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封折成心形的情書， 顧明瑄不知道為什麽， 眼角忽然就落下一滴淚來。

　莫非送情書就要被“拋棄”的flag真的要應驗嗎？真是胡思亂想！自己和男神好好的， 男神怎麽會拋棄自己？

　顧明瑄哭著哭著努力地笑了出來， 樂觀地想著， 也許今晚驚醒只是一個意外， 等會兒睡著了就又可以見到男神了。

　……

　可是， 這一次， 顧明瑄真的又失戀了。

　自從那一晚從夢中忽然消失驚醒之後，男神再也沒有在他的夢裡出現過。

　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 好像只是他做的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現在夢醒了， 一切就結束了。

　顧明瑄從來沒有對睡覺感到過這樣的恐懼，他害怕睡覺， 害怕自己睡不著，也害怕自己睡著了夢不到男神了。

　每個沒睡著的夜晚，是瘋狂的思念和寂寞；而每個睡著了的夜晚，要麽是一夜無夢， 要麽是一些混亂而無厘頭的夢境；醒過來後又是深深的孤寂和痛苦， 和濕掉的枕巾。

　《做夢都想談戀愛》這部漫畫，他也再也畫不下去了，他只是每天看著過去那些甜蜜的劇情發呆，慢慢回憶著過去夢裡的一切。

　說到底， 這只是一場夢而已啊， 他從一開始愛上夢中人的時候， 就應該想到這樣的結果。

　可是，這一封在夢裡寫的情書，是真真實實存在的，這真的就只是夢嗎？夢中的感情也是那麽的真切。甜蜜的喜歡，炙烈的愛意，情難自禁的欲·望他全部都感受到了。

　他每天拿著那封情書看了又看，紙頁都被他的手指摩挲得卷角起毛了，這是唯一能夠證實他夢境存在的證據。

　可是，這封情書真的就是在夢裡寫的嗎？夢中的東西真的能變成現實？太荒誕了！

　顧明瑄試圖尋找一些蛛絲馬跡，他在房間裡安裝了監控，看著自己睡著時的一舉一動，可是睡著了的夜晚，他就是好好的睡在床上翻來覆去。只是有時候會在夢中莫名地抱著被子痛哭，但是也沒有做出任何異常的舉動。

　也許是因為自己不再夢見男神了吧，所以睡覺的時候是正常的，他安慰性地想。

　但是有些從熱戀中清醒過來的顧明瑄，恍然間覺得，也許自己是患上了某種精神疾病？情書只是在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寫的？畢竟和夢中人談戀愛這樣的事，實在是太過荒誕。

　顧明瑄不能相信，最後他甚至請來了心理醫生，把自己深藏在心的夢境一一告訴了對方，希望能確認什麽。

　但是心理醫生當然不可能相信這麽荒誕的事，情書怎麽可能是從夢中帶出來的？這嚴重違背了唯物主義。便斷定這只是顧明瑄的幻想，把夢境當真了，說過一段時間就會忘記這些夢，還替他做心理疏導。

　顧明瑄完全不能接受，他立刻結算了心理谘詢師的費用，拒絕聽他的任何言語，沉浸在自己對男神深深的思念裡。

　顧明瑄打開了久違的畫室，那幅畫還沒有完成，他凝視著畫中季珩的眼睛，季珩的眼睛也在凝視著他。

　顧明瑄忽然淚流滿面。

　身上的痕跡已經漸漸散了，很快，他就會找不到任何男神存在過的證明，一切就像是鏡花水月，大夢一場。

　為了留下什麽，顧明瑄拿起調色盤開始調色，他決定，要把這幅畫畫完。

　……

　小鬼魂消失了。

　雖然這一次消失的方式令人擔憂，但是季珩最開始還是往好的方面想，以為他和往常一樣，只是一夜不來而已。

　但是三天三夜徹夜不眠之後，想到那天小鬼魂突然消散時的不同，季珩才隱約意識到，他的小鬼魂可能真正的消失了，也許再也不會到夢裡來找他。

　季珩發瘋似的找他，通過已知條件，在全國尋找著十八歲死去的少年，沒有一位符合條件；請了畫師來通過他的描述畫出小鬼魂的樣子，然而沒有一位畫師能讓他滿意。

　季珩甚至請了玄學大師到家裡來招魂，來推算小鬼魂的去向，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出個所以然來。

　看他瘋狂的樣子，有些玄學大師最後忍不住好心跟他說：“風水也許是存在的，但是季先生，您不會覺得這世上真的有鬼吧？”

　直到他請教一位有名的高僧，那位高僧說：“你心中的那個人已經完成了他的使命，償還了他的因果，回到他該回的地方去了。”

　想到當時小鬼魂消散時滿身的金光，季珩有些恐懼地想，也許小鬼魂已經實現了他談戀愛的執念，轉世投胎去了嗎？不，他不願意接受。

　當初他想，以後自己死了，就和小鬼魂一起做鬼，可是就算是這樣也不行了嗎？這就是人鬼相戀最壞的結果了吧？

　在季珩各種方式的尋找中，半個月過去了，小鬼魂仍舊沒有出現。一切都失去了蛛絲馬跡，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他見過小鬼魂，仿佛過去與他相戀的小鬼魂只是他的幻覺，也許世上根本就沒有鬼魂存在。

