用擔憂房東會什麽時候將本就讓她吃力的房價再漲一波， 每個月工資能存下來不少。

　唱衰了20年的房價依舊沒有泡沫，超一線城市甚至升級為頂級都市群， 房價相當穩定，多少人終極一生的目標只是為了在都市群中買一套房。易如雙居然在年會上中了無數人的夢想， 午夜夢回的時候偶爾也會害怕， 不知道人生往後的階段裡有什麽可怕的事情在等著她，忍不住想要散財抵業障。

　所以每個月除了計劃存下的錢之外， 其他的她會固定捐一筆出去，再請同事朋友們來家裡玩，她買單。

　這周運營組從上到下都要來她家玩兒最新的4D三國桌遊， 這三國桌遊每張卡牌在對戰的時候遊戲人物會自行浮出卡牌打鬥一番，據說效果非常逼真甚至有點兒震撼。易如雙將卡牌買來之後在家等著同事， 人全來了， 聽到黃總在門口打電話，脫鞋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哦哦， 時總，您說。”

　易如雙看向黃總，見他皺著眉不住點頭，鞋脫一半就靠門邊上不動彈了。

　“是， 我聽說了，但是還沒看。對，我現在在小易家呢，運營的同事都在。”

　易如雙拿了脫鞋放到黃總面前，黃總穿鞋進屋，一邊打電話一邊走到客廳，對易如雙說：“開一下電視。”

　電視錄入了主人的聲紋，只要主人說出給電視起的昵稱再加上指令，就能自如地聲控電視。

　易如雙開了電視，黃總說：“你們知道昨天那個新聞嗎？說玩暗廂翻車的那個。”

　運營的人都說知道，黃總捂著手機“靠”了一聲：“你們怎麽都沒人跟我說！”

　“這事兒都是時事沸點了，大家都知道吧。因為涉及到咱們暗廂，公關部昨天都加班開會了。”有位和黃總關系挺好的老員工說，“咱們運營部是反應慢了點。”

　昨天在線上打了一整天拖拉機的老黃：“……”

　一屋子的人看完了昨天翻車的新聞之後，議論紛紛。

　時悅發起了暗廂項目組高層視頻會議，老黃借用易如雙的書房，跑到裡面去開會。

　看得出來時總也沒在自己家，背景是酒店。她讓運營和商務配合公關部門和法務部所有應急工作，無論是警方調查還是輿論導向，以及遊戲內部的穩定，全都要做好。

　“當然，一切還是以總決賽為主。”時悅說，“無論如何，總決賽都不可以有任何差池。”

　NCOUNT的高層們都很敏銳地嗅到了藏在這件事背後的危機。

　世間自然會有巧合的事，但一般情況下涉及到重大利益的“巧合”，在背後都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操控一切。

　暗廂衝得太快，NCOUNT第二款遊戲“原始迷蹤”又以極其迅猛的勢頭飆上了營收榜前列，上讓人不得不注意到。

　就連老板時悅的身份和愛情都讓無數人沉迷不已，這無疑又是NCOUNT強有力的砝碼。

　突破不了瓶頸且一直在走下坡路的SQUALL和其他被壓了一頭的小公司們，怎麽可能會放任NCOUNT這列真空列車一騎絕塵？

　借助著暗廂競賽階段巨大的影響力爆點兒黑料出來，再給它貼上不容易甩掉的負面新聞，阻止它登頂的勢頭，這在各行各業中屢見不鮮，都算不上行業機密。

　在暗廂競賽正式開始之前，公關部就已經制定好了一系列應對緊急情況的方案，如今也能迅速啟動。

　暗廂全力配合警方調查，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女車主本身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在上車之後進入遊戲，遊戲過程中無意間關閉了無人駕駛系統，這才導致翻車事故。

　此次事故女車主全責。

　以上，是警情通報裡的描述。

　但時悅和許幼鳶查到了一些更值得關注的信息。

　從小珂媽媽那邊拿到了小珂生前使用的電腦，很快破解了密碼。

　硬盤裡基本上沒找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但是搜索記錄中留存著幾個關鍵詞。

　抑鬱症、全息遊戲成癮性抑鬱症、心理學、弗洛伊德、盜夢空間……

　時悅指著屏幕讓許幼鳶看，許幼鳶為她倒了一杯水來：

　“看得出來小珂在去世之前陷入了抑鬱和混亂。”

　“她甚至自己去過醫院看過心理醫生，電腦和她手機是共享帳號，短信裡有她的掛號信息。”

