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建國經過花染的澄清, 已經知道當初和她一起回來的趙興興不是男女朋友關系, 這一次也略略對她提了一下終身大事。
花染推脫敷衍了過去, 並沒有很放在心上。她趕在初七之前回到了藥店, 放過開門炮,正式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
白書一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花染給盼了回來, 黏了她一整天,當天晚上還要留下和她一起睡。白文雪隨便她, 花染心中雖有些異樣, 但也不可能拒絕, 兩人晚上各自說了一下這兩天發生的事。
花染沒有提花騰,隻說村子裡越來越好, 花萌萌考上重點高中也變了不少。白書一聽得心動, 說想什麽時候再去看看,見識一下中藥是怎麽煉成的。
花染講了不少,白書一也有趣事也要和她分享。
“染姐姐, 我和你說哦,這兩天發生了超級好笑的事……你猜怎麽著?”
她尤其愛賣關子, 換作別人大概早受不了, 只有花染特別配合她, 笑著問道:“什麽事呀?”
白書一還沒說已經捂著嘴笑個不停,花染見她那麽開心,不禁也跟著笑了起來。
“到底是什麽事呀,那麽高興?”
白書一笑夠了,一邊抹眼淚一邊道:“有個男生跑到藥店來和我告白……”
花染只聽到了這裡, 因為在那之後她的腦子一片空白。
白書一這樣的相貌受人歡迎理所應當,只是她向來對這些不感冒,也很少提別人向她告白的事,總是輕描淡寫地就過去了。
花染一直覺得她小孩子氣,實在是難以想象她戀愛是什麽模樣,所以聽到也就笑笑。
可這次似乎不一樣,否則她為什麽會那麽開心呢?
那麽,她是要接受嗎?或者說,是已經接受了?
如果小白真的喜歡那個男生,白姨那麽開明一定不會阻止的。所以,現在小白也是有男朋友的女孩子了嗎?
白書一被這個大烏龍笑了好幾天,電話裡忍著沒劇透,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和花染分享,這時候根本沒注意到對方已經分神。
“……我媽也快被他笑死了,跑得比兔子還快,還得等我回學校再回復他。”
花染聽到回復兩個字,終於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問道:“你答應他了嗎?”
白書一有一雙杏仁一般的眼睛,瞳仁烏黑,像是總帶著水光一般,有著女生獨有的柔情與孩子才有的天真。
花染總是不自覺地被她的目光吸引,為她純粹的、熱烈的注視悸動。而現在,她卻根本不敢直視對方的目光。
她無數遍問自己,這是怎麽了,卻至今沒有得到答案。
白書一臉上還帶著笑意,見花染臉色奇差,反應也很奇怪,疑惑地道:“誒,你剛才沒聽到嗎?”
“呃……我、我剛才不太舒服,稍微走了一下神。”
“不舒服?染姐姐你是不是太累啊?我早就說你先休息一天,不要急著上班了。”白書一一邊著急地貼過臉來給她試溫度,一邊道,“是不是發燒了?有沒有哪裡難受?”
好近。
小白的臉,小白的眼睛,還有小白的氣息都離她那麽近。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如同擂鼓一般,喉嚨裡生出幾分癢意,四肢也莫名酥麻。
“沒有……只是稍微有點累,睡一覺應該就好了。”
她慌亂地偏開頭,莫名羞恥於自己的反應。
白書一確實感覺到了她的異樣,體貼地道:“那我們不要說話了,早點睡覺吧。”
相較於自己一摞子話無處說,她自然更擔心花染的身體。
“嗯……”
花染嘴裡答應,卻根本睡不著。她心緒煩亂,一會兒因為白書一戀愛的事心酸難過,一會兒又因自己的心酸難過而不解心慌。
這樣的輾轉反側很快引起了白書一的注意,說睡就能睡的小姑娘迷迷糊糊地靠過來,一邊抱住她一邊輕輕地問道:“染姐姐,你是不是哪裡難受?”
白書一最像白文雪的是一雙眼睛,相貌則更像父親一些。雖不至於叫人以為她是男孩子,但深刻的五官,挺直的鼻梁,加上棱角分明的臉型確實少年氣十足。
她眯著眼睛,頂著一頭睡得凌亂的短發湊過來,有那麽一瞬間,花染竟然生出了幾分與異性接觸才會有的不自在。
是因為小白看起來像男孩子嗎?
