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啊，憑什麽要叫她姐姐？

　佟瑤沒敢吭聲，又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腦海裡閃過一個片段。

　那晚，在她還不認識顧青雲的那一夜……兩人交纏溫存時，她確實叫過她好幾聲姐姐。

　佟瑤頓時說不出話來，視線垂下，努力不動聲色。

　靜幾秒。

　“外面挺冷的，”顧青雲在她身旁並排走著，忽然輕笑，“看你臉都凍紅了。”

　佟瑤抬手，摸了下發燙的臉頰，下意識心虛地點頭，“對啊，最近這天好冷啊。”

　顧青雲微微偏過臉，“……噗嗤。”

　“……”

　佟瑤這下才反應過來，她是在逗自己。

　不由鼓臉，視線望著前面的柏油路，又想，所以她到底為什麽跟過來？

　—

　兩人一起回公司。

　到辦公區，顧青雲見李染還沒回來，讓佟瑤轉交一份文件，“跟她說不用著急，明天再開會定方案。”

　接過文件。

　佟瑤走著神，手指不經意碰到她的手背，立刻閃電般地移開。

　“好，那我走了。”

　顧青雲察覺她那個躲避的動作，長睫垂下，唇角提了提。

　但臉色陰暗了幾分。

　“……”

　佟瑤拿著文件關門離開。

　透過玻璃，顧青雲的目光一直跟著，直到轉過彎，背影消失。

　她臉上沒什麽表情，坐了會兒，才開始工作。

　—

　他們品牌組前段時間忙的項目終於順利上線，反響很好。

　正趕上雙休，一時間小群裡都在討論說要不要去哪兒聚個餐。小群日常聊的都是公事，難得玩笑熱鬧。

　李佐北：[本人有幾張滑冰場的票子，現征集有意向的美女贈送，附帶陪玩，先到先得。］

　王勇：[我！］

　劉婷婷：[你這還是想養備胎麽，死渣男。］

　李佐北：[怎麽說話呢！］

　他接著下一句：[各個都是心肝寶貝，什麽備胎不備胎的。］

　“……”佟瑤噗嗤笑了出來，

　他這話，頓時炸出來成堆的表情包調侃。

　[騷還是你騷.JPG］

　[戴好帽子.JPG］

　……

　佟瑤彎著唇，飛快地點開表情包翻了翻。

　挑了張圖，也跟著發一張表情包，配字是：[對準樓上開噴春。藥.JPG］

　顧青雲：[下午兩點半A1會議室開會。］

　佟瑤愣了下。

　她網速慢，眼睜睜地看著那張圖發出去的進度條從0％變成99％。

　發出去的前一秒，忽然反應過來手忙腳亂想要撤回。

　動作太慌亂，不當心點成刪除。

　手一抖，圖片瞬間在她自己的聊天界面裡消失。

　“……”

　完了。

　佟瑤抿抿唇，過幾秒，又捧著手機，期待地想著反正大家都是在開玩笑聊天，肯定很快就埋沒了。

　群裡頓了頓。

　底下全部開始正經回復：[收到。］

　劉東斌：[收到！］

　徐翔：[收到］

　李佐北：[收到。］

　……

　佟瑤張著下巴，隻覺得一陣窒息感。

　想象別人手機裡的畫面，她最後這一個定在通知和收到之間的表情包，肯定格外奪目，格外特別。

　尤其配字還是：對準樓上開噴春。藥。

　樓上……

　為什麽偏偏要發這張圖？！！手剁掉算了！！

　佟瑤：“……”

　她心涼涼，又手抖抖地跟著隊伍發了個收到，歎口氣，無力地趴在桌上裝死。

　等到開會時間。

　佟瑤起身去會議室，心裡感覺群裡這小插曲已經過掉了。

　嗨，多大的事兒。

　她調整好心態，走進會議室時，發覺所有同事都強忍笑意地看她一眼。

　“……”

　—

　會議快結束前。

　顧青雲在最後說了幾句閑話，語氣溫和緩緩，不高不低的。

　唇邊笑意淺淺，透著鼓勵意味。

　說讓他們今天早點下班，回去好好休息……

　佟瑤走神地想，見鬼了，她好像還真有點溫柔的氣質。

　“佟瑤，”顧青雲移眸望過來，隨意地說，“設計部那邊忙畫策的項目有點人手不足，想借你去幫忙，我同意了。你三點去那兒報個到。”

　什麽？

　佟瑤愣了半天，忙問，“是今天的下午三點嗎？？”

　她剛還在說，給他們品牌組的人放半天假早點回家好好休整，之類之類的。

　下一秒，她佟瑤就得去設計部繼續忙？

　顧青雲邊起身，邊說，“你沒聽清嗎，具體事情和工作安排自己去聯系張經理問。”