　他只是因為車禍，對大腦造成了損傷。而因為過去的自己太過孤寂，所以才會想象出這樣一個溫暖可愛的小鬼魂。這樣一切似乎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可是，比起小鬼魂只是幻覺這個答案，他更願意接受小鬼魂真正存在過，現在只是實現了願望，轉世投胎去了，至少，自己給過小鬼魂幸福和快樂。

　他小時候曾在佛前許願，希望自己能夠替那個男孩承受災禍病痛，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長大。當初，顧家二少把這個玉觀音送給了自己，作為護身符；而顧家二少雖然出生在幸福美滿的家庭，但從小多病多災，一不小心就會夭折的樣子。他雖然生於這樣父母不睦的家庭，但從小身體康健。現在那個男孩已經平安活到了二十四歲，他也不再為此擔憂。

　如今，季珩跪在佛前祈求，希望他的小鬼魂的下輩子投身美滿的家庭，被寵愛著長大，可以平安喜樂、無憂無慮。

　……

　周敘覺得自家小少爺畫畫瘋魔了。

　每天都不高興的樣子，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對著自己的油畫。小少爺以前為了畫出一副好作品的時候這副模樣也是有的，只不過這次嚴重了點。

　周敘只見畫室裡丟滿了廢稿，他隨意撿起來看了幾張，畫的都是季珩，他隻覺得每張畫得都“驚心動魄”，傾注了無數的感情。這樣都還不滿意，小少爺到底是要畫出什麽絕世大作？

　顧明瑄並沒有告訴周敘自己痛苦的心情，他明白，沒有人能理解他，或許還會讓他認清現實。所以心理醫生他是偷偷摸摸請的，連哭都是偷偷摸摸哭的。

　周敘眼見小少爺為了畫畫是越來越憔悴，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道：“《可惜還是單身狗》這個項目的策劃已經做好，你要不要看一下？”

　顧明瑄只是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說：“周哥你看著辦吧。”

　周敘又說：“《無冕之王》已經剪出來了，你要看看成片嗎？不滿意的地方還可以重剪，下周六晚上八點就要播了。”

　顧明瑄還是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說：“你覺得沒問題就行。”

　周敘實在沒辦法了，也許小少爺畫完這幅畫就能好了？

　……

　而在某天顧明瑄望著油畫發呆的時候，他的電話忽然響了，他接起來：“喂，媽。”

　“什麽媽？叫老了，叫我婉儀姐姐。”沈婉儀語氣輕快道，“我和你爹回來啦，快和你哥速速搬回家裡來住。”

　顧明瑄露出了這半個月以來的唯一一個笑，道：“婉儀姐姐。”

　沈婉儀卻敏銳地聽出了自家孩子語氣裡的異常，道：“小明寶貝兒，你怎麽了？”

　顧明瑄忽然覺得想哭，可是他還是努力地遏製住了，他只是聲音裡有細微的哽咽：“婉儀姐姐，我只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美夢，然後有一天，夢忽然醒了……”

　沈婉儀聽著小明這雲裡霧裡的話，總感覺是感情問題，但是無論自己怎麽問小明，小明就是不說。

　沈婉儀隻好道：“小明寶貝兒，你趕緊回家來吧，媽媽想你了。”等見到小明，再慢慢探討小明的感情問題。

　顧明瑄看了自己的畫一會兒，有些失魂落魄地放下了畫筆，畫還沒有畫完，只能暫時擱置了。

　他起身收拾東西，有些茫然地想，不能整天畫畫了，他到底要用什麽來遏製自己的思念？

　最後，他只能拿起那封情書，捂在了心口。

　顧明瑄回到顧家主宅的時候，顧書文和沈婉儀還沒有回來，他哥去機場接人去了。

　顧明瑄拿著那封情書，坐在花園的秋千上，慢悠悠地晃著，失神地看著，淚水慢慢就流了出來。

　忽然，一隻手抽走了那張紙，沉聲道：“小明看什麽呢？還看哭了？”

　……

　所有人都以為季珩心中有位死去的白月光，季先生想他已經想出了幻覺，很多時候總是假想著那位白月光就在身邊。

　身邊的傭人、助理、秘書、下屬，全都發現了異常，可是季先生除了令人瑟瑟發抖的低氣壓之外，在工作上也從未出過錯，也並不對下屬發怒。只是，在他嚴肅和冷寂的目光下，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敢在他面前問起他的白月光。

　季珩每天下班以後，都要與畫師見面交流，沒有畫師能把小鬼魂的樣子畫出來，他就自己畫，總有一天他會描摹出他的小鬼魂的樣子。

　某天，在他對著稿紙第無數次嘗試的時候，他接到了顧琛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