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一行人快馬加鞭的回到營中時, 已經是八月初的時間。
七、八月的天氣正熱,許君一踏入營地附近這一片就熱的快要化了,知了沒完沒了的叫著,地面仿佛有騰騰熱氣冒出, 甚至就連空中都帶著濃濃的炎熱的氣息。
不只是許君,重新回到這裡, 就連幾個常年都呆在這一片的副將都忍不住地扯了衣袖扇風。
他們駐軍所處的位置要比景山城那邊更熱許多,每一年都如此。
眾人路過城時, 不得不停下來在路邊攤上結結實實的各自灌了兩大碗涼水,這才又頂著烈日向軍隊而去。
回了營, 眾人馬不停蹄的又各自散開, 去各個地方提前做好部署。
鬼面將軍等人忙得不停,許君這邊倒是輕松不少, 回營之後,他好好的休息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第二天才開始忙起來。
再次回到營中, 軍隊的氣氛明顯有了改變。
以前軍中士兵總是熱火朝天的訓練, 聽著那不斷響起的號子還有吼聲, 也能感覺到幾分熱血的氣息。
但如今不同,如今軍中正在為接下去的事情作整頓, 安靜了不少,但氣氛卻變得更加凝重。
軍隊開始做各方面的整頓布置之後, 許君這邊也跟著忙了起來, 他掌管著整個駐軍所有的帳目方面的事情, 除去糧草之外,還有各方面的武器防具補充維護。
這些事情在許君到了軍營之後,就已經大概過了一遍,如今馬上可能會再開戰,武器還有防具方面,自然要再重新整頓分配。
除此之外,許君還要趕緊把地裡頭能收的東西全部都收完。
地裡頭的那些作物,如果沒能趕在開戰之前全部收完,一旦開戰,必然沒有人再有空去管。
這一忙,眾人便忙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的時間幾乎都馬不停蹄,甚至是連會面的機會都沒有。
鬼面將軍那邊跑了許多個地方,把整個駐軍所有分區都親自檢查了一番,末了,也加派了人手盯著夏國那邊。
等所有的安排準備差不多都步入正軌時,許君還沒來得及歇下一口氣,另外一件事又被提上行程。
他這一次走了有一個多月,現在回來,正好遇上軍隊發餉的時間。
軍隊發餉,每月都按班就部的進行著,事情多而繁雜,好在如今因為統計的方式變化已經變得輕松不少。
不過即使是如此,每月軍中老兵退役或者傷亡又或獎罰等各方面帶來的變化,也得讓庫房的眾人頭疼上好一段時間。
等許君把這些事情也全部都忙完,已經又是好幾天的事情。
把軍中所有士兵的軍餉都發完,許君拿著自己的那一份,心情大好的回了房間。
自從他入營到現在為止,他已經領了好幾個月的月餉,這些錢他基本都沒用,全部都寶貝的藏在了床下的櫃子裡。
錢雖然不多,還比不上他在家時他爹爹娘親給的,但這是他自己賺來的,意義大有不同,所以他也格外的寶貝。
進了屋,許君從床下拖出那櫃子小心翼翼地打開,把新領到的錢放進去後,這才又小心翼翼的關上櫃子把箱子推了回去。
許君正高興,門外就傳來了平安敲門的聲音,“少爺,軍隊那邊傳信來說,讓你趕緊去一趟校場將軍那邊,好像是朝廷送來的糧食到了。”
許君聞言,連忙往軍隊校場那邊而去。
校場上,比預計的更早了十來天到達這邊的林緒從馬背上下來之後,對面前的鬼面將軍抱了抱拳,“將軍。”
林緒這一次來,帶來了之前鬼面將軍要的那些軍糧,他下馬之後就把自己帶在身旁的帳本遞了過去,讓鬼面將軍檢查核對。
林緒的部隊到了這邊之後,校場上有不少士兵都幫忙過來卸貨,一時之間這邊人來人往甚是熱鬧。
旁邊的士兵為林緒遞上了一些解乏的水,林緒喝了些水,暫作休息緩解了一下疲勞和灼熱後,與鬼面將軍兩人站在了校場。
“夏國那邊如何?”