　許幼鳶扶著時悅的椅背：“她自己去看病，卻沒有和她媽媽說，說明她非常不信任她媽。”

　“看看這個，遊戲時間報告。”時悅又打開一條短信，重塑宇宙每周都會發送預防成癮的遊戲時間報告，小珂連續兩周的在線時間是142個小時，到了第三周甚至達到了149個小時。這意味著每天她在遊戲裡的時間是21個小時，睡覺和生活起居壓縮到最短，這才能有可能達到這麽長的在線時間。

　時悅和許幼鳶都覺得小珂一定是瘋了。

　“最長連續在線時間45個小時……”許幼鳶最高紀錄也只有18小時。

　“這已經是重度成癮范圍了。”

　“可是。”許幼鳶有些不能理解，“如果是別人的話還有可能，但小珂，她在離開之前還跟我說過劉鋒正在利用重塑宇宙偷取大腦信息，提及讓玩家沉迷遊戲裡分不清現實和遊戲的實驗，她是非常恐懼的，非常真實的恐懼，怎麽還會有膽子再進遊戲？甚至成癮？”

　“說明有一種可能。”時悅轉身面對著許幼鳶，“SQUALL的實驗不僅可以偷取玩家大腦信息，更是精神毒品，讓人一面恐懼，一面抗拒不了它的吸引。一旦被遊戲困住，徹底分不清遊戲和現實之後，必定會陷入極端的危險。記得小珂說的那句話嗎？是不是真的，有沒有血，那時的她已經分不清真實世界和遊戲世界了，她覺得唯一能讓她分辨的方法就是刺開她媽媽的皮膚，看會不會出現真實的血液。”

　許幼鳶雙眼有些發直：“但其實這種方法也未必能分辨的出，畢竟重塑宇宙的全息環境也非常真實。”

　兩人正說這話，時悅的手機響了，是阿透的視頻。

　接通視頻，素顏的阿透戴著副近視眼鏡，典型的輕熟女，表情有點兒嚴肅，手中還在不停地敲鍵盤。

　“等會兒，小橘黑了一段監控發到你郵箱了。”阿透說，“你先看一眼。”

　時悅借用許幼鳶的手機登上了郵箱，這是一段高速監控，有輛車停在了緊急停車道，有個人從副駕上下來之後，那輛車繼續往前行。

　“這是出事的女車主的車。”許幼鳶很快認出來了。

　“老許眼力好啊，就是她，這兒距離出事地點還有3公裡。”阿透笑道，“我和小橘查看了所有高速監控，沒找到這輛車的消息，這就很奇怪了，難道它是從天而降出現在事故現場的嗎？很明顯有人刪除了罪證。不過刪了也沒用，我們有的是辦法恢復。”

　“過去點。”小橘突然出現，將阿透從鏡頭裡擠走，對時悅說，“我高清還原了當時車內的情況，這個女車主的確在玩遊戲，但不是玩暗廂。”

　小橘將高清還原的視頻再次發過來，女車主依靠在車椅上似乎已經失去了清晰的意識，副駕的男人將她眉尾重塑宇宙接入晶體摘了下來，換上了暗廂的，隨後離開了車廂。

　開啟了無人駕駛系統的車緩緩前進，下車那人從緊急停車道的護欄跨出去，消失在監控畫面裡。

　“所以說，她一開始玩的其實是重塑宇宙，但後來被掉包成暗廂的接入晶體。”時悅冷笑道，“果然是劉胖子在使壞，想將實驗造成的負面轉嫁到NCOUNT頭上。”

　“老許，這倆都是你前同事。”阿透又擠了回來，“出事的女車主半年前從SQUALL離職了，但是銀行流水顯示直到出事之前她每個月都能收到SQUALL公司財務子帳號的匯款。而下車的那個人現在還在SQUALL任職。”

　小橘將她腦袋撐開：“畫面外說話就行，你擠著我了。”

　“我就愛擠你。”阿透手撐在小橘的椅背上。

　“行了二位，咱們聊完正事你們想怎麽擠就怎麽擠。”時悅沒想到自己有天會被好友秀恩愛，雖然女朋友就在手邊，可是秀回去的話肯定會被許幼鳶嫌棄，“許幼鳶，這個女車主你有印象麽？”

　許幼鳶搖搖頭：“SQUALL本部的人都超過了兩千，項目組數百個，這人我沒什麽印象。”

　“下車的男人呢？”

　“也沒什麽印象。”

