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幼鳶讓時悅先去睡覺，明天還要上班。

　“你去年才畢業回國的吧， 也沒問過你現在在哪裡上班。”

　時悅說：“一個互聯網公司。”

　“叫什麽名字？”

　“剛起步的小公司， 說了你也不知道。”

　“別嫌棄公司小， 小公司更鍛煉人。”許幼鳶說， “你才剛起步別讓自己透支， 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現在再不睡，明天在老板面前打呵欠的話， 老板會覺得你自我管理能力不行，以後競爭管理層的時候， 很有可能會敗在這些小細節上……”

　“您再說下去我真要睡著了。”吸血鬼翻白眼的樣子還挺優雅， “我的願望又不是當個高層。”

　“那你願望是什麽？”

　“混吃等死。”

　“這也能算願望？”許幼鳶搖頭，“你們年輕人腦子裡都在想什麽東西。”

　很久之後許幼鳶回想起這段對話， 也是覺得有點神——從某種意義而言，這或許真的是時悅的願望。

　時悅說她還很精神，可以解決一個主題任務再睡。

　“大半夜的做個什麽主題比較好……”許幼鳶看著公告欄自言自語道。

　時悅迅速提議：“肯定是愛情主……”

　許幼鳶“唰”地轉身， 笑得猙獰：“當然是恐怖主題。”

　時悅老大沒意思：“我困了，下了， 晚安。”

　“回來……”許幼鳶拽住她， “你目的性也太明顯了吧？”

　時悅得寸進尺，迅速拉近兩人的距離：“我的目的性一直都很明顯， 你不是早就看出來了嗎？”

　吸血鬼的瞳孔非常好看，在她的雙眸之中甚至能看見重塑宇宙裡所有的星球。

　讓許幼鳶沉醉過的香水味又在彌漫，她明白了，時悅當初沒有說謊， 這吸血鬼外觀的buff除了小尖牙上能往外躥一些不正經的電流外，的確還有其他的加成——

　比如這混合著血的香甜味，說不定是一種催情劑。

　許幼鳶第一次聞到的時候就覺得無比好聞，甚至有點兒迷醉。

　今天再一次聞到還是很快就被吸引，心裡一蕩又是一陣燥熱，腦中迅速開始迷糊，手心裡的汗直往外冒。

　時悅很滿意地看著眼前這張酷似許幼鳶本人的臉泛起紅暈的模樣。

　平日裡能見到的許幼鳶不是在思考就是在生氣，如記憶裡那場粘膩又激烈的親密中的她不同。

　記憶裡的她隻負責收割人心，根本沒有售後……

　時悅沉浸在許幼鳶迷人的表情之中，心中軟得像一片雲，根本沒想到下一刻耳朵會被狠狠拎起來。

　時悅：“痛？！”

　一手捏著自己的鼻子以免繼續吸入不正經香味，一手擰住時悅耳朵的許幼鳶冷笑一聲：

　“勸你在耳朵被我擰掉之前換一身外觀。我就說上回怎麽陰差陽錯搞出事來，原來你藏著暗器。”

　時悅掙脫許幼鳶，後退到安全距離，眼淚花在眼眶裡打滾，委委屈屈：“不是你讓我不要換外觀的嗎？而且插著體感芯片呢，怎麽舍得下這麽重的手。”

　許幼鳶不吃這一套：“不痛我還不擰呢，誰讓你穿著外觀暗地裡設計我？”

　“怎麽叫暗地裡設計你？這外觀的buff在商城裡寫得明明白白，你也可以看到啊。”

　“誰有這功夫看？”

　“自己不看賴我了？而且姐姐你不也是受益者？五星好評裡的字字句句可不是我逼你寫的。”

　許幼鳶雙眼一利，一個飛腿衝著時悅的腦袋就去，吸血鬼翅膀呼啦一下張開，飛到天上，躲過一劫。

　“怎麽一言不合還打人？”時悅浮在半空，樂了，欣賞著許幼鳶打不著她氣鼓鼓的模樣。

　許幼鳶指著她：“再提那好評信不信我連夜上你家去揍你？”