“一直未有動靜。”鬼面將軍道。
自晉易被殺的消息傳開到如今已將近有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回到這裡也都快有一月,他們一直緊張備戰,然夏國那邊卻一直沒有動靜。
夏國出兵的消息,更是久等不來。
對於這樣的情況,軍隊中眾人猜測紛紛,鬼面將軍卻並不意外。
林緒聽聞這話之後,想了想,也立刻就想明白過來。
“夏國沒有動靜,看來晉易沒有他自己預料的那麽重要。”林緒道。
晉易已死,他之前承諾的再多的好處都已經化作泡沫。
一國將士,為一個已死之人出兵,值不值得還得考慮考慮。更何況這個已死之人還是他國的。
鬼面將軍不言。
若夏國反其道而行之,趁著他們有這種想法放松戒備時偷襲,也不是不可能。
“將軍。”
遠處,一個少年提著衣擺快速向著這邊跑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那一道帶著幾分迫切的叫喊。
許君快速跑到這邊後,臉上興奮的表情因看到旁邊的林緒而收斂了幾分,站好之後他放下衣擺退後一步,學著他爹爹許瀾的模樣,抱拳乖聲叫道:“丞相大人。”
林緒側頭,多看了兩眼。
許君和許瀾確實不愧為同一窩出來的,那模樣那氣度都甚是相像,雖然許君如今還尚且年輕,缺了幾分沉穩,但已能夠看出幾分許瀾那‘第一人’的氣度。
林緒點了點頭,許君這才直起身體,走到一旁站好,並偷偷瞥向鬼面將軍。
鬼面下之人攤手,把之前林緒遞於他的帳本遞到了許君面前,“之前應了你的。”
許君聞言,連忙接過帳本翻看了起來。
看到那帳本上果然如同鬼面將軍應下的多補了他一個月的糧後,許君激動起來,本就因為一路跑過來而微紅的臉更加紅了幾分,兩隻眼睛更是因興奮而閃閃發亮。
拽著那帳本,許君激動地看著鬼面將軍,他本想說些軟糯好聽的話謝謝鬼面將軍,可因為旁邊林緒還站著,他不能放肆,只能激動地望著鬼面將軍。
“有話就說。”鬼面下傳來低沉的聲音。
“謝謝將軍。”許君連忙又學了剛剛對林緒的姿勢,對著鬼面將軍也是抱拳彎腰拜了拜。
鬼面將軍見他這樣,不由多看了兩眼,以往許君在他面前可從來沒這麽乖過。
“哈哈哈……”
許君正興奮,一旁就傳來一道略有些冷清地笑聲。許君抬頭看去,只見丞相林緒少有的正開心地笑著。
許君往旁邊挪了挪,站到鬼面將軍手邊,他有些不明白這丞相大人到底是怎麽了?
林緒道:“小先生果然是個有趣之人。”
小先生這稱號只有軍中的人才會用,林緒乃是丞相,如何知道?
許君歪了歪腦袋,要從鬼面將軍身前探頭去看林緒,他才一動鬼面將軍就有了動作,他伸了手過來,按住了許君要探出去的頭把他按了回去。
“不去核對一下數目?”
許君聞言,連忙抱著帳本跑到了那一堆正在卸貨的士兵中間,片刻之後,人群中便傳來了許君吆喝開的聲音。
林緒看著人群中跑來跑去的許君,無視身旁的人散發出的冰冷氣息,臉上那淡然的笑容中多了幾分真實。
過了有小片刻後,抱著帳本在人群中跑來跑去的許君又興衝衝地抱著帳本回來了。
許君跑到鬼面將軍面前站定,他看了看自己懷中抱著的帳本,又看了看一旁的林緒,甜甜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討好,“將軍,多了一個月。”
“嗯。”看著面前明顯興奮得不行的許君,鬼面將軍故作鎮定。
“將軍,有兩個月的。”許君往前湊了湊,聲音甜得不行。
“嗯。”
鬼面將軍不語,一旁的林緒卻是在看到鬼面將軍面具之後那微紅的耳廓之後,忍不住笑著說道:“這可是將軍特意為你要來的。”
以往鬼面將軍也為皇上做了不少事情,但從未開口要過什麽東西,反是皇上一直想往這邊送東西,可鬼面將軍幾乎從來都不要。算起來,這還是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開口要東西,還是為許君要的。
許君聞言,頓時笑得更加開心,心裡那更是美滋滋的,“謝謝將軍。”
“咳。”被一旁的林緒點破,鬼面下的人有些窘迫,他輕咳一聲後又是那冷清而低沉的聲音,“不是你說軍中糧餉不夠?”