　小橘：“但確認是SQUALL的員工，讓暗廂背黑鍋無疑。時悅，許幼鳶，你們打算怎麽辦？”

　“先公開這段監控視頻，不過我相信劉胖應該想到我們能找到監控，這事兒必定會以SQUALL和NCOUNT惡意競爭為中心思想畫上句號。”時悅道，“不過起碼先洗刷了暗廂單方面的罪名，保證總決賽順利進行。在總決賽之前攪出這種事目的不能再明確了，我不被他打亂了步伐。”

　“行。”小橘說，“讓你公司的團隊往外放一波，我這兒也有十幾個百萬粉的帳號可以幫忙。”

　“多謝了。”

　阿透的笑臉再次出現：“謝什麽，都是自家人。”

　小橘正要再次將她擠開的時候，她正色道：“你說劉胖心思這麽多，會不會也派了人進入到暗廂競賽裡搗亂？你們猜剩下的這幾組人馬中有劉胖的人嗎？”

　“沒有。”小橘雙臂在後腦杓交叉，“還等你說，我早就調查過了，這些人中沒有一組隊伍是SQUALL投資的，各有各的老板。我也調查過這些俱樂部和戰隊幕後老板的資金往來，明面上暗地裡都和劉胖沒有太大的關系。”

　許幼鳶道：“劉鋒應該不會派人到暗廂競賽裡阻止我們奪冠，畢竟這是時悅自己的遊戲，很容易暴露身份，萬一細作被連根拔，將他從後台揪出來的話才會引起更廣泛的牽連，反而弄巧成拙。劉鋒行事一向謹慎，不會這麽做的。”

　時悅也讚同許幼鳶的話：“與其派人到暗廂裡搗亂，不如在社會輿論上給我壓力，畢竟網絡辦案從20年前就很有效了。”

　小橘向後仰：“我有種預感，這個劉胖肯定還有別的行動。”

　阿透：“怎麽說？”

　“我很早以前就想要黑進SQUALL網絡，一直都沒成功，今早我想到了另外一個思路，有可能整個SQUALL的網絡是映射虛擬網絡，真正的網絡並不在國內。事實證明我的想法是對的，我用三個小時的時間在全球搜索，終於找到了可疑的地點，當我想要進去的時候迅速被捕捉到了。這是個陷阱，有個人料到我會找到這個地點，事先埋下了陷阱。要是當時我用普通的代理黑進去的話，恐怕已經被解碼出了真實地址。

　“時悅，就像我說的，劉鋒手裡肯定有一個非常厲害的黑客，甚至是一整個團隊，實力或許是國家級的。我不知道為什麽他能有這樣的實力操控這麽一群人，但能夠確定的是，想要運用黑客技術解碼他們的網絡非常難，一不小心很有可能被反噬。這些黑客如果只是要保護映射虛擬網絡有點兒大材小用，很有可能還有其他的動作。而且他們不會給你們外部切入的機會的。想要了解重塑宇宙和SQUALL的秘密，只有傳輸橋這唯一一個點。”

　許幼鳶道：“劉鋒的背後有政黨支持，擁有國家級的黑客團隊不稀奇。”

　“原來如此。”小橘的表情變得更沉重，“如果是國內的黑客團隊，我或許認識。”

　這麽一對接，小橘似乎想到了新的思路，也不和阿透爭鏡頭了，立即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

　“阿透。”時悅讓阿透轉告小橘，“劉鋒這麽謹慎，有可能在必要的時候徹底切斷整個SQUALL自保，有什麽辦法能夠始終建立和SQUALL網絡的聯系嗎？”

　阿透想了想說：“有個辦法，不過因為是映射虛擬網絡，所以有點麻煩。最重要的是得繞過對方的陷阱。”

　時悅說：“你和小橘一定可以的，對嗎？”

　阿透回頭看了看小橘的背影：“我不一定，但她一定行。”

　萬分專心的小橘甚至沒聽到阿透和時悅在說自己。

　“沒什麽別的事。”阿透說，“有新進展咱們再聯系。”

　“好。”

　掛斷了視頻，時悅靠在椅子上，神色有些凝重。

　許幼鳶的心思卻有些飄，時悅能從她的表情上看出來。

　“你在想什麽？”

　許幼鳶沒直接回答，時悅凝視了她片刻後說：

　“不行。”

　許幼鳶：“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你腦袋裡裝的什麽難道我不知道嗎？”時悅向她招招手，讓她過來。

