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愈徑直趕到公安廳, 小師妹見了她, 不禁吃驚, 她以為在徐懷俞的嚴加防范之下,楚處長會望而生怯, 沒想到還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過楚愈不是來打虎的, 是為了小槐花, 到了之後才得知, 審訊工作沒有進展,警方已經放棄從她身上進行突破,把她關到了看守所, 案子進入收尾階段, 準備移交檢查機關。
楚愈一聽, 就準備轉戰看守所, 小師妹攔住她,“楚處,現在除了律師, 小槐花不能見任何人,連親屬都不行,徐廳特意交待了, 那邊看管不是一般的嚴, 您去恐怕也只能在外面轉轉。”
楚愈一時無計可施,她知道辦事的程序,案件還屬於偵查階段, 一般不能探望犯罪嫌疑人,但她身份特殊,以前可以破例行事,但現在徐懷俞對她特殊防范,恐怕以後偵查結束,審判結束,關入監獄後,她都不一定見得到夏亦寒她人。
問題好像有點嚴重。
楚愈愣在原地,陷入沉思,看有沒有空子讓她鑽,她還想垂死掙扎一下。
如果夏亦寒跟她說話還好,她就可以以協助審訊和治療為由,參與到有關夏亦寒工作的方方面面,結果現在夏亦寒來了個一視同仁,不管是其他人,還是楚愈,只要是活著的生物,她都一概不理,沒給楚愈留鑽空子見面的余地。
楚愈感覺心裡空落落的,雖然現在處境艱難,一方面面臨上面的檢查和裁決,一方面又要調查槐花專案的遺留問題,但這些都沒讓她覺得可怕,看不到夏亦寒才可怕,夏亦寒是她目前工作的目標,看不到目標,會覺得沒有盼頭,再怎麽努力都沒個結果,還不如分了財產回高老莊!
楚愈正在冥思苦想見夏亦寒的方法,手機忽然響了,她關了靜音,但拿手上,可以感覺到震動。
是她媽媽,問她什麽時候到家。
今天是星期五,是約好回家開party慶祝的日子。
楚愈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四十五,再不回去就只能趕上晚飯了。
她出了省廳,半路攔了輛出租車,往景行小區趕。
潘儀熱情迎接了她,她本來在做菜,聽見她進屋的動靜,便跑出來看她,笑吟吟道:“你現在會做菜了,要不然進來試試?”
楚愈想到今天這麽好的日子,家庭團聚,慶祝楚老爹成功“康復”,她最近忙起來,好久沒下過廚,本來就在及格線下徘徊的廚藝,不知道退步成啥樣了,她可不能憑一己之力,毀了整頓午餐。
“媽你做就行,我就回來蹭吃蹭喝的。”
楚動人在陽台澆花,聽見聲音,回頭看她,他胡子刮了,頭髮剪了,還特意穿上了夾克外套,整個人看起來整潔精神了許多,一洗花謝庭審判時的落魄憔悴。
見了楚愈,楚動人不好意思,他做的那些破事,楚愈知道得一清二楚,還為他操碎了心,他甚至都覺得自己是個“不肖老爹”,應該家法伺候。
盡管面子上掛不住,他還是主動給楚愈打了招呼:“小愈,最近在忙檢查小組的事吧?”
他在醫院時,楚愈就去看過一回,還走得匆匆忙忙,他知道最近中央委任的檢查小組蒞臨,為了超人處的命運和前途,得小心接待。
楚愈走到陽台邊上,看樓下的風景,“嗯,也還在查其他事情。”
楚動人一愣,“還有事情要查?”
“是的,當時小寒的手機不是接到一條短信嘛?我想查清發短信的是誰。”
她說完,注意去觀察楚動人的反應,他微皺著眉,像是在回憶,經她這麽一提,他也很感興趣,不過吃一塹長一智,他這次不再參與到調查中,便沒問具體細節,只是加油鼓勁:“嗯,查就要查到一清二楚,確實是你的風格,不過你連五六年前的懸案都理得清,這些小細節,相信很快就會有答案!”