許君抱著帳本點點頭。
面具下的人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故作鎮定地看著還在卸貨的士兵。
一旁的林緒見狀,向旁邊隨行的士兵招了招手,讓他從一堆貨物當中拿出了一樣單獨放的東西。
那是一個一人多高的匣子,匣子做工精致,似乎還有些重量,由三個人抬著過來。
“還有一樣東西,皇上讓我交給將軍。”林緒看向一旁的許君,果不其然,許君的視線立刻就被吸引了過來。
東西被抬過來之後,林緒示意讓旁邊的人把盒子打開。
盒子裡面裝的是一柄火槍,銀白色的底色黑色的紋路,與鬼面將軍在外面時用的那面具同款。
從質地來看,即使許君不懂武器,也能看得出來這火槍應當是上好的武器,而且這火槍基本是按照鬼面將軍之前那用了近十年的火槍做的,應當很趁手。
“這是皇上讓我代送給將軍的生辰禮物。”林緒道。
聽聞這最後一句話,許君驚訝地看向了一旁的鬼面將軍,生辰?
“將軍要過生辰了?”許君問道。
鬼面將軍不知起來歷不知其年歲,軍中眾人對他知之甚少,原來他的生辰竟在這八月底?
林緒滿意地看著許君白淨的臉上驚訝的表情,他無視一旁已經目光不善的鬼面將軍,又故意道:“這是皇上親自下令特意讓人為將軍打造的。”
聽聞這話,許君臉上的驚訝果然多了幾分糾結。
林緒看著許君這模樣,腦海中卻是浮現出了另外一隻笑面虎的模樣,想想許瀾以往在他面前的那謙恭不變的模樣,再看看面前許君寫在臉上的心情,林緒心情大好。
002
眼看著旁邊的許君已經躍躍欲試,恨不得馬上就撲上去問鬼面將軍這件事,林緒善解人意的與鬼面將軍告辭,“那我就先去休息了,糧草將軍點完了數目若有問題,可以直接來找我。”
鬼面下的人點頭,旁邊的副將立刻上前來領著林緒去休息的地方。
林緒才轉身,還沒走遠,那邊鬼面將軍面前許君已經站出來問道:“將軍是什麽時候的生辰?”
鬼面將軍看著不去核對帳目,反而在自己面前望著自己的許君,微微轉身望向一旁,“不要偷懶。”
“將軍多少歲了?”
許君繞著鬼面將軍看了一圈,視線最後又落在了鬼面將軍臉上的面具上。
因為臉上戴著面具的原因,許君看不出這人如今到底有幾歲,只能大概從身形上猜測,這人大概比他大些,也不到他父親的年齡。
不過好像有些人即使年歲大了,身體看著也頗為健壯。
許君身體猛的一僵,難道將軍是老爺爺?
想想之前發生的事,再想一想若鬼面將軍是一個胡子花白的老爺爺……
“不要胡思亂想。”一看許君那一張臉,鬼面將軍就猜到他心中定然是又想到了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不知道這人到底是哪裡來的那麽多奇怪的想法,每次都讓他頗為無奈。
“將軍有五十了嗎?”許君小心翼翼的忐忑地問道。
鬼面下的人雖然早已做好了準備,但在聽到那‘五十’兩字時還是忍不住的一噎,“沒有。”
許君松了口氣,還誇張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看著許君這樣,鬼面將軍有瞬間想要捉弄捉弄這人,想看看若是他告訴許君他已五十有余這人會如何。
“那將軍幾歲了?”許君追問。
“快去點數。”鬼面將軍錯開話題。
“要他們全部卸下來之後,我才能點的。”許君軟軟湊了上去,“將軍?”
還是說這人真的已經是個老爺爺?
“不是老爺爺。”鬼面將軍道。
“……叔叔?”許君明顯的遲疑。
“二十有七。”
許君松了口氣,若是二十有七,那也隻比他大上幾歲。
才松了口氣,許君又湊了上去,“那將軍是何日生辰?還是說這不能說?”
