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倪大和張三寶走了之後林挽月已經忘記自己是如何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到屏風後面用水桶裡剩下的水簡單的清潔了自己身上濃重的血汙的, 也忘記了是如何拖著這隨時就會昏倒的身體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然後把裹胸布纏了一層又一層的。
在做這些的時候,林挽月的大腦早已經沉睡,一切都是她憑借著她自身的意識在機械的去完成。
林挽月整理完這些之後便一頭栽倒在床上沉沉的昏睡過去。
今天這一仗, 可是說是林挽月參軍兩年多以來經歷過的最大的危機, 之前本就拉傷的胳膊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就被迫參加了一場實戰,並且做了大量超負荷的拉弓動作, 滑下營牆之後所面對的情況也是前所未有的凶險。
在衝鋒的路上,林挽月的樸刀曾經先後兩次脫手, 要不是旁邊有張三寶和蒙倪大一路幫襯著,別說是救了林宇, 恐怕林挽月這次也會折在戰場上。
後來, 林挽月無奈的扒下了一名已經死亡的士兵的衣服,撿了一把匈奴人的彎刀用左手和嘴巴協作把兵器死死的綁在了自己的手上。
到最後,發現林宇的時候情況也是同樣驚心動魄, 甚至可以說今天營救林宇的這三個人若是缺了一位,或者換上一個自身功夫不夠硬的人,恐怕四個人都得死。
人在瀕死邊緣所爆發出的能量是驚人的,就像今天的林挽月, 同時在危機過後對身體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林宇昏睡在營帳裡,蒙倪大和張三寶回去之後的情況也不比林挽月好多少, 甚至連梳洗都沒做, 倒頭就睡了。
一直到當天夜裡蒙倪大和張三寶才醒了過來, 吃了晚飯打水了洗了身子又囫圇的睡了。
林宇和林挽月則連晚飯也一起錯過了。
好在匈奴並沒有卷土重來, 李沐的軍營此時雖然氣氛很緊張,但傷員們可以得到很好的休息。
李忠形單影隻的出現在了李嫻的營帳門口,這一仗,他帶來的所有京衛全部都死光了,活了十八年的李忠第一次體會了戰爭的殘酷,他無比慶幸自己今天沒有為了在李嫻面前逞勇而衝上戰場。
此時李忠已經開始覺得這趟“督軍”的任務並不是什麽好差事,不僅不會給他帶來任何榮耀,要是自己一個不小心恐怕還有性命危險。
如今李忠已經沒有親信了,堂堂平陽侯府的世子營帳門口連個私衛都沒有。
李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楚王交給他的任務恐怕是完不成了,再留在這裡也沒什麽意思,所以李忠想了半天,決定來問問李嫻,若是李嫻也不想在這軍營久留,那麽他就可以有很好的借口和李沐請辭,同樣回了京城也好交代……
“世子贖罪,公主現下已經安寢了,若是世子有什麽事情的話,明天再來吧。”
阿隱站在了李嫻營帳的門口,擋住了李忠的去路。
李忠想了想回道:“那我便先回去了,明天再來。”
阿隱打了一個萬福道:“世子慢走。”
李忠孤零零的轉身離開了,阿隱如釋重負的呼了一口氣,回頭看了看李嫻的帳內見屏風擋的嚴嚴實實的,又轉頭看了看四周,偶爾有巡防的士兵走過。
阿隱感覺自己的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子時,月上中天,巡邏侍衛換班的時間。
李嫻被四名黑衣人圍在中間從夜色中緩緩現身,朝著她的帳篷走了過來……
阿隱看到李嫻遠遠的走來,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眼前一亮:“公……”
阿隱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很突兀,她連忙捂住了嘴,驚恐的看了看四周,然後一路小跑的來到了李嫻的身邊,攙扶著李嫻,主仆二人快速的進入了大帳。
黑衣人在將李嫻送回營帳之後便再次隱沒在黑夜中。
“公主!您可回來了!嚇死奴婢了。”
阿隱扶著李嫻的胳膊心有余悸的說。
聽到阿隱的聲音,余紈一個囫圇從李嫻的床上起了身,快步來到李嫻的身邊,上下打量李嫻然後說道:“公主,您可算是安全回來了,奴婢這幾個時辰擔驚受怕的,您也真是的,這深更半夜的也敢出去,您要是有個閃失讓奴婢怎麽活?”