　許幼鳶走到她身邊，時悅摟住她的腰，將她往前帶。

　許幼鳶心思被時悅看穿，但還想爭取一下，隻好聽話地坐到她腿上。

　“我不會有事的，而且弄明白那項實驗究竟是什麽內容，將它錄製下來是拆解SQUALL帝國強有力的證據。難道你要看著劉鋒對NCOUNT下手，而咱們卻無能為力嗎？”

　時悅捧著她的臉蛋，順勢輕輕拍了拍，就像長輩拆穿小孩為了喜歡的零食而說的謊言：“你不就想要玩那個實驗遊戲麽？扯這些，其實你最好奇的是讓人朝思暮想甚至為之瘋魔的實驗遊戲世界裡究竟是什麽樣的吧？”

　許幼鳶否認，不過否認得敷衍：“怎麽可能。”

　“少來了，我還不知道你麽？從小就是瘋狂玩家，市面上有幾款遊戲你沒玩過？許幼鳶，在我面前你還要對真實的自己遮遮掩掩麽？”

　時悅凝視她的目光中帶著被蒙蔽的受傷神情，這眼神立即讓許幼鳶繳械投降：

　“好嘛，我承認我的確非常想知道劉鋒的實驗遊戲世界到底是什麽樣的，可是想要扳倒劉鋒也是我的主要目的，這不衝突啊。小珂在去世之前還沉浸在實驗遊戲裡，我想她的實驗帳號可能還可以使用。”

　“劉鋒會留下實驗帳號讓別人查嗎？”

　“有可能帳號還存在這事兒連劉鋒自己都不知道。”許幼鳶說，“不然的話，小珂在離開SQUALL的時候實驗帳號就已經被炸了，她回家之後就登錄不了了。最有可能的是，小珂預見了實驗遊戲可能會有強烈的成癮性，所以偷偷準備了一個實驗帳號，方便自己隨時進入，緩解成癮帶來的痛苦。”

　“現在倒是方便了你。”

　“時悅，這件事真的太重要了，難道你不想知道實驗遊戲的真相嗎？”

　“可是這麽做實在太危險了。”

　“小悅。”

　“幹嘛，還想用色誘那一套麽？”

　“小悅~~”

　許幼鳶撒嬌百年難得一見，時悅強悍的心臟居然承受不住，抱了她就往床上壓。

　頭髮散在床上，雙手被扣住的許幼鳶：“？”

　“為了玩遊戲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許幼鳶，這回可賴不得我。”時悅親她的耳朵，將浴袍扯開，“是你自己惹我的。”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你覺得我現在還有可能停下來嗎？”

　別說時悅，幾個吻下來許幼鳶自己氣息都已經很不穩了。

　躺在酒店柔軟的大床上，時悅熟悉的香水味讓陌生的環境變成熟悉而火熱。

　許幼鳶在時悅懷抱中的時候，想起看過很多劇集裡都會有的場景。一邊末世到處都是喪屍，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一邊還要在車裡在草地在廢棄的教室裡滾得熱火朝天。當初看的時候覺得很假，人到緊張的時候哪裡還會有這心思？

　親身經歷說明，這事兒分人。

　許幼鳶自己的話肯定沒心思，但遇到時悅就不一樣了。

　不僅有心思，還有好幾輪的心思，還有翻來覆去尋找新姿勢的心思。

　許幼鳶被她折騰得又煩又舒服，這種體驗還是第一次。

　最初有點兒心不在焉所產生的煩躁感，在時悅的撫慰下慢慢消退。等內心真正的火焰被時悅撩撥煽動之後，那股煩躁感變成了難得主動的情緒，帶著點兒發泄的意味，平日裡絕對不願意的姿勢這回都默認嘗試了，這讓時悅更加興奮……

　年輕人的體力真好。

　許幼鳶汗水淋漓實在受不了，去浴室裡打算衝個澡就睡了。時悅跟了進來將她堵在裡面，又是一個多小時的衝刺。

　最後好不容易回到床上，許幼鳶隻想要將酸脹的四肢拆下來掛起來晾一晾，等明天不酸了再按回來。

　做愛幫助睡眠，許幼鳶很快進入了夢境。

　她一旦入睡就睡得相當熟，雷劈不醒。

　偶爾有些動靜會將她的意識從深層睡眠中往上拽一拽，她好像聽到了關門聲，不知道過了多久又有人回來了，但是沒到臥室來，隻停留在客廳。

　許幼鳶翻了個身，昏昏沉沉地睡著，直到被一聲驚叫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