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騰仍在吵吵嚷嚷, 栓子攔著他不讓他靠近兩個女孩, 轉頭對白書一和花染道:“小染, 你們要辦事就趕緊進去吧, 我爸在裡面。”
白書一正不想搭理花騰,對著栓子道了聲謝, 拉著花染進了辦事處。
與花大伯一塊兒的是個年輕的男孩,據說就是新來的書記。兩人辦完事情, 花大伯見花染要走, 猶豫道:“小染, 你……你要是有時間的話,不如去我家坐坐吧……我爸怪想你的。”
花染愣了一會兒, 見花大伯面含期待, 最終點頭道:“嗯,我正好要謝謝村長。”
花大伯欣慰又感激地道:“你願意去看看他就好了,他這兩年總愛念叨以前的事, 心裡藏著事,身子也大不如前了。”
“我知道了大伯。”
白書一沒有發表意見, 準備全權聽花染的決定。兩人出來外面的人已經散了, 剛剛還熱鬧嘈雜的地方, 如今竟有幾分冷清的樣子。
白書一原本有些擔心花染,見她神色平靜,偷偷勾了勾她的手。
“怎麽了?”
“你去看村長,真的沒關系嗎?”
花染回握住她的手,“還有什麽有關系沒關系啊?畢竟叫了他那麽多年爺爺, 無論往事如何,該有的情分總歸不是假。之後今後的道路不同,他年紀也不小了,也不知道還能再見幾次面,有些事再計較也是徒勞。”
白書一看她似有豁然開朗之態,誇道:“染染,你真是豁達又善良。”
花染笑著搖了搖頭。
什麽樣的人才會時常心懷怒火與怨懟呢?什麽樣的人才會憤世嫉俗將錯都歸到他人身上呢?
看到花騰就能知道,只有生活不如意的人才會如此。
花染的不計較並非出於寬容,她的從容只是因為如今生活美滿。若還是牢記那些早已理不清頭緒探不明真相的過往,最後受到影響的還是她自己。
對於花建國,對於花家村,花染說不上怨不怨,恨不恨。她的人生才剛開始,而他們在不久的將來就要化作歷史的塵埃。
“我只是不想再花時間與精力去計較這些了。”
白書一很明白花染是怎麽想的,“所以我才說你豁達,想得明白。睚眥必較固然沒有什麽不好,可我更寧願你活得開開心心,沒有負擔。”
這也是她喜歡花染的一個原因。
人若過分善良很容易變成所謂的“聖母”,可花染的善良從不叫她有這樣的感覺。她亦有自己的小心思,亦有自己難以逾越的坎,亦有無法輕易原諒的事。
但她終歸不會讓自己長久的沉湎於怨恨之中,不會讓那些負面的感情佔據她的生活。與其說是原諒他人,花染更擅長放過自己。
兩人到花建國家的時候,花建國正在院子裡給曾孫做木馬。花萌萌帶著兩歲的侄子在一旁看著,小男孩長得白白胖胖,頗為可愛。
花建國這兩年老了很不少,眼睛也不好使了很多。花染與白書一進門,還是花萌萌提醒他,他才看到。
“染丫頭!”花建國一看到花染就高興地站了起來,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有著喜悅的笑容,渾濁的雙眼卻已通紅。
“村長。”
花建國扔了手頭的活計,蹣跚地走到花染身邊,看起來腿腳有些不便。
“別叫村長咯,已經不是村長啦。你們快進來坐,我讓你嬸給你們做甜湯。萌萌啊,你去叫你媽媽回來。”
花萌萌已經上了大學,穿著打扮上完全像個從小在城市長大的小姑娘。她見到兩人也露出了笑容,抱起侄子答應了一聲。
“不用了……”花染看到花建國的真情流露,想起他過往對自己的維護與照顧,一時也有些動情。花建國縱然古板守舊,千萬不好,可當初力排眾議為她擔保,幫她在村裡據理力爭,要不是有他的維護,她恐怕也沒有如今。
白書一提著東西跟在花染身邊一副乖巧的模樣,見花萌萌要出門故意攔在她身前,把禮物往她懷裡送。
“花萌萌你別麻煩,我和染染馬上就走。再晚點天就要黑了,夜裡山路不好開。這是你侄子嗎?長得真可愛。”
花萌萌與過往有些不同,不好意思地推脫著禮物。白書一就把東西往她懷裡送,讓小男孩一塊兒摟著。
花建國見兩人不願久坐沒有勉強,“小染啊,你還願意來看我,我很高興。以後……以後你要照顧好自己,我知道你有本事,一定會越來越好,但工作不要太拚命,還是身體最重要。”
