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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以待》第213章
花家村與花染離開那會兒相比有了不小的變化, 基本上已經很難見到低矮簡陋的老舊木屋以及磚瓦平房。

 白書一把車停在村口, 和花染一起去了村裡的辦事處。花建國卸任村長以後很少再管村中事務, 尤其是曾孫子出生以後, 他一心撲到了孩子身上。

 如今擔任村長的是他的兒子,因為高山移民的事, 縣裡派了一位年輕的書記過來常駐,指導村中事務, 給村民做思想工作。

 花染和白書一到的時候辦事處被不少村民圍得水泄不通, 不少在外務工的年輕人回來了解情況。移民之事有利有弊, 有人開心有人理解自然也有人不滿。

 村裡工作難做,時不時發生點糾紛, 眾人早已習以為常。

 白書一和花染見工作人員無暇他顧, 決定先去拜祭一下花染的爺爺和爸爸。

 山路崎嶇,還好並不遠,兩人走了半小時左右到達目的地。兩年未曾來過, 但墳頭並不荒涼,看得出來是有人時不時過來打掃除草。白書一從籃子裡取出酒水食物和紙錢, 為兩位長輩上了香。

 冬日的山林氣溫很低, 白書一擁著花染, 陪她默默地站了一會兒。

 花染看起來有一些感傷,“想起來我也算得上不孝,這兩年沒回來看過他們。”

 “你人在國外哪裡有時間回來?爺爺和爸爸一定會體諒你的。咱們不注重形式,注重心意。”

 花染搖了搖頭,“我自己沒辦法回來, 那也可以托人幫忙照看。只是我因為那點間隙不願再和村長一家有瓜葛……”

 白書一聽出她自責之外態度上亦有軟化,明白她是看出了什麽。

 “我看墳頭四周不是很荒涼,是不是……”

 花染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定是村長。”

 白書一歎了口氣。

 花染母女與這花家村的糾葛幾乎是以血與淚書寫的,花故衣與花遜霜去世之後,蕭貞除了女兒與這花家村再無一分關系。可花染不同,她生於這裡長於這裡,身上有著難以磨滅的印記。

 而花建國,正是花染對於花家村矛盾感情的最具體的表現。白書一既無法鼓勵她釋懷,也不想讓她繼續被此束縛。

 “不要想啦染染,花家村搬遷後,我們每年都可以回來看他們,不用擔心會遇到什麽人。”

 “嗯……”

 白書一見她興致依舊不高,眼睛骨碌一轉,計上心來。

 “說起來,爺爺和爸爸的名字都很好聽,我還以為那個年代不是什麽建國就是什麽建軍呢。”

 花染爺爺叫花故衣,父親叫花遜霜,確實與他們那年代較普遍的名字風格迥異。

 花染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解釋道:“爺爺愛好古詩詞,所以在取名上很有講究,我的名字也是爺爺取的。”

 白書一笑嘻嘻地道:“難怪了難怪了,我當初一聽就覺得你的名字好聽,立即叫我想起了一句詩。”

 花染來了一點興致,“你想到哪一句了?”

 帶花帶染的詩句不少,她很好奇白書一能不能想到自己名字的出處。

 白書一望著她的眼睛,慢慢道:“我想起了‘石榴花發滿溪津,溪女洗花染白雲’。”

 這一句出自李賀的《綠章封事》,詩的主題並不旖旎,白書一卻第一時間想到了它。

 花染失笑道:“難道我爺爺還要借我名字嘲諷時事嗎?其實我的名字與我爸爸有點關系,取自陸遊的《蝶戀花》‘一夜清霜,染盡湖邊樹’一句。”

 白書一卻不管,“可怎麽想都是我這句比較符合啊,‘溪女洗花染白雲’,仙女有了,白雲也有了。”

 “哪裡有了?”

 花染聽她說得一套一套,知道是陷阱也忍不住往下跳。

 “仙女是你,白雲是我,花染白雲,不就是說我們命中注定嗎?爺爺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

 花染覺得有趣,又覺得甜蜜,“就你道理多……”

 “那你說是不是?巧合才更體現緣分啊。”

 “是是是。”花染說不過她,也不覺得有必要說過她,甚至覺得被她說服也十分不錯。

 經過這麽一出,氣氛稍稍輕松起來。兩人又站了一會兒,等香燒盡才熄滅了火星,收拾好東西原路返回。

 這一來一回花了一個多小時,花染和白書一卻不覺得枯燥疲憊。兩人心意相通,說話的時候有無盡的歡喜,不說話的時候又無比安寧。

 兩人手拉著手有說有笑地回到村裡辦事處,見人群已不似剛才那麽擁擠,正打算排隊辦事,突然有個人一邊罵一邊從人群中衝了出來。

 “……大學生有什麽了不起?村支部書記有什麽了不起?不過就是個小村官,真把自己當盤菜?憑什麽我們家分的錢最少?憑什麽——”

 這罵罵咧咧的人不是花騰是誰?