剛剛才受了打擊,楚愈心裡其實發虛,不同於系列懸案,那時線索紛繁複雜,是個整理重組的問題,現在完全是沒線索,思路很清晰,但找不到突破口。她也不知道那種情況更樂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兩個人在陽台,有一搭沒一搭嘮著嗑,有默契地沒再談工作上的事,扯些有的沒的。
沒多久,兩人聞到了菜香,便去幫忙端碗拿筷,擺好之後,發現潘儀今天是放了大招,做了滿滿一桌,紅燒、清蒸、涼拌、鹵菜都到齊了,就差再開個外掛,做盤西餐糕點。
楚動人看了之後很是感動,對楚愈道:“你快多吃些,你媽媽都做的你愛吃得菜。”
楚愈笑起來,跟皇帝選妃一樣,掃視著面前的菜——萵筍炒肉、糖醋排骨、拔絲冬瓜、紅燒鱖魚、三鮮雜菌、魚香肉絲、北京烤鴨......還真是她的心頭好,樣樣都甚合她心意。
她有點沾沾自喜,像是爭寵成功後的滿足——這本來是楚動人出院的日子,結果潘儀還是根據她的口味做菜,把她放在了首位。
估計她老媽心裡也有數,這次楚動人能全須全尾回來,主要還是小楚的功勞,當然要好好犒勞一下功臣,至於大楚這個傷員嘛,得往後排排。
楚愈忙了兩天,都沒顧得上好好吃飯,如今面對一桌對眼的菜,食欲還是蓬發了下,拿著筷子夾個不停。
雖然剛剛去見夏亦寒撲了空,求而不得心裡苦悶,但見到了爹媽,飯桌上氛圍挺好,一家人其樂融融,她不想壞了媽媽的興致,於是胃口就識趣地好起來,比平時都吃得多。
潘儀見她餓得慌的樣兒,忍不住問:“怎麽,單位夥食不好,我怎麽感覺你越來越瘦了?”
楚動人知道是啥原因,沒吭聲。
楚愈摸了摸骨感的下巴,把菜咽下:“沒有,我單位夥食好著呢,有個大廚級別的同事,像桌上這些菜,他一有空就做給我吃。”
“哎喲,了不得了,看來你是你們單位的國寶啊!”
楚愈神秘一笑,那可不,整個超人處就她官最大,不討好她討好誰?
沒等她得意完,潘儀下一句就來了:“你說的那個同事,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楚動人和楚愈同時驚呆了,潘儀見他倆這樣,覺得莫名其妙:“本來就是呀,不特別關注你的人,怎麽知道你喜歡吃什麽菜呢,而且還記得這麽多?”
楚愈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解釋,方大托知道她的口味,是因為平時朝夕相處,他不僅知道她的口味,還知道木魚和宋輕陽的,如果在處裡喂隻狗,沒幾個月,他肯定也能摸清它的口味。
不過她媽說得不錯,記下了她喜歡吃的菜,說明還是用了心的,回去可以考慮給方大廚加塊雞腿。
她重新拿起筷子,準備夾菜,腦子裡卻忽然彈出一個畫面。
在出租屋裡,夏亦寒買了菜回來,親自下廚,然後端上了她最愛吃的菜——萵筍炒肉、糖醋排骨、紅燒鱖魚、三鮮雜菌。
她當時吃得津津有味,甚至想將夏亦寒帶回超人處,做專業大廚,負責她的一日三餐,外加宵夜。
楚動人和潘儀知道她的口味,那是因為親生的,想不知道都難,而方大托知道她的口味,是因為相處了兩三年,總在在一個桌上吃飯。
可夏亦寒是怎麽知道她偏好的呢?
目前熟悉她私人習慣的,也就五個人——楚動人、潘儀、方大托、木魚、宋輕陽。
他們要是不說,其他人怎麽能知道?
潘儀見楚愈不說話,神色也凝重起來,還以為剛剛的話嚇住了她:“沒事,有合適的對象就帶回來瞅瞅,沒有就繼續忙事業,我又不催你,不用急哈。”
楚愈抬起頭看向她,一時有些出神,半晌,終於微笑起來,點了點頭,“好的媽,你不急就好。”
吃完飯,楚愈也沒忙著走,想多陪陪二老,不過身在家裡,靈魂有些出竅,總是忍不住想心中的疑點,越想越覺得詭異。
回到超人處後,她稍加猶豫,還是把處員們召集起來,當面解決問題。
聽完楚愈的問題,會議室內沉默下來,木魚、宋輕陽、方大托面面相覷,覷了半晌,也沒覷出啥名堂,宋輕陽抱著胳膊,瑟瑟發抖:“我感覺陰氣好重,我們當中是不是有內奸!”
木魚感覺還是要從長計議:“小槐花她本來就消息靈通,知道超人處很多東西,比如提前就知道我們的位置,知道我們長什麽樣,還認識我們的車牌號,也許她還知道我們用什麽牌子的牙膏?”