“不是。”
“那將軍告訴我唄!”
“你問那麽多做什麽?”
“我記住了,下年給你提前準備禮物。”
鬼面將軍看向遠處,不敢看站在身旁望著自己的人。
“你不告訴我,明年就沒有禮物了。”許君軟軟威脅,“今年也沒有了。”
“嗯。”
許君眸中滿是期待。
鬼面將軍拉了許君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讓他手指攤開後,在他白白胖胖的掌心寫了兩個數字。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許君掰著手指頭算還有幾天,算清楚後許君收了手,話都沒跟旁邊的人說,轉身一溜煙就跑遠了。
看著許君跑遠的背影,鬼面下的人有幾分期待又有幾分失落。
夜裡,林緒來訪。
議事廳內,林緒和鬼面將軍兩人身前各是一杯茶,手邊是一些之前晉易那邊得來的資料。
這些資料大多都是關於夏國的,晉易死後,他們徹查了所有與晉易有來往的人。
“軍隊的事情就全權交由將軍負責。”林緒說明晉祁之意,“如何決斷,將軍看著辦。”
鬼面將軍點頭,素來如此。
話音落下,林緒又道:“前段時間,大寧那邊突然傳來消息,說想要和我們聯盟。許尚書之前一段時間一直在忙和大寧協商聯盟的事,不過看似並不怎麽順利。”
大寧是大榆旁邊的另外一個大國,本是個與大榆相當的富裕國家。只可惜大榆此前一任皇帝昏庸無道,自登基後便一直與鄰國袁國開戰,導致十余年間大寧民不聊生。
前段時間大寧本應該‘病死’的先皇林鴻突然死而複生,重奪皇位,正在重新整頓大寧。
不過袁國那邊一直緊追不放,加上林鴻現在又病重,他扶持的新皇帝又還是個小娃,所以現在整個大寧依舊亂得不行。
特別是在前一段時間他們調查晉易的時候還發現,夏和袁國似乎也糾纏不休。這樣的情況之下還要不要聯盟,大榆自然要考慮一下利害關系。
若是聯盟,那基本就等於要和袁國處於對立關系。
他們與袁國原本並無什麽交情,因地勢不接,來往也不多,為了大寧莫名讓自己多這麽一個敵人多少不劃算。
而且如果夏國和袁國兩國有來往,若以後兩國齊聚聯合對付他們大榆一國,即使大榆兵力充足,也免不了死傷無數塗炭生靈。
聽完林緒一席話,又看完面前的資料,鬼面將軍面具下的臉眉頭蹙起,他雖不怯戰但若非必要他也並不希望開戰。
“將軍的決策我們都相信,所以,還勞煩將軍了。”林緒起身,對著鬼面將軍抱拳一拜。
以他丞相的身份對鬼面將軍大可以不必如此,但他這一拜卻是誠心。
鬼面將軍駐守邊關十余年的時間,正是這十余年的時間,讓晉祁那些抱負有了機會施展,也讓大榆有時間發展。
世人都說大榆有個好皇帝,才讓大榆能有如今的繁華昌盛,他們卻不知大榆的繁華有一半的功勞是他面前這個人的。
夏國的屢犯屢敗,十年攻不破大榆邊關防線,靠的不是那數十萬重兵,而是面前這人的壓陣。
許君鬼鬼祟祟的站在議事廳外遠處的拐角,伸長了脖子朝著這邊張望時,屋子裡的兩人正在商量著接下去的事。
許君遠遠的透過窗口看向議事廳內,見議事廳內並沒有他要找的人後,他才又偷偷摸摸的往回走。
是夜,軍隊的訓練早已停止。
士兵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說笑笑,享受著這難得的休息時刻。
許君在議事廳飯廳還有休息時幾個眾人常去的地方走動,找了一圈,也沒能找到他要找的人。
又繞了半圈還沒找到人後,許君抓了旁邊的士兵,詢問了陶馳的去向。
得知陶馳在什麽地方後,許君立刻向著那裡跑去。
遠遠地看到了人,許君立刻衝了過去,“桃子!”