不是的,花染明確地知道自己從沒有覺得對方是個男生。
“染姐姐?”白書一沒有聽到回答,隻感受到身旁潮熱,以為花染真的發起燒來,頓時睡意全無。
“你是不是真的發燒了?”她伸手開了床頭燈,沒再管花染的推拒,也不用額頭試了,學著對方曾對自己做的,用嘴唇去碰她的額頭。
花染隻覺得手腳僵硬,臉上火燒一般,渾身沒有一點兒力氣。
難道是真的感冒了嗎?
白書一砸吧了一下嘴,似乎對這個口感十分滿意,嘴裡卻道:“好像有點溫度誒,我去給你泡點衝劑喝一下吧?”
“不用了小白,我、我應該是太熱了,待會兒就好。”
“熱嗎?”白書一自己火氣旺,聽她這樣講還真覺得有幾分燥熱。
“對,被子掀開透透氣就好了。”
白書一看著她不自然的臉色思考了幾秒,突然湊過去親了一下她的嘴唇。
“小、小白!”
在她最慌亂最沒有防備的時候,這種突然襲擊簡直是叫她的心臟都要停止了。
“你說的哦,沒有感冒的話親一下也沒關系吧?否則就要傳染給我了。”
不是的,她從沒有聽過這樣的接吻理由。
接吻?
兩個女孩子又怎麽能算是接吻呢?
只有男生和女生,只有小白和她男朋友這樣做才是真正的接吻。
突然的,一陣心灰意冷似的倦怠感湧上了花染的心頭。
“以後……不要再這樣做了。”
白書一原本是想嚇嚇她,結果一聽把自己給嚇到了。
“為、為什麽呀染姐姐?你真的感冒了嗎?那我現在不親你,我們吃藥就好了。”
花染看著對方單純不解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眼眶酸澀。
“我真的沒事……”她翻了一個身,不想讓白書一看到自己這種奇怪的樣子。
白書一急得團團轉,顧不上冷,從一邊翻到另一邊想看看對方的模樣。她見花染把臉埋在枕頭裡,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發現一手潮濕之後更慌了。
“染姐姐,回家之後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嗎?”
她隻想得到這個可能,滿心後悔不迭。
“對不起,對不起,我都不知道,還拉著你說那種烏龍的事。你有什麽難過的事可以和我講,我、我和媽媽都會幫助你的。”
花染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怎麽了,也無比羞愧於叫白書一擔心。可她越是搞不明白,心裡就越難受,白書一越討好關心她,內心就越委屈和滿足。
明明年紀比對方大那麽多,如今卻仿佛小孩子一般撒嬌,這也叫她慚愧不已。
“小白……”
柔和的燈光下,兩人的表情一覽無余,花染的淚眼迷離與白書一的緊張擔憂都映在了對方的眼中。
“染姐姐,你別哭呀,我們都是一家人了,你有什麽事都可以和我講。”白書一心疼死了,抱住她一邊親一邊道,“不要忍著,忍著不好。”
她現在已經確定了,不是生病的話那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叫花染難過的事。
“小白,你喜歡那個男孩子嗎?”
白書一原本已經做好準備當一個傾聽者,結果花染問了這樣一個問題,叫她好一會兒回不過神來。
“嗯?誰啊?”
“……就是和你告白的那個男孩子。”
“誒?不喜歡啊,我又不認識他。而且他好搞笑啊,跑到藥店來告白,以為我媽媽不在呢,話講到一半看我媽出來,溜得超級快,跑到門口的時候還摔了一跤。”
因為實在太逗了,白書一很不厚道地珍藏了起來要和花染分享。
花染這才知道是自己想岔了,白書一笑得那麽開心根本不是因為喜歡對方。
“那、那你說的回復是?”
“當然是拒絕他啦。咳咳咳,雖然很好笑,但是我可沒有瞧不起他,會很認真地拒絕他的。”
知道是虛驚一場,花染隻覺得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原來是這樣……”
她奇妙地感覺到眼睛不酸了,頭也不漲了,心也不疼了。
“是呀……”白書一以為她是想引開話題,又親了她眼角一下,然後才正經嚴肅地道,“所以染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叫你那麽難過呀?”
到底是什麽事叫她這樣難過?
情緒過去之後,花染也有些懵了。
虛驚一場,究竟驚的是什麽?以為小白要戀愛為什麽會那麽難過?還有,對於她親近的種種反應是不是也不太自然呢?
第一次擁有如白書一這樣親近的朋友,又沒有過戀愛的經歷,對於同性之間的戀情更是毫無接觸,這讓二十一歲的花染突然陷入了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