阿隱給李嫻倒了一杯水,雙手端給李嫻,然後附和道:“是啊,公主,剛才忠世子來過了,想見您,讓奴婢給攔下了,也不知道什麽事。”
李嫻接過阿隱遞過來的水杯飲了一口,絲毫不在意兩個丫頭你一言我一語對自己的“抱怨”,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顏,仿佛心情很好的樣子。
李嫻放下水杯,笑著對阿隱說道:“你不知道他來做什麽,本宮倒是猜到了一二。”
“那公主您快說說,忠世子來做什麽?”
李嫻看了看滿眼好奇的阿隱和余紈笑道:“少知道些,才活的長久。”
“公主又嚇唬人了。”
阿隱和余紈異口同聲的回著,卻不再問了。
阿隱和余紈伺候李嫻洗漱躺下之後便吹了燈,離開了大帳。
李嫻躺在床上,睜著眼睛適應眼前的黑夜,心中歡喜:在她來軍營之前從來沒有想到事情居然可以往這樣的局面發展,這件事對於她和太子李珠來說,簡直是天大的驚喜。
而李忠的來訪,早就在李嫻的意料之中,李嫻無聲的笑了笑。
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今天她確實是乏了。
第二天一早,林宇醒來隻感覺饑腸轆轆,還好手下及時端來了一大碗飯,裡面還有好幾片肉,林宇躺在床上狼吞虎咽的吃了飯,對於昨天的那場仗依舊心有余悸。
“林營長怎麽樣了?”林宇一邊嚼著嘴裡的飯一邊問道。
此時林宇對林挽月無比的感激,昨天要不是林挽月冒著生命危險也不肯放棄瘸腿的他的話,他必死無疑。
“小的這就去看看。”
說完士兵一溜煙的跑出了林宇的帳篷。
林宇一口氣吃完了海碗裡的飯,抹了抹嘴感覺自己還能再吃一碗。
“林先鋒醒了?”
不等林宇喊人,李沐的副將卻出現在了林宇的帳篷裡。
“見過劉大副!”林宇如今行動不便,就只能在床上給副官行了個禮。
副官笑了笑拍了拍林宇的肩膀欣慰的說道:“小夥子底子就是好啊,睡一覺起來又能吃能喝的了,大帥要見你,命我叫人把你抬過去。”
“不必了,這怎麽敢,我用一隻腿跳過去就行了!”
“你快坐下,抬你的人都來了,你就聽大帥的吩咐吧,你這隻腿好好將養,千萬不要再出岔子了,我們軍營可再也損失不起一位郎將了。”
聽到副官的話林宇心中一沉,問道:“大副,我們這一仗傷亡很大嗎?”
“哎,一言難盡,我們邊走邊說吧,來人呐!”
劉副官的話音落,從外面進來兩名李沐的親兵,二人手中抬了一塊木板。
林宇坐到了木板上,被抬著朝李沐的軍營走去。
這話分兩頭,各表一枝,且說這被林宇打發的士兵一路小跑的來到了林挽月的帳前,站在外面扯著嗓子喊了聲道:“林營長在裡面嗎?小人是林宇先鋒手下的親衛,奉命來看看您恢復的怎麽樣了。”
等了片刻卻不見裡面有回復……
“林營長,那小的可就進來了啊!”說完這人便放慢了步子朝著林挽月的營帳裡走。
林挽月在回營之後一直昏睡,蒙倪大和張三寶因為太過疲憊也沒有再來看林挽月和林挽月關系不錯的林宇腿腳也不靈光。
所以在林挽月回營之後居然沒有人再來過。
雖然林挽月得到了比其他人相對較好的治療,但是由於沒有任何後續照顧,又失血過多,在昨天夜裡發起了高燒……
“林營長,林營長?”
那人走進去見林挽月正好好的躺在床上睡著,於是低聲的喊了幾句。
見林挽月滿臉是汗,面色憔悴,士兵摸了摸林挽月的額頭,發現竟然燒的滾燙。
“林營長,林營長,快醒醒!”
士兵轉身找到一塊乾淨的布,浸濕疊好之後貼在了林挽月的額頭上。
“林營長,林營長,你醒醒,壞了,這麽燙怕是要燒壞的,我得去找軍醫……”
林挽月做了一個深沉的夢,夢到她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嬋娟村,村子還是當初的樣子,每個人都在,爹爹,娘親,還有飛星……
這天,她決定和飛星去整村東頭的老郎中,於是她和林飛星換了衣服,換了發飾兩人手拉著手去讓老郎中分辨真假……
“阿姐,老郎中肯定發現不了我們的真假,我們倆長的這麽像,若是換了衣服和發飾,爹娘都會認錯呢!”林飛星露出大大的笑臉,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林挽月也笑著,拉著弟弟的手說道:“這次老郎中要是猜錯了,我們就拿走他的川貝枇杷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