正在井邊茅草屋洗澡的陶馳嚇了一跳,連忙扯了旁邊的布裹住自己的身體,“你這是要乾嗎?”
聽著這邊的動靜,旁邊幾間茅草屋裡也冒出人頭來,許君要找的幾個副將基本都在這邊洗澡。
軍隊忙著整裝戒備,最忙的當屬他們這幾個副將,除去要回各自地方駐守的,其余的人最近一直都在軍中跑動。
這不,今天忙到現在才總算有時間洗漱吃飯。
“桃子你明天陪我一起去城中。”許君整個人巴拉在茅草門上。
“城?”陶馳疑惑,“你要去你就自己去唄,那邊那麽近,你又不是沒去過,我很忙的。”
“你要不放心,怕那群土匪找你麻煩,你就再帶幾個人去。”一旁另外一個副將道。
“不是,我要去買禮物。”許君道。
“禮物?”
“給將軍的生辰禮物。”許君道。時間已經不多了,他必須盡快準備,“我要買很多東西,但是要保密不可以告訴別人,所以桃子你們和我去好不好?”
“將軍?”眾副將驚訝。
將軍連生辰都告訴許君了?
眾人顧不上洗澡,紛紛圍了毛巾出來。
鬼面將軍對他們來說都是特殊的存在,他們跟在鬼面將軍身邊也有好長一段時間了,但從不知道鬼面將軍生辰是什麽時候。
如今聽許君說起,眾人也來了興致。
“你們要去嗎?”
去給鬼面將軍買禮物?眾人都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軍營這種地方男人扎堆,就算是過生辰什麽的也就是一壇酒的事。
“桃子你陪我去好不好。”許君軟軟求道。
“你自己去不就行了……”陶馳倒不是不願意去,可是他去幹嘛?
“我一個人肯定拿不走。”
眾副將面面相覷,許君到底要乾嗎?
眾副將面面相覷,千裡之外的安慶城中,亦有兩人乾瞪著眼望著對方。
安慶地方軍駐扎營中,夜裡,許瀾和許銘兩人吃完了飯後,各自搬了凳子坐在院子裡望著夜空。
“這都有一個月了吧?”許瀾問。
“三十二天。”
“他是不是路上出事了?”
“應該已經平安到達軍營,我聽說那邊已經開始準備應戰。”
許銘這話說完,許瀾沒再說話。
兩人動作一致地望著天空,過了好半晌之後,許瀾帶著幾分哭喪的聲音才又傳來,“那他怎麽還沒寄東西過來?”
許君離開之前說好了的,回去了就給他們寄東西,這都三十多天了。
許銘沉默,他又低了頭扳著自己的手指頭算了起來,最近一段時間,他每天都要扳著手指頭算幾次,算許君離開幾天了。
“也許禮物還在路上?”許瀾扁著嘴,可憐巴巴。
“有可能。”許銘說服自己。
又是一陣沉默後,許銘提議道:“不然我寫個信問問他?”
“不行!”許瀾想都不想就拒絕。
他一點都不想要他逼著許君給他買的禮物,他想要許君自己主動給他買的禮物,就像他娘那樣。
想到許君他娘,兩人就想到了紅菇,想到紅菇兩個沒收到禮物的人立刻就焉了。
兩人紅著眼,默默掰著手指頭算著時間等著。
許君該不會把他們忘了吧?
003
再一次來到這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的城中,一群人最大的感觸並不是熟悉,而是熱。
幾乎快要化作實體的熱氣,從四面八方衝刷來,讓一群人汗流浹背就差吐著舌頭喘氣了。
站在被炙熱的太陽烘烤著的街道,一群副將都看向了許君,“你要買啥?”
他們這群人年齡不一定比許君小,可全部都是一群貨真價實的光棍兒,平日裡兄弟幾個要是過個生辰,那都是一壇酒的事兒,這突然的要給別人買禮物他們還真的無所適從。
眾人發懵,許君直奔菜市場。
安慶城內。
許家跟在許瀾身邊的下人急匆匆的衝進屋內要找人時,許家父子兩人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地望著門外。
最近一段時間,這兩父子一有時間就搬了小凳子擱門口坐著,營地中的人都見怪不怪了。
“老爺,少爺……”
兩人聞聲幾乎是立刻就回過頭來看著他,下一刻,兩人均是有些激動地站起身來。
“是許君送的東西到了嗎?”
