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聊天小孩最無聊,白書一剛才就想去院子裡看看,花建國乾脆叫花萌萌帶著她出去,這邊也好講正事。
白書一歡歡喜喜地出去,花萌萌臨走前對著花染道:“花染姐姐,我待會兒有作業題要問你,你們談好話記得來找我呀。”
花家村在半山腰的一個山坳裡,三面被山坡包圍,整個花家村都被綠意籠罩。蒙蒙春雨仿佛為這綠意添上朦朧的濾鏡,每一眼都是一張相片。
白書一深深吸了一口氣,由衷地稱讚道:“你們這裡的空氣真好。”
花萌萌笑笑,道:“空氣好也不能當飯吃啊,還是你們城裡好。”
“各有各的好吧,城裡確實方便一些,不過不能養小雞呀,我能看看你們家小雞嗎?”院子角落裡有個雞棚,大概是因為下雨,剛孵化不久的小黃雞被關在棚子裡沒出來。
“你要看就看唄,不過那裡很髒很臭的啦,你弄髒衣服可別怪我。”
“沒事沒事,我會小心一點的。”白書一興致衝衝地跑到雞棚旁邊,大大咧咧地蹲下來瞅小雞。
其實院子裡收拾得很乾淨,雞棚這邊也沒什麽味道,不過花萌萌似乎不怎麽喜歡,遠遠地站在白書一的身後。
“白書一,你幾歲了?”
“我快十六歲生日了,哦,虛歲,你呢?”五隻小雞仔窩在雞媽媽身邊,肥肥的一團團,有的還在打盹,看起來可愛極了。
“虛歲的話我十七了,那你是初二咯?”
“不是呢,我上高一啦,小時候讀書比較早。”
白書一看了一會兒小雞覺得不能再打擾它們了,站起身開始在院子裡找其他有趣的東西。花萌萌就跟在她旁邊,一邊解答她的疑問,也一邊問她一些事情。
“那你讀書怎麽樣?”
“還好吧,你呢?你是初三嗎?”
花萌萌聽她沒有細說,就認定了她讀書不大好,頗有些驕傲地道:“我一直是年級前十,打算考我們縣裡的重點高中。”
“哇,你好厲害。中考快到了吧,你要加油哦!”白書一笑著稱讚她,隨手指著一把農具問道,“這個竹子做的東西是幹什麽用的?是你們自己做的嗎?”
花萌萌覺得白書一真是幼稚死了,又覺得她那一副自己已經是高中生的口吻很叫人不爽,心中稍稍生出了一些不耐煩。但她也有很多事想問她,故而忍著性子解釋道:“這是竹耙子,曬谷子用的,是我爸爸做的。”
“哇,你爸爸好厲害。那這個又是什麽?”
“這個是犁……白書一,你們城裡是怎麽樣的?是不是比縣裡還熱鬧?”
白書一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誒,我沒在縣裡生活過。”
花萌萌差點沒被氣死。
白書一似乎毫無所覺,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問道:“我可以拍下照片嗎?”
帶拍照功能的手機,別說花萌萌沒有,就連村裡都沒幾個人有。最主要的是,那個手機上沒有鍵盤,只有在底部有一個圓圓的按鈕,看起來更像是花萌萌見同學用過的mp4。
花萌萌一下來了興趣,問道:“你這個mp4還能拍照嗎?”
“不是mp4,這個是手機呀,可以拍照的,我給你看看哦。”白書一一頓操作,拍了好幾張照片,還給花萌萌也拍了一張。
“你要不要拍拍看?”
花萌萌早就躍躍欲試,在白書一的指點下連拍了好幾張,簡直愛不釋手意猶未盡。
“你這個手機是不是很貴啊?”
“呃……好像是有點,不過這是我努力考上高中之後媽媽給我的獎勵,平時也沒有的。”
“多少錢?”
