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生接到下官的匆匆稟報後,第一反應是荒誕。
“你說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接近了上尊的宮殿,被無極魔尊攔截了,現在無極魔尊派人來請我過去和他們一起喝茶聊天?”萬生重複道。
下官點了點頭:“是這麽說的。”
萬生一時不知道該先問什麽,最後勉強挑了一個問題:“長得一模一樣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那下官說,“好像是雙生子?”
每一個神誕生時都是獨一無二的,雙生子這種東西在神魔兩界裡是不存在的——除了太初時一對極罕見的例外。
“我們魔界哪來的雙生子?”萬生莫名其妙道,“就是神界來使也不可能有啊。是兩個什麽,妖嗎?”
似乎也不太可能,哪怕是妖皇也沒有資格踏足魔界,更別提被無極魔尊請回去喝茶了。
萬生滿腹狐疑地趕往了無極魔尊殿,果然在招待會客用的偏殿裡見到了一對長得一模一樣的俊朗公子。
再加上一個滿身珠光寶氣、金銀玉石的無極,叫人一眼看去仿佛是闖入了什麽紈絝聚會。
“萬生魔尊過來了?”無極笑眯眯地搖著他的扇子,“快坐。”
萬生嘴角一抽。因為在他的神識裡,無極正在瘋狂咆哮:“你有沒有帶藥!真言丹之類的!這兩個人好像是混沌的探子!快想辦法下在他們的茶裡!”
萬生不動聲色地坐在無極魔尊身邊,和那對雙生兄弟相對,問道:“這兩位是?”
“仙界來使。”無極搶先給他介紹道,“溫既明、溫且哲兄弟。我們魔界沒有雙生子,我一時好奇,多聊了一會兒。”
而在神識裡,他這樣說:“他們出現在上尊的宮殿附近,似乎想要刺探情報,被我安排巡視的人發現了。我去和他們周旋了一會兒,他們自稱仙界來使,也握有仙主信物,可是氣息不對。我花了好些口舌才他們騙來這裡,我設好結界了,跑不掉的。”
“氣息確實有異,不似鴻蒙世界中人。”萬生在神識中回道,而後他清了清嗓子,對那兩兄弟道:“兩位使者不請自來,有何貴乾?”
“主要是帶我弟弟看看魔界,沒想到剛開始看就被無極魔尊熱情相邀來喝茶。”坐在左邊那個說,“既然這樣,就先與兩位魔尊聊一聊。”
他口中的“弟弟”咳了一聲,似有些不讚同,開口道:“確實是有要事,最好兩位魔尊都在場一起聽,節省時間。”
無極魔尊臉上笑意不減,補充道:“兩位使者方才就要求萬生魔尊到場,才肯說出目的,如今萬生魔尊請到了,兩位是否能開誠布公了?”
雙生子中那個兄長便開始說道:“混沌神域集結了數十萬大軍,如今已經行軍到半途,數年之內就會抵達鴻蒙世界邊緣,屆時他們將通過那些裂隙進入……”
“等等、等等!”無極驚地打斷他道,那張笑眯眯的假面也維持不住了,“你在說什麽?”
“好好聽著,不要打斷。”那兄長不滿地瞥了一眼無極,繼續道,“如今不用怕打草驚蛇了,妖界的裂隙盡快處理掉,神庭會負責仙界和人界的,鬼界是和合神的地盤,讓他自己頭疼吧。神魔兩界應該還未發現有混沌裂隙——至少魔界沒有吧?”
無極被他說得有些懵了,下意識道:“沒有。”
“沒有就好。如果有那就是你們失職失責。”
無極木然道:“你是誰?”
“你不用管。”那人說著,從袖子裡抽出一本書冊來,隨手扔在桌上,“這是混沌大軍的戰報,後面的內容大半是假的,不用看。有幾個將領級別的人物我都一一探過底,批注寫在前面幾頁上了,你們看後給神庭抄錄一份送去……”
他說到這裡,他的兄弟忽然插言道:“那隻機關鳥在你那裡嗎?”