“在哪裡?”
“快給我們看看!”
下人縮了縮脖子,往後躲了躲,然後才把手裡的信往前遞了過來,“老爺,夫人那邊來信了。”
聽聞不是許君寄東西過來,兩人立刻又失落地跌坐了回去。
“老爺?”下人拿著手裡的書信有些為難。
“出什麽事了?”許瀾有氣無力。
下人見狀拆開了書信看了起來,這一番看下去,臉色卻變得十分怪異。
“嗯?”許銘看了過來。
“老爺,夫人說……”下人一臉糾結的組織著詞匯,“夫人說,皇上賴在咱們家裡白吃了一個月了,讓老爺你回去管管。”
信上說,自打皇上的日用被丞相林緒克扣用於填補邊關軍軍隊糧餉之後,他就直接住到了尚書府內,迄今已一月有余。
“哦。”許瀾神情懨懨。
“老爺?”
“我不回去。”
“可是夫人那邊……”
許瀾默默側過身去不看那下人,許君的東西沒來,他才不回去。
時近晌午時分,掏出早已經寫好的一張紙挨著挨著買了一路的許君突然一個激靈。那瞬間,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些什麽。
“怎麽了?”跟在許君身後,手上都抱著一堆東西的副將們,紛紛側過身來看向許君。
許君歪著腦袋想了想,又認真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那一張紙,他忘了啥?
要買的都列表了,該買的也都買到了,帳房的事情他都交代清楚了,而且還有司馬賀在那邊看著。他早上也有好好吃飯喝水,該做的都做了,應該沒有什麽忘了才對。
又仔細的想了想,依舊什麽都想不起來後許君搖了搖頭,不再想。
嘛,算了。
許君繼續往前走去,領著身後一堆被叫來扛東西的副將,繼續在街上掃蕩。
營中,鬼面將軍安安靜靜獨自一人坐在議事大廳當中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完後,抬頭間叫了外面的人進來,“去把陶馳叫過來。”
“稟將軍,陶副將不在營中。”
“其他副將也行。”
站在門口的士兵略有些遲疑,“將軍,副將們今天上午都不在營中。”
鬼面將軍抬頭,“人呢?”
做副將的人,一個個的不在營中候命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稟將軍,副將們都去城裡了。”
“去幹嗎?”
“這……屬下聽說是小先生一早就叫了他們,說是好像要去城裡買什麽禮物。具體屬下不知,隻陶副將等人說晌午時分就會回來。”
原本眉頭緊皺的鬼面將軍聞言怔愣了片刻,就在門口的那士兵都滲出滿頭滿身的冷汗時,鬼面下的人才淡然開口,“出去吧。”
“是。”見鬼面將軍不生氣,那士兵有些疑惑。
鬼面將軍何時脾氣這麽好了?
出門時,他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屋內的情況,一眼下去才發現屋內的人竟望著窗口發起了呆。
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屋內的鬼面將軍似乎在笑。
但鬼面將軍常年戴著面具,外人根本無法看見他的臉,他是否在笑,除了他自己根本無人能知。
邊關駐軍營地中,處理完了軍中大小事務之後,鬼面將軍早早的便回去洗漱了一番收拾了東西,坐在議事大廳當中等著。
然晌午過半,他要等的人都依舊未曾出現,反倒是等來了門外士兵是否用餐的詢問。
想著許君他們上午才去,應該沒這麽快回來,鬼面將軍自己吃了東西。
吃完了飯,他又回了議事大廳當中坐著,怕在外面的人尋他不到,還特意把議事大廳附近守衛的士兵全部驅散,並且把門窗打開。
然而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直到天色逐漸暗下來,門外的士兵又來尋問他晚上是否在議事大廳用餐,他都沒有等來預料之中的人。
看著進來詢問的士兵,鬼面下的人低垂下頭看著自己的掌心,一時之間有些無措。
“將軍?”
