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放在以前, 楚愈會再觀察幾天, 確保萬無一失後, 再對目標對象下手。
但現在時間緊迫,得到宋輕陽那邊的消息後, 她和木魚商量了一下,決定主動出擊, 摸清蔣建州家裡的神秘人物。
12月26日中午, 蔣建州才提了菜準備回家, 就接到了“警方”的問候。
“蔣先生您好,我是23號向您了解情況的警察,那天了解完您的情況後, 沒有發現什麽問題, 但之後探訪您的鄰居時, 他們反應, 有個疑似銷售的男人,提著個推銷袋敲您家門,請問有這樣的情況嗎?”
蔣建州愣了半晌, 好像沒聽清,還讓楚愈重複了一遍。
楚愈知道他耳朵好使,但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哦, 那是我請的家教老師, 不是什麽銷售人員。”
“家教?”楚愈故作吃驚,“他主要是教什麽呢?我們需要確認一下他的身份。”
蔣建州的語速開始變快,“不用不用, 他是有證書有資質的老師,是正規培訓機構的,他上門之前,我確認了必要信息的,培訓機構也打了包票,不是壞人,哈哈哈!”
楚愈也配合著笑了幾聲,語氣輕松下來:“這樣呀,您可真是活到老學到老啊!”
之後,她故意停頓了下來,沒掛電話,也沒繼續說下去,特意留了時間,給蔣建州“坦白從寬”。
蔣建州沉默下來,氣氛忽然變得尷尬,不久他又笑了起來,生硬地接上剛才的話尾:“哈哈,不是我學,我一把年紀還要學語數外的話,那可真是老神童了!是我朋友的孩子,他在西貴省出了事,孩子就暫住在我這兒,目前不能去學校,但功課不能落下,我就給他請了家教。”
說完,他好像想起了什麽,又道:“上次你好像問我是不是獨居,自老伴去世後,我一直是獨居,這孩子暫時住我家,過段時間可能就走了,我想著和詐騙案沒什麽關系,便沒跟跟你們提,警官,這個影響不大吧?”
楚愈一聽,關注起來:“原來是這樣,您那朋友出了什麽事呢?孩子叫什麽?我看我們這邊能不能幫上忙?”
老人的笑聲已經明顯帶上尬意,楚愈感覺他再笑下去,臉上的褶子都要僵成一團。
“哎喲,人民警察可真是太熱情啦,不過這事就不勞煩你們操心了,我朋友那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孩子也可以順利完成學業!”
“那就好,”楚愈見他一個勁繞彎子,心裡有了數,“您現在有個伴也好,那祝您生活愉快,有什麽問題隨時向我們反映!”
掛了電話,楚愈轉過頭,木魚就在旁邊,面無表情的臉上,籠罩著三層陰霾,剛剛開的免提,她聽得一清二楚。
“這老爺子可真是,一直笑嘻嘻打太極,最開始我還覺得他沒什麽問題,現在看來問題不是一般的大。”
楚愈把椅子拉開坐下來,“我記得我們上次去敲門,他隔了一會兒才開門,感覺像是收了屋裡的什麽東西,怕我們看出家裡有人,不過零食什麽的還沒來得及收拾,看樣子除了家庭教師,他家很少有人去。”
“他不想讓其他人見到那個孩子,我們現在辦?”
楚愈沉默下來,她想過挑明目的,告訴蔣建州她們就是在調查“槐花專案”,懷疑他牽涉其中,要對他進行徹查。
但問題是,她們現在也不是光明正大地調查,借用了警方的身份,還要避開警方,而蔣建州人脈較廣,政府各個部門都有朋友,他如果心慌了,打電話到公安局疏通關系,那她們不就“陰謀敗露”,成欺騙老人的“不法分子”了嗎?