花萌萌眼神發亮,白書一被盯得心裡毛毛的,“五、五千左右。”
“五千!”花萌萌被這個數字驚呆了,心中滿是嫉妒。這確實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在白書一拿出手機之前她就已經知道了。
在鎮上讀書,班級裡不少同學會相互攀比,說衣服的牌子之類的。她其實對這些很有興趣,只是因為家裡窮所以只能假裝不在乎。
當初花萌萌和花染的關系不算太親近,不過自從花染出外打工之後,她的態度就變了。她向往大城市的生活,而每次花染回來總會給她帶東西。不是哥哥用剩下的,而是確實送給她的禮物。
當然,除了禮物之外還有更重要的東西。
白書一被花萌萌看得心裡別扭,原本的那一點熱情也慢慢消減了下來。
“你的鞋子是阿迪達斯的吧?多少錢?”花萌萌開始的時候還能保持矜持,可被手機的價格震驚之後,似乎就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額,我也不知道,我媽媽幫我買的。”
白書一不打算再說了,心裡有點後悔為什麽不早點搬出這一套說辭。
“那你的衣服呢?這個牌子我沒見過,是不是也很貴?”
“我、我不知道,那個,雨有點大了,我們回屋裡吧。”白書一的生活環境雖然也並非全部人都十分富裕,可大部分都還不至於在穿著上就體現出來。
她有點招架不住花萌萌的追問,隻想趕緊開溜。
“手機還給我好不好?”
花萌萌沒有給她,反而問道:“你這個手機是什麽牌子,那麽貴?”
如果知道的話,她就能和朋友們炫耀了,她敢保證大家肯定都沒見過這個。
“花萌萌,你把手機還給我吧。”
白書一雖然大大咧咧,好像和誰都能交上朋友,但她其實也有自己的好惡。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經不想再和花萌萌說下去了。
“你先告訴我,是什麽牌子?”
白書一不敢硬搶,隻得無奈地道:“是iphone。”
“i什麽?”
“iphone,蘋果。”
“這個還是外國貨啊?”花萌萌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你能教我一下怎麽用嗎?”
白書一已經確定自己不喜歡她了,只是想到她和花染的關系,最後還是教了她一遍。
“白書一,你走之前能先借我玩一會兒嗎?”
她可以說不能嗎?
白書一隻得無奈地點頭,興致卻已經完全沒有了。
白文雪和花建國聊了好一會兒,從花染身上聊到花家村的情況,也聊了一些白家的狀況。
“我是很看好小染這個孩子的,早已把她當半個女兒看待,也想她在我店裡長久地做下去。這人嘛本來就是有困難的時候互相幫忙,寬裕些的幫困難些的,再正常不過。你們當初幫了她,小染一直記在心裡,我也看在眼裡。今天來呢說是幫小染還錢,不如說是來交個朋友的。花大爺你是個好心人啊,好心人現在太難得了。”
花建國和白文雪說了那麽久的話,聽她談吐不凡,又句句說到自己心坎裡,此時已是感動不已,連連點頭。
“白老板你才是菩薩心腸啊,染丫頭這個孩子命太苦了,我們能幫的也有限,還好遇到了你這個好老板。”
“都是幫,沒有多少之分的。不如說患難才見真情,你們能在自身那麽困難的情況下幫助小染,比我更難得。”白文雪說著轉頭看了一下趙興興,趙興興把幾疊包好的現金放到了桌子上,“這裡是七萬,你數一數對不對。”
白文雪既給花建國戴了高帽子,又把他家兒孫催債的事說得冠冕堂皇。花建國之前一直為此感到負擔,這時候都稍微排解了一些。他是真的為花染感到高興。
“白老板,你這樣說我才受不起,”他從衣服內袋裡取出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黃紙,遞給白文雪,“我和小染也沒有簽其他的借條,這是當時捐過款的村民到我這裡領錢的記錄,剛剛好七萬塊,現在就交給你了。”
白文雪剛才聽村長說過當初捐款的事,又更加心疼了花染幾分。
花染的爺爺是村裡的老醫生,村子裡每家每戶都找他看過病,這些年下來也不知道幫助了多少人。當初他生病,在花建國的帶頭下村民們為他捐了一筆七萬多的款子。
這本是一件好事,可惜老人家去世之後變了味道。花家村百來戶人,七萬塊攤到每戶身上也就700塊不到。當然村裡本來就有不少生活困難的家庭,有的捐得少,有的捐得多。
其中除村長家以外捐款最多的一戶人家有個兒子,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麽和父母說的,讓他們以為自己的兒子和花染是戀愛關系。
花染當時因欠著王老板的錢,在辦理了爺爺的喪事之後打算出外打工。眼見著兒媳婦跑了,這一家人當然不同意,後來事情鬧大,村民們也以為花染背信棄義,讓她要麽還錢要麽嫁人。
最後花建國給花染做了擔保,又先幫她把村民的錢還清,讓她得以走出花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