“就在議事大廳用餐。”
“是。”士兵退去,很快,他送來了一份晚餐。
在議事大廳當中坐了一下午的鬼面將軍食不知味的把東西吃完,又眼巴巴坐著等了一會兒,這才熄了燈出了門。
此時天色早已經暗了下來,營中的士兵吃完了晚飯,洗漱完紛紛圍在校場當中休息。
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天天氣格外涼快的原因,校場上的人格外的多。還有好幾堆人圍在一起摔跤,玩得挺開心。
久等人等不到,鬼面將軍離開議事大廳之後,經過校場,向著自己居住的地方走去。
無視身邊一旁見到他行禮的士兵,鬼面之下的人心中是少有的悶悶不樂。
校場走過半時,路旁的草堆當中傳來一陣騷動,隱約之間還能聽見一個人在說話的聲音,那聲音很熟悉,鬼面將軍幾乎是立刻就認出了那聲音。
他腳下步伐停頓片刻之後,他向著那邊走了兩步,靠近之後那聲音越發的清晰,他也能漸漸聽懂那人在說些什麽。
與上一次在這草垛子裡見到許君時一樣,許君似乎又抱了兔子在這草垛子裡喂兔子。一邊喂,還一邊在旁邊說著讓兔子多吃些的話。
鬼面將軍站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在裡面蹲著的許君才發現了他,“將軍。”
“嗯。”
許君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人,見鬼面將軍不說話,他才又回過頭去繼續喂自己的兔子。
之前他們回來的時候快馬加鞭,兔子一直被顛,那一路之上幾乎吃不下什麽東西,回來之後直接就瘦了許多,看得許君心疼得要命。
之後許君立刻就買了許多青菜蘿卜,算著準備把這兩兔子養得胖乎乎的。
可是回來之後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他也一直忙著,基本沒有太多時間。所以到現在為止,這兩隻兔子依舊還是沒能胖回去。
“多吃點。”許君蹲在草垛子裡,看著兩隻兔子在他腳邊吃草。
小兔子很喜歡青草,從他腳邊一直埋頭苦吃,一路吃到了另外一邊。許君的視線順著小兔子望了過去,才發現鬼面將軍一直站在剛剛的地方沒走。
“有事嗎?”許君不解。
鬼面之下的人看了看許君,又看了看許君,搖了搖頭。
許君見狀,蹲在地上挪上前去把那跑到他腳邊的兔子抱了回來,讓它繼續和另外一隻兔子一起吃草。
“我走了。”見許君又回過頭去繼續盯著兔子,不理自己,鬼面將軍這才轉身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許君一直盯著兩隻兔子,直到兩隻兔子都吃得差不多飽了,他才上前把兩隻兔子抓了回來準備離開,一起身,他就發現又遇見了似乎從旁邊路過的鬼面將軍。
“將軍?”
“嗯。”
許君茫然地看著面前又出現的人,“你有事嗎?”
鬼面下的人張了張嘴,半晌卻沒能發出一點聲音來。
許君狐疑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一手一隻捧著小兔子,準備回去休息。
他走了十來步後回過頭去,只見鬼面將軍依舊站在原地望著他。
許君茫然,今天的將軍真奇怪!
許君抱著兔子走過校場,向著自己居住的地方走去,還沒走多久就又迎面碰到了某個帶著玄鐵鬼面的人時,他一點都不驚訝了。
“將軍你怎麽了?”許君軟軟問道,難道是丟東西了?所以到處找,他今夜都從他身邊路過好多次了。
鬼面將軍沉默,隻眼巴巴地望著許君。
“天色都暗了,將軍,你快回去休息吧!”許君提議。如果是丟東西了,明天早上可以讓陶馳他們幫著找,夜裡找東西不好找的。
話說完,許君看了看面前的人,見面前的人只是幽幽地盯著自己不說話,他把自己手裡的兔子往後藏了藏,難道他是又想要要回那兔子了?
那可不行,都說了還給他的,怎麽可以耍賴?
就算他是將軍,也不可以耍賴!
小兔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蹬了蹬腿,往許君衣袖裡鑽。
“我回去睡覺了。”許君緊張的捧著小兔子,側過身去挨著牆壁從旁邊溜走,生怕鬼面將軍過去搶他的兔子。
錯身而過,許君把兔子抱在懷裡戒備的小跑了兩步,直到確定身後的人沒有追上來後他才放慢了腳步。
鬼面將軍眼巴巴地望著溜走的許君,直看著他跑出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