“我知道……”
花萌萌知道爺爺有話要講,抱著侄子和禮物先回了屋。花建國像是知道今後沒有機會在見到花染一般,諄諄囑咐。花染都點頭應了,到最後也有些哽咽。
花建國拉著她的手,最後道:“小染啊,爺爺以前自以為是對的事現在看來或許是真的錯了,我知道如今說這些沒有用,但我還是想向你和你媽媽道歉。只有一件事,你爸爸是為了救我兒子死的,但我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他……真的……”
“我知道,爺爺,我知道。”
花染知道父親的死只是一個意外,將之歸咎於花建國一家也並不能讓她好受一些。花故衣在世時並未因兒子的去世而與花建國交惡,花染相信爺爺的判斷。
“……謝謝你,染丫頭。”
再多不舍終要分別,花建國看著花染從小長大,真心將她當作孫女一般。尤其是在卸任村長一職之後,他如釋重負,在花春兒的醍醐灌頂之下想過去種種,亦是諸多後悔。
往事不可追,他如今唯一希望的就是花染今後的人生可以順順利利,幸福美滿。
花染與白書一離開花家村時天已暗了下來,冬日的盤山公路蕭瑟而寒冷,只有她們一盞車燈照亮前方的道路。
車裡空調開得很足,白書一專心致志地開著車,花染似乎望著車窗外。
她望著白書一倒映在車窗上的側臉,突然輕輕地道:“小白,我能遇到你,真好。”
白書一嘴角含著笑容,“染染,你的告白總是那麽讓人猝不及防。”
花染轉過頭看她,難得沒有臉紅,“你還記得我說過曾經做的那個夢嗎?”
白書一當然記得,在電視劇面前只有她聽得懂的浪漫告白,她要放在心裡一輩子。
“當然記得,怎麽了?”
“你在我夢裡是小仙子。”
白書一樂得不行,“難道我現實裡不是小仙子嗎?”
花染失笑道:“你在我心裡曾經更像神明與信仰,我覺得只要信奉你,就能得到快樂與安寧。”
白書一顯出驚嚇的表情,“這帽子戴得也太高了吧?不行不行,請你把我當女朋友。”
“不是說以前了嗎?”
“那現在呢?”
“至於現在……”花染故意賣了下關子,把白書一急得不行。
“告訴我,我還是你的寶寶!”
白書一自然是她的寶貝,是她一世難得的珍寶。
“是,你是。你不止是小仙女,也是我的女朋友,還是我的寶寶。”
花染用一本正經的口吻說膩歪話,白書一那叫一個愛聽。
“嗚哇,再多說幾句,我愛聽這個。”
花染抿著嘴笑了好一會兒,而後搖頭道:“不行,不能說了。”
“為什麽呀!”
“因為肉麻超過了我的極限,等我醞釀好了下次再說吧。”
白書一覺得一點兒都不肉麻,這樣的話她能一天說三百回。
“怎麽就肉麻了呀……”
隻無論白書一怎麽死乞白賴地撒嬌,花染就是不開口了。
“好,你不說那我說!”
白書一說起肉麻話,那是真的高壓電豬肉,肉都麻熟了。花染笑個不停,氣氛雖不旖旎,但也是輕松歡快。
花染經過這一遭終於徹底放下了過往,也慢慢放下了負擔與自卑。作為戀人,白書一的感覺最為明顯。
她愛花染的溫柔,卻不希望她對待自己小心翼翼。現在的花染開始會調侃她,教訓她,甚至拒絕她,更像是一個戀人而非一個百依百順的信徒。
雖然求愛被拒很讓白書一吐血,但被越來越多地平等對待,還是讓她欣喜不已。
過完年,白書一也正式進入了大三下半個學期。花染經過兩年的沉澱與累積,今年挑起了絲夢春季新裝的設計大梁,獲得了廣泛好評,在圈內漸漸有了一些小名氣。
法學課業不算輕松,白書一課余活動又豐富,加上和花染戀愛,可以算得上十分充實。不過幾個朋友裡要說最忙的是誰,那一定是顧晚無誤。
作為醫學生,不僅本科要比其他人多讀一年,而且大三就開始在教學醫院見習。在其他人忙著戀愛和享受生活的時候,只有她在累死累活地學習與工作。
因為她天天在群裡喊苦喊累求溫暖,又加上確實過於可憐,大三下半學期,白書一幾人開始定期給她送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 唯一一隻單身狗,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