 幾乎是在他出現的瞬間,白書一和花染就同時戒備了起來。

 花騰開始的時候沒看到她們,直到退了三四步才看到人群中的兩人,喊到一半的話突然卡在了喉嚨裡。

 “是你們!是你們!”花騰雙目赤紅,突然朝著白書一和花染撲了過來,“你們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花騰當初被拘留留下了案底,之後找工作就一直不太順利。加上前女友整他,他最後只能老家種地。他對此懷恨在心,幾次想在去找花染與白書一的麻煩,最後因為尋不到人放棄。

 可如今兩人出現在了他面前,並且看起來春風得意,他心中仇恨的火苗瞬間燃燒起來。

 “花騰,你是不是有病!”

 白書一下意識想要護住花染,有個人卻在此之前攔在了花騰。男子身形壯實,一隻手就擒住了花騰。

 “栓子哥……”

 白書一聽花染一叫也認出了這個人,正是花建國的長孫。

 “栓子,你出什麽頭?花染沒看上我,難道就看上你了嗎?她都不拿自己當花家村的人了,你還幫她乾嗎?要不是她,要不是她我會變成這樣嗎?”

 栓子看著花騰冷笑道:“騰子,你什麽丟人模樣村裡人都長了眼睛,看得到。至於是因為誰,你自己心裡難道沒有數麽?”

 花騰從小成績優異,相貌又好,作為村裡的第一個大學生,當初提起他誰不誇一句?他們這些年齡相近的男孩都被他比下去,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底嫉妒他。

 栓子也曾產生過自卑與嫉妒之心。

 但自從上次她和父親一起把花騰帶回村,看著他歇斯底裡,無理取鬧,自甘墮落的模樣,他就再也沒有這樣的心思了。

 讀書確實能夠改變命運,花騰花了二十多年努力,卻在得到了與人公平競爭的機會時,把心思花在了旁門左道上。他怨恨自己貧苦的出生,抱怨職場上的不公,嫉妒家境優渥的同事,卻從沒有從自身找過原因。

 明明擁有相較於他們來說更光明的前程,卻被他自己浪費殆盡。

 回到花家村之後他不甘於培植中藥的工作,自恃大學生的身份,天天好吃懶做,經常與人發生糾紛,把心中的不滿轉變為了怒火向他人發泄。

 兩年來,他從人人稱道的花家村驕傲變成了人間人躲的村中潑皮。而直到今天,他仍舊認為這一切都是別人造成的。

 花騰莽歸莽,但好吃懶做手無縛雞之力哪裡是栓子的對手,被對方一擰手腕,頓時痛得哇哇直叫。

 “打人啦,村長兒子花栓子打人啦,鄉親們都看一看,村長一家仗勢欺人……”

 其他人根本不拿他的話當回事,笑著看熱鬧。

 人墮落起來真的是禮儀廉恥都不要,堂堂一個大學生羞恥心甚至比不上他們這些村夫莽漢。

 “夠了,”栓子一把將他推開,“不想想自己,你也該想想你父母,再這樣下去讓他們還怎麽在村裡抬得起頭!”

 花騰被推得踉蹌,抱著手臂罵道:“什麽村不村的?花家村馬上就要消失了,你爹的那個村長也當到頭了。給你頂帽子還真把自己當官了,管得著我嗎?”

 周圍的人看得連連搖頭,栓子也是對他束手無策,打又打不得,罵也罵不動,跟他杠上他還來勁。

 白書一看了會兒戲,見這花騰兩年不見變成了這副德行,一時也覺得不可思議。花騰當初雖然虛偽,但相當在乎面子,虛偽勁幾乎直逼她那位道貌岸然的爹。

 “染染,不說我都忘了他,沒想到竟然變成了這樣。”

 花染畢竟與花騰從小一起長大,見他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唏噓之外更有不解。

 “我也沒想到……”

 人這一生的際遇真的是奇妙,花染從沒奢望過能成為今天這樣的自己,卻不知不覺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曾經的花騰大概也從沒想過自己會變成如今這樣,而他此刻心裡又是怎麽想的呢?

 花染不知道。

 她只知道,無論是由於什麽原因造成了這樣的差別,自己都是幸運的那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我說快了,但也沒三四章那麽快啦。加上番外的話,應該還能堅持大半個月,甚至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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