“可是你剛剛提到的那些,比較容易通過跟蹤觀察到,比如我們地理位置,自建處以來一直沒變過,以前慕尚青每天來上班,小槐花只要跟蹤一天,就能把路線記下來,還有我們的樣子和車牌號,也是一樣。她知道了我們的位置,在附近潛伏,見我們每天進進出出,就能夠認識我們的人和車。”
方大托開始回想:“是的,口味這一點比較抽象,資料上不會寫,自己平時也不會說,不是長期相處的人,好像真的不大可能知道。”
楚愈雙手十指交叉,撐著下巴,語氣和平時一樣,好像還沒懷疑有內奸,“我把可能的途徑想了一遍,你們聽聽,看還有沒有補充。”
“第一,可能我到外面下館子,喜歡點愛吃的菜,然後小槐花到餐館裡,獲知了我點的菜品。不過我剛剛查了消費記錄,回憶了一下,三年前我在國外,一般吃的是西餐,而過去三年間我們經常出差,確實要到外面餐館吃,或者由相關機關接待,但都是有啥吃啥,我不會特意點餐。”
楚愈頓了頓,繼續道:“第二種可能,便是小槐花問了知道我口味的人,特意記了下來。”
會議室內陷入沉默,這次沉默去以往來得更猛烈。
不一會兒,宋輕陽打破了僵局,開始挨個問:“小魚,霸王花問過你嗎?”
木魚板著張臉,聲音冷漠如冰:“沒有,我和她零交流。”
“那大托呢?”
“也沒有,之前我負責她的身體檢查,但都是我問什麽她答什麽,她不會主動跟我說話。而且檢查那會,都是後來的事了,小槐花應該是在珞玉綁架楚處時,就知道了她的口味。”
宋輕陽最後看向楚愈,“楚處有沒有透露過呢?”
楚愈:“......”
她是賊喊捉賊嗎?
“沒有,我如果說過,應該可以回憶起來。”
最後,三個人同時看向她,示意輪到你了。
宋輕陽一副“怎麽可能”的表情,當即否認:“我見了霸王花,隻想和她打架,哪有功夫談吃的?”
楚愈皺眉,現在看來,只剩潘儀和楚動人了,但她還是選擇相信他倆,潘儀和夏亦寒就沒有交集,而楚動人在珞玉事發之前,還不知道小槐花是慕尚青的女兒。
現在所有嫌疑人都排除掉,是件好事情,但同時也讓事情複雜起來。
難不成是鬼說的?
會議室裡集體陷入沉思,都沒說話,各想各的,思索哪裡出了問題。
過了許久,楚愈神色凝重,看向大托:“你做菜時,有沒有秘密記什麽做菜清單之類的東西,比如今天做了什麽,某某愛吃啥?”
“沒有的,”方大托失笑,“我沒那麽閑,每天做了飯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那買菜呢?”
“買菜就在網上訂,商家會提前準備好,有時間就自己去拿,沒時間就讓她送貨上門。”
這麽說著,方大托神色一變,激動起來:“我想起來了,有段時間我經常往研究所跑,就沒來得及按時把菜搬上樓,就讓商家把菜放到一樓門面旁,買菜的時候,我一般都會提起想好做什麽,是按菜買食材,會告訴商家,而商家比較貼心,會把菜分門別類放好,比如像魚香肉絲,就將木耳、萵筍、胡蘿卜、竹筍、乾辣椒放在一包裡,和其他的區分開,會做菜的人,看一眼就知道是要做哪些菜!”
楚愈:“這種情況持續了多久,你買得多嗎?”
“大約兩個星期,每次會買夠差不多一個星期的量。”
楚愈手拍在桌面,發出輕響聲,“有戲,如果她翻看過我們訂購的菜,就肯定可以通過監控捕捉到她,並且還說明那兩個星期,她一直在這附近,甚至還可能消費過!”
話一出,氣氛立刻躁動起來,才經歷過挫折,他們現在在坑底趴著,結果一抬頭就看見了光亮,像極了曙光的模樣。
不消楚愈吩咐,三個人立刻各就各位。
方大托去查研究記錄,確認是哪段時間將菜留置在了外面。
確定後,他將具體時間報給木魚,為9月14日到9月28日,也就是夏亦寒進錦水醫院的前半個月。
楚愈看到時間段,差點感動得眼淚汪汪——幸好沒超出三個月,如果完全超出,像銀行和街區的監控都會被覆蓋,如果沒有備份,那就徹底玩完了!
木魚接到時間,立刻和宋輕陽忙活起來,超人處附近的監控由她管理,監控數據自動接入嵌入式硬盤錄像機,而每個機器有8塊固態硬盤,可以同時監控8-16個畫面,現在她和宋輕陽兵分兩路,分別查看14日-21日,和21日到28日的錄像,尋找翻動菜口袋的路人。
兩個人對著電腦聚精會神,楚愈心裡七上八下,祈禱這次一定要有所突破,她的智商已經被榨幹了!
見兩名大將專心工作,她本來不想打擾她倆,準備回辦公室整理資料,但一見木魚頭上還頂著包,於是良心發現,走過去道:“要不要和我輪班?”
木魚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力氣還挺大,“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