　“行啊，你來，我從小區外一路撒花到家門口，來了就別走。哎？還挺押韻。”

　許幼鳶沉默了一秒，下線了。

　時悅：“……這也太經不起逗了。”

　等了一會兒沒動靜，時悅下線轉了一圈，網上任何地方都沒有許幼鳶的影子。

　不會真的生氣去睡覺了吧？

　許幼鳶是真生氣，但她沒睡覺，只不過退出了約會場景回到自己的屋子裡，調成了隱身模式，將購買外觀的商城界面調出來，一個個看過去。

　不就是外觀嗎，不就是buff麽！不信我還找不到一個能揍你的buff！

　許幼鳶在buff屬性列表裡選擇了“力量”，近期最火爆的是迪士尼出品的新款超級英雄衛妮吉，渾身肌肉的黑人女英雄，一拳打爆一顆行星。

　許幼鳶已經養成看見哪件心動的產品第一時間看價格的好習慣，衛妮吉外觀售價19999RMB。

　這數字看得她一陣頭暈目眩，別選什麽最新款了，看看經典款吧。

　綠巨人和美隊都是9888RMB、斧王8888RMB、巨石強森6999RMB、張飛5999RMB……

　許幼鳶激情尋找了片刻，看完價格之後冷靜了不少，按照價格由低到高排個序。

　看到一個非常合適的外觀，許幼鳶一口老血差點嘔出來。

　這個外觀只有一個力量型的buff——給對方一耙子。

　只要襲擊的目標在200米之內，都能一耙子耙臉上。當前處於試用期，免費，可以說是非常經濟實惠了，完全是她想要的效果。

　這隻皮猴子不好好教訓一頓不會自個兒老實的。

　可……這免費的外觀也太醜了。

　許幼鳶猶猶豫豫地按下了“試穿”鍵，外觀上身的時候她連轉個圈看看全身效果的心情都沒有，扶著額頭坐到地上。

　太可怕了，連她自己都無法直視鏡子裡那凶殘的模樣……

　可除此之外全都是388RMB起價，許幼鳶看得都肉疼。

　行吧，醜就醜點，好用就行。反正一耙子下去解氣就好！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太”在意外表的人。

　許幼鳶深吸一口氣，選中了“試用”兩個字……

　時悅等了半小時許幼鳶也沒有再上線，略心虛。

　以前生氣都能給個反應，這回根本都不算是精心設計，隨口一提居然直接給戳下線了。

　時悅暫時退出app，給她發了條微信，4D表情包，一個扒出手機框淚眼婆娑的可憐小豬，附加一行字：

　姐姐我錯了。

　發出去之後等了等，對方一直未讀。

　勤勤懇懇拖地的AI犬路過她的時候被她的拖鞋卡了一下，慢慢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時悅從這一眼中讀出了同情。

　這可怎麽辦。

　以前也沒少皮，可每回都能得到反饋，說明她不是真的生氣，那這次……按照常理而言，五星好評這件事兒已經是日常梗了，也不是第一次吐槽，怎麽還會有這麽大的殺傷力？

　時悅反思了一下自己，又展望了一下明天，找個什麽樣的借口能和許幼鳶偶遇？

　暗廂的接入晶體還沒摘下來，遊戲裡的消息會繼續向時悅的大腦推送。

　就在她翻著手機想要選取一位幸運兒時，收到了許幼鳶上線的提示。

　咦？

　時悅興衝衝地返回遊戲，等她再次出現在海洋館外的廣場上時，聽見周圍一片低低的驚訝聲，全都往一個方向看。

　妖風四起，地動山搖。

　時悅身後的翅膀被勁風刮得幾乎豎起，她和眾人一齊仰望，遠處天際黃沙漫天，一坨巨大的黑影在冉冉升起。

　待眾人看清了這坨黑影是個什麽玩意之後，都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啥玩意？！”

　“……這個外觀，還真有人用啊。”

　這是一隻豬。

　或者說這是一隻豬妖，一隻大家都熟悉的、會取經的豬妖。

　一般情況下大家稱呼其為“二師兄”。

　豬妖龐大的身軀矗立在半空中，將優雅寧靜的海洋館上空遊蕩的生物全都嚇得四散逃跑，手裡閃著寒光的九齒釘鈀高高舉起。

　一臉問號的時悅：“…………是你嗎？”