剛才無極打斷了他說話,被他以訓誡的口吻警告了,然而換了一個人,他一絲不滿都沒有,自然地回道:“在的。”
“借給他們用好了。”
“過兩天吧,現在不行,信還在那鳥身上。”
“……你沒看信啊。”
“還沒機會取信。在那裡的時候一直有人監視,回來以後,你也知道,有點忙。”
忙什麽,蒼恕當然再清楚不過了,忙著折騰他。
因為分別了一段時間,蒼星垂格外地願意纏著他,情事中也比往日都要凶狠,蒼恕心裡裝著正事,原本不想這麽荒唐,可是他其實也很是思念,一開始半推半就,後來被折騰得神智昏聵,也由不得他推不推了……
他被這一句氣得不輕,又不好在人前說什麽,不肯再理蒼星垂了,對無極和萬生道:“過兩日我們會給你們一隻機關鳥,送信用。”
無極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那雙生子中,聽上去更強勢些的兄長是誰了。
那麽這就帶來一個新的問題。
“你……您又是誰?”他充滿探究欲地問蒼恕。
萬生已經完全猜出了對面的身份,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在一邊,什麽都沒說。
蒼恕看了一眼萬生,道:“這不重要。萬生魔尊,我們上次尚有未盡之事,不如我們移步吧。”
見過萬生,果然是那位!無極心道,知道他說的是解蠱一事,積極地給他們提供場地:“三位是否要移步我的修煉所?那裡最安全。”
“不必。你拿著戰報下去吧。”蒼星垂道,又對萬生道,“跟上。”
萬生恭敬應道:“是。”
蒼星垂一路帶著兩人進入自己的宮殿,看守的人已經被無極全部撤回來了,他們得以未驚動任何人進入。
萬生先行回他的魔尊殿取解蠱的藥引,蒼星垂便把蒼恕往裡面帶。
“這不是去正殿的路吧。”蒼恕腳步一頓,“如果我沒記錯,前面是你的寢殿。”
蒼星垂無奈道:“早知道就不照搬第三重天了。”
蒼恕看了他一眼,自己調頭往正殿去了,蒼星垂只能跟在後面進了正殿。
前陣日子是做得過火了一點,有正事相談還好,只要不是正事,蒼恕就不肯理他了,蒼星垂試圖搭話了幾次都沒得到回應,想了想,從袖子裡摸出一隻雪白滾圓的小鳥來。
小鳥輕輕啄了啄蒼星垂的手指,張口吐出一封信來,這才飛回到了蒼恕身邊。
蒼恕剛習慣性地伸出手指輕撫那隻鳥,就聽蒼星垂邊展開信邊道:“在混沌神域,我想你的時候,就和這隻鳥玩一會兒,以解相思。”
蒼恕摸鳥的手指蜷縮了一下,裝作沒聽見的樣子不肯說話。
信是蒼生寫的,都是些瑣碎小事和祝詞,什麽很思念父親,所以求了天神叔叔做了這個機關鳥,希望父親一切順利,還有院子裡的糖葫蘆樹又種失敗了雲雲。
這信早在寄出之前,蒼恕就過目了一遍,寫得很是得體,因此並不怕蒼星垂當著他的面看信。
沒想到蒼星垂忽然念出聲道:“……這半張信紙是我瞞著爹爹塞給機關鳥的。機關鳥不是我要做的,是爹爹想要和父親通信,才要求天神叔叔做的。爹爹經常坐在院子裡,一看糖葫蘆樹就是一天……”
蒼恕睜大了眼睛,在蒼星垂念了好幾句後才反應過來,立即伸手想去搶蒼星垂手上的半張紙,被蒼星垂捉住了手腕,含笑道:“好啊,我不在家,你看看你都教了兒子些什麽東西?”
“不是!是小灰很想你我才……”
蒼星垂抖了抖那張紙,挑著念道:“父親,那信中的思念,其實都是爹爹的思念……”
“別念了!”
蒼恕簡直面紅耳赤,想不通自己怎麽會沒有檢查最後寄出去的東西都有些什麽。蒼星垂好整以暇地舉高了那半張紙的信不讓他拿到,道:“不讓我念也可以,叫一聲兄長來聽聽。”
蒼恕氣不打一處來。
因為這次變成了一對雙生子,蒼星垂執著地認為自己是兄長,先前兩人在那牢籠之中胡來的時候,他忽然來了興致,逼著瀕臨崩潰的蒼恕叫了一次兄長。
“你……你還敢提這事!”蒼恕咬牙道,“把信還給我!”
“憑什麽?兒子給我寫的信。”
萬生一進殿,就察覺到氣氛不妙。
“藥引拿來了?”雙生子中的一個說,顯然是蒼星垂,“那就開始吧。”
他一邊說,一邊自然地撫了撫了自己有些褶皺的衣服,萬生狐疑地看著,心想,莫非……剛才慈悲神君和上尊在這裡一言不合,打起來了?
其實他猜的差不多了,不過他猜不到原因是為了爭奪一封信罷了。
萬生很快布置好了陣法,因為先前與蒼恕約定過合適的時機解蠱,他便對蒼恕道:“只需要解一人即可,請慈悲神君變回神身,脫去上衣……”
“我來。”蒼星垂打斷道。
他踏出一步,重新化為了黑衣的魔尊,而後那身黑色魔衣褪了下去。
萬生原本捧著丹液正要往他身上澆,只看了一眼他赤()裸的肩背,頓時僵住了,不知如何下手。
蒼星垂的肩上有一個極深的牙印,顯然是不久前剛剛留下的,背上也被抓得一塌糊塗,血痕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