思忖了片刻,楚愈決定還是先來軟的,她聯系了方大托:“大托,麻煩你現在到卓思教育那邊去一下,我需要他們配合,就說在尋找被拐兒童,需要家庭教師學生的名單。”
方大托:“嗯好,您放心,我有分寸。”
下午,木魚接到傳回的信息——鄭靜則目前帶了三個學生,其中一個叫晨星的男孩,目前14歲,家住臨泉北路威尼小區。
楚愈估計這就是蔣建州家的孩子,只是不知道用的是否是真名,“晨”這個姓比較少,或者他隻登記了名,沒有登記姓氏。
木魚還是將他名字輸入系統,一搜索,發現驢唇不對馬嘴,有同名同姓的,但看年齡和戶籍,絕對不是威尼小區的晨星。
楚愈又仔細看了一遍學員信息,學思教育記錄了每個學員的學習目標、學習進度、學習難點,還制定有學習計劃,供每個學生參照。
晨星在學初中一年級內容,主要是語數外三科,看起來他數學比較吃力,機構給他的評價是語言能力比較強,但數學是短板,得鞏固小學的知識。
鄭靜則老師表示:感覺這孩子像是很久沒上過學了,語文和英語是因為他有天賦,但初中數學有函數幾何等,學起來特別吃力,要從頭學起。
至於性格方面,鄭老師說:“性格挺好的,是帶的學生裡最聽話的,上課從不開小差,作業也做得規規矩矩,他應該比較內向,不過我也就是上課,看不出他的真實性格,有的孩子是課堂上很安靜,和平時不一樣,畢竟課堂紀律需要嘛。”
楚愈看完方大托反饋完的信息,再看看木魚,發現她還沒查出個名堂來。
“楚處,我懷疑那孩子沒報真名,我查不到他的信息,蔣建州的朋友中,也沒有姓‘晨’的。”
楚愈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了宋輕陽的呼叫。
“楚處,蔣建州家的小朋友出來了!”
楚愈一下子興奮起來:“好,你注意跟上,別讓他發現就行。”
不久,宋輕陽傳回消息:“他沒走遠,就坐在小區裡的長椅上,一個人,應該是家裡憋得太久,出來透透氣。”
楚愈:“你方便傳一下視頻或者照片嗎?”
“等一下啊,來了……你看他側面,是不是有點小乖?”
楚愈看著宋輕陽的“直播”,一個男孩的側面出現在畫面中央,他留著寸頭,雖然穿得厚,但可以看出身體單薄,泡酥酥的羽絨服穿出了漏風的感覺,像是竹竿上撐了張床單,隨風飄蕩。
陽光下,男孩皮膚泛白,但又帶著偏黃底色,膚色本來挺健康,但因為臉部輪廓太過分明,而顯得營養不良。
宋輕陽壓低了聲音,好像在說什麽秘密:“這孩子長得還不錯,一看上得學堂,下得廚房的好娃,但他好像有點殘疾,走路走得慢,而且步子奇怪,一般人走路腳尖都是向前,但他是左腳往側偏。”
楚愈一聽,便注意觀察他的腿部,發現他膝蓋部分確實與眾不同,不是正常的膝蓋骨突起,倒有點像翹腳時的形狀,而且他還穿得厚,如果在春夏,肯定更為明顯。
畫面中的男孩站了起來,走到水池邊,從包裡拿出麵包,撕成小塊,投進水池,鯉魚慢慢圍聚上來。
楚愈目睹了他走路的方式,像一隻圓規,一隻長,一隻短,走得緩慢,他努力把動作幅度放小,但仔細看,仍舊可以察覺出異常。
木魚盯著畫面,低聲喃喃:“看來可能不是蔣建州把他藏了起來,是他腿腳不便,不方便出門。”
楚愈沒吭聲,內心五味雜全,就像憑空挨了一拳,腦子發糊,但在混沌之余,又極力保持神志,理清線索。
14歲,休學了幾年,內向,殘疾,很少出門,住在夏亦寒爺爺家......
楚愈:“蔣建州申請了兩個手機號吧?”
“是的,先我還以為是小槐花在用,現在看來應該是這孩子用了。”
楚愈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出。
那邊,孩子兜裡發出提示音,他拿出手機,見是短信,打開一看:76。
男孩一驚,當即轉頭看了看周圍,然後又低頭盯著手機,按下了幾個鍵。宋輕陽想看他寫的什麽,但怕被發現,不敢靠近,楚愈和木魚只有連猜帶蒙,覺得他像在按數字,又像是在按拚音。
楚愈轉而盯著手機,等待回復,木魚卻提醒道:“他連續按一個鍵,應該是把打出的信息刪除了。”
楚愈當即看向畫面,只見男孩抬起了頭,把手機放回到兜裡。
木魚感覺比她還著急:“可以藍牙入侵,能看到他手機裡的信息,我可以和小棒配合,要不要試一試?”
楚愈皺眉,畫面中,男孩又緩緩坐回長椅上,看著水中的錦鯉,一群魚兒搶麵包搶得不亦樂乎。
陽光在他眉毛和鼻尖上跳舞,他整個人籠罩上一層光暈,倒真像極了他的名字,晨星。
楚愈握著沒有接到回音的手機,聲音低沉:“我們找到X 了。”
明明是個激動人心的消息,她說出來,卻完全沒有絲毫激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