　語氣似不耐。

　“……”佟瑤瞬間氣到腦袋冒煙，覺得她在報復自己上次想偷轉去設計部的事。

　想瞪她又不敢瞪，垂下臉，努力憋氣。

　同事們跟在顧青雲身後陸續地走出會議室。

　李染走過來，拍拍她肩膀，說了句，“反正只是去幫幫忙而已，你要今天不想去，跟張子喻打個招呼就行。”

　“沒事兒，”佟瑤緩緩吐氣，調整心情，“我馬上就去看看要幫什麽忙。”

　忍，忍字頭上一把刀！

　—

　佟瑤本來以為自己就是去打個雜，跑跑腿的程度。誰知道隔壁張經理毫不客氣，直接砸給她一個主封面繪畫的大活。

　佟瑤目瞪口呆，反覆確認。

　交流幾句後，發現他們設計部真是被寵壞了。

　平常總做沒什麽技術含量的細碎邊角活，像市場部正正經經的活動項目相關部分從來都是外包出去的。

　這次接到一個小活動，就負責不起來，缺人手。

　他們趕截止日期忙不過來，所以讓佟瑤幫忙——聽著好像很合理的樣子。

　可設計部缺人手明明就該跟人事講，哪兒有問市場部借的。

　她直覺這麻煩事兒跟顧青雲脫不開關系。

　佟瑤領好自己的任務，心情沉重地回到市場部。

　難怪有人說，職場上千萬別暴露跟本職無關的技能……

　可她也是沒辦法。

　怪只能怪顧青雲那麽小心眼、小肚雞腸的，調崗的事情都過掉那麽久了還要回過頭找她麻煩。

　唉。

　佟瑤心事重重地坐下，拿一支筆，正式畫前先在紙上根據想法大概寫幾筆。

　然後拿出張經理借給她的板子，連到電腦上。

　品牌組的同事們走人前，還特意來問候她幾句。

　大家都客氣，紛紛誇她能被隔壁部門借去跨行救急真是很厲害。

　佟瑤跟他們笑眯眯地說完再見。

　手托著腮幫子又是歎氣。

　本來自己也可以早點回家，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看動漫，或者趕趕插畫——她從甲方爸爸那兒接下來的商稿都還沒動筆，竟然要在這兒加班畫別人的工作。

　“……”

　很快到正常下班時間。

　後勤組的人也走過來跟她說再見，她們消息靈，都已經聽說了佟瑤現在在忙設計部的活。

　又是一波誇獎。

　佟瑤人緣好，她們的誇獎都情真意切的。

　還來看看她的進度，“哇，你畫得好好，難怪會被借去幫忙。”

　“加油，聽說我們總監好重視你的。”

　“……”

　佟瑤真的感受不到一絲安慰。

　由於趕進度，別人下班她還得留下來繼續畫。

　很快，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

　佟瑤覺得口渴，起身去茶水間。

　本來想倒咖啡的，想了想，很養生地按了一杯熱牛奶。

　回到辦公區。

　不知誰把窗簾拉開了，整片落地窗亮著外面的燈光，佟瑤走過來，正好不遠不近地俯視城市的夜景，繁華靜謐。

　街上的人回頭一望，眼裡的這棟樓，也一定是燈火輝煌的。

　佟瑤還記得，自己高中那會兒總覺得這樓裡的燈光在夜色中很美，時過境遷，再看隻覺得這光是點著無數加班狗的命才亮的。

　“……”

　佟瑤心裡又罵了顧青雲八百遍，捧著熱牛奶回到座位上，繼續工作。

　幸好只是繪張封面。

　本來就是他們市場部的活動，設計概念和要求她全都清楚，保證了不會返工。趕一趕，兩天內完成問題不大。

　“看樣子要加班了？”

　一個聲音出現在耳側。

　佟瑤睫毛一顫，抬眼望著近在咫尺的顧青雲。

　她單手撐著桌面，湊過來，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上認真查看她的進度。

　佟瑤心裡都快氣死了，她竟然還來檢查，還裝一副無辜的樣子。

　自己要留下來加班還不是拜她所賜！

　她沒吭聲。

　顧青雲又說：“張子喻讓你畫封圖？”

　佟瑤“嗯”了聲，自己又瞥了眼屏幕上的稿圖。

　她怎麽知道是封面？

　明明還看不出來的。

　“進度不錯。” 顧青雲點頭說，“以後有你在，那些乙方都沒辦法在背後說我們是什麽都不懂的傻叉甲方了。”

　她耳垂上細碎的鑽石閃耀，側臉線條線條光潔，白天那股子盛氣凌人的鋒芒悄悄消融了些。

　說傻叉兩個字時，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身子湊得近。

　隱約嗅到她身上的幽香，說不清的木調，或者混合幾分花香，冷冽沛然。好聞得要命。

　佟瑤不自覺地垂眸移開視線，嘟噥著，“他們還是會照樣說的。”

　顧青雲想了想，輕笑，“嗯。”

　語氣很輕，顯得溫柔而繾綣。

　佟瑤不動聲色的渾身酥了一下。

　抬眸再看顯示屏，心中的那點怨恨已經空蕩蕩了，隻想哼唧。

　真是好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