　如山一般龐大的耙子衝著時悅砸下來，轟隆一聲巨響，飛沙走石大地凹陷，海洋館裡爆了三個缸。

　被砸個正著的時悅眼前一黑，掛了。

　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她在暗廂中的房間，一黑一白兩隻小奶狗顛顛倒倒地跑到她身邊，舔她的手背。

　時悅坐在柔軟的地毯上，周圍全都是散落的作業本。空曠的房間裡家具不多，只有一張寬敞的桌子和兩把椅子。

　頭頂的星光和浮雲共存，時悅背靠在一棵向宇宙深處生長的蒼天巨樹，回味方才的一幕，想了想前因後果，笑得喘不上氣。

　從頻道預覽裡看見海洋館此時七零八落，全部玩家都在攻打二師兄，將它當成突然出現的大怪的場景。那隻豬被牢牢捆住，送上了警車。

　時悅捂著肚子笑到直不起腰。

　好了，現在她該做的是下線睡覺，明早去上班的路上美美地找樂子。

　第二日一早，時悅起床洗了個澡，清清爽爽地出門。

　住宅區外面有個早點檔口，時悅經常來這兒買早點，今天依舊要灌餅，不僅要加腸，還要多臥一個蛋。

　老板一邊攤餅一邊看著坐在車裡面帶笑容的時悅，好奇：“小姑娘，有什麽好事？又加腸又加蛋的。”

　“天大的好事。”時悅想想還不夠，“還有油條麽？再給我兩根油條！”

　“……年輕真好啊，吃早餐都是雙人份的食量。”

　時悅買了早餐美滋滋地打開自動駕駛系統，一邊吃油條一邊進入暗廂app，前往“拘留所”。

　昨天許幼鳶居然在公共區域使用武力，那一耙子打擊倒是很精確，隻死了她一個，不過擾亂遊戲次序，亂殺無辜的許幼鳶肯定要掉信用，還會被強製拖進“拘留所”，關押反省。

　想要出來有兩條路，一是一次性繳納遊戲幣6萬，等同於600RMB，自己交或者好友交都可以。

　另一條路就比較慘了，不交錢就得在裡面關上12小時，還必須是12小時活躍在線時間，得做苦力，幫忙篩選調查問卷，想要睡著覺掛著機蒙混過去是不行的。

　能狠下心穿上二師兄外觀，許幼鳶對自己真是夠狠。

　是什麽讓她這麽狠心？都是因為窮啊……

　摳門的許幼鳶必定不可能交那6萬金幣，現在她肯定還關在裡面當苦力。想要快點從拘留所裡出來，許幼鳶今早起床第一件事肯定是上線。她不是還想著一起解鎖所有成就麽？12小時必須快點熬完。

　以許幼鳶在線的時段推斷，她也是個不怎麽喜歡睡覺的，這點鍾肯定在。

　在拘留所期間，任何操作都被鎖死。不能約會不能交易，甚至不能改變外觀。

　所以現在許幼鳶肯定還是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瑟瑟發抖的小豬豬。

　吸血鬼顛著小步伐搖擺著滿是桃心的小尾巴，剛走到拘留所昏暗的長廊上，就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打鼾聲。

　時悅停下腳步，忍不住縮起肩膀。

　啊——呼——！鼾鼾鼾……

　啊——呼——！鼾鼾鼾鼾鼾鼾……

　相比起正常的打呼聲，這完全特麽的是在呐喊好麽？

　時悅驚恐萬狀地挪到拘留所門口，透過嗡嗡直響的鐵欄杆，看見二師兄仰面躺在地上，這撕天裂地的呼聲果然是她發出來的……

　周圍一圈獄友快崩潰了，頂著黑眼圈紛紛扒上來乞求時悅：“你是這隻豬的好友麽！快點把它接走！什麽外觀也有人買！服了！叫都叫不醒！”

　時悅：“好好，這就走，這就走。”

　獄友：“能抓緊點麽？還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