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謝庭內部“審判”暫時結束, 但外部審判才剛剛開始。
雖然“審判”現場嚴格保密,消息經過封鎖, 外界並不清楚具體情況,只知道現場的炸.彈是障眼法,不具有威脅性, 小槐花被捕, 不會再繼續作案。
這是警方放出的消息,希望能夠消除恐慌情緒,結束混亂場面。
混亂的局面確實結束了,花謝庭經過仔細檢查,確認無危險存在, 除一茗茶樓外, 都恢復了正常運作。
但人們腦中的混亂愈演愈烈, 這次“花謝庭審判”事件,小槐花攜假炸.彈重現人間,再一次引爆外界對她的好奇心, 人們抓住蛛絲馬跡, 利用一切渠道打聽消息, 見縫插針進行討論。
“翻翻我之前的帖子, 我就說嘛,小槐花到處雕槐花,肯定另有目的,絕對是下一盤大棋,現在證實了! 她綁架那人不知道是誰, 不過肯定和被雕槐花的幾人有直接關系!”
“最後好像無人死亡,炸.彈也沒炸,那她鬧得這麽大,到底是為什麽呀?”
回復1:“應該是被談判專家勸住了吧,或者開了什麽條件。”
回復2:“我不覺得有人可以勸住小槐花。”
“關鍵是小槐花還被抓住了,我還等著看她表演金蟬脫殼呢!”
回復1:“抓住了好呀,這要是繼續在外面遊蕩,指不定炸.彈就安你家樓下了!”
回復2:“審題好嗎?她做的炸.彈是假的,但還是把警方騙了過去,這說明她清醒而理智,對事情有高超的把控能力。”
回復3:“清醒理智就壞了,這判刑肯定是完全刑事責任能力,又故意傷人又玩炸.彈的,得判多少年啊!”
“小槐花應該是人格障礙,這樣的話,還是一直在牢裡關著吧,這種人沒有共情能力,無正常的人類感情,出來了也是個禍害。”
回復1:“她有殺人嗎?有引爆炸.彈傷人嗎?你知道她犯罪動機嗎?知道她是自願的嗎?”
回復2:“怎麽,歧視人格障礙者?”
“若她是人格障礙,會影響量刑嗎?可她人格障礙是怎麽來的啊?導致她反社會的人,要不要負責呢?”
回復1:“反社會人格障礙很多是天生的,就像精神病一樣,會遺傳。”
“講真,我懷疑這就是精神病引發的案子,現在小槐花的身份還沒公開,是不是警方沒查到?那她可能是個孤兒,因為精神原因被拋棄,然後被某特殊機構收養,她身邊的都是和她一樣不正常的小孩,然後這些小孩被領養,去了全國各地,但都因為精神有問題,被領養家庭嫌棄,紛紛死亡,然後小槐花長大了,就為自己童年的夥伴報仇,我推測那所特殊機構裡有棵槐花樹,那些孩子小時候一起在樹下玩。小槐花到全國各地,把當年領養人收拾之後,就集中精力收拾那機構的院長,所以有了花謝庭審判,沒準那機構就在花謝庭呢!”
回復1:“有道理!”
回復2:“這樣解釋好像比較通。”
回復3:“大哥,花謝庭十幾年前窮得叮當響,髒亂差齊活了,哪裡開得起收養機構啊?”
回復4:“你這麽說就不怕又被封嗎?”
以前全國的目光集中在抓捕上,廣大網名分成了兩派,一派為警察同志搖旗呐喊,一方希望小槐花可以逃之夭夭。現在全國目光又集中在審判上,再次一分為二,一方認為應該重判,不然出來後又引起社會恐慌,特別是如果有精神問題,應該隔離,免得禍害別人;而另一方覺得應該輕判,如果有精神問題,應該以治療為主。
兩方討論討論著,就吵了起來,一時間,關於“精神病犯罪應該如何審判”的問題,成了事件的焦點。
於是千萬雙眼睛齊刷刷投向法院,希望權威機關給個公正“答覆”。
這是外部的混亂,而超人處內部,更是亂得天翻地覆。
一時之間,何藍、柏瑞安、胡賓、薛進萍、龔燕華面臨審判,夏亦寒面臨審判,慕尚青的案件和精神情況需要重新鑒定,楚動人及其專業能力面臨調查,前超人處處員面臨詢問,整個超人處面臨徹查和整頓。
楚愈接到委員會發來的“暫停一切工作,等待檢查”的指令,頭腦裡陰雨陣陣,說不上震驚,但相當鬱悶,她終於明白了胡賓那句話:“可能撼動社會這棵大樹。”
從超人處,到各地公安機關,再到社會上關於公平正義的質疑,如今都卷了進來,牽一發而動全身,這沒個一年半載還真消不下去。
委員會派遣紀檢、監察以及中央精神鑒定專家前往望江超人處總部,進行檢查監督,為最高法院的審判工作做準備。
最高法院很少審理一審案件,但槐花專案牽涉太廣,包括五六年前的懸案,慕尚青失蹤死亡案,超人處還牽涉其中,中央不得不謹慎處理,嚴肅對待。
聽說上面的檢查人員馬上要來,宋輕陽坐立不安,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方大托剛和公安廳的朋友通完話,轉過身來安慰她“別急,就目前情況來看,大楚處沒有重大責任,楚處更沒什麽責任,這次上面來,應該是例行檢查一下。”
宋輕陽點點頭,還是憂心忡忡的,抬頭一動不動盯著走廊深處,沒吭聲。
方大托順著她的目光,也看向了楚愈辦公室,他們今天已經忙活了一上午,楚愈讓他倆歇歇,可她自己就像是金剛做的,開啟了連軸轉模式。
楚愈在整理卷宗,包括近兩個月以來所有的調查內容,包括書證、物證、電子數據、視聽資料等,還包括慕尚青以往的體檢報告和病例,就像方大托判斷的,她並不擔心自己的情況,超人處可能會受影響,但當務之急,還是面臨刑事起訴的六名犯罪嫌疑人——胡賓、柏瑞安、龔燕華、薛進萍、何藍和夏亦寒。
胡賓可以不用考慮,若到時候五個人口供一致,他不會被判刑,可是四名死者家屬,還有夏亦寒,怎麽量刑就是個大問題。
木魚把打印下來的文件裝訂好,終於得空和楚愈說上話:“我在想我們把關於慕科長人格分裂的證據交給法院,法院委托相關機關鑒定,會認同嗎?”
楚愈盯著電腦,她的臉色好歹紅潤了些,沒昨天那麽蒼白,“你是不是想說,毛毅的日記不能作為證據?”
木魚把文件疊好,轉過身來,“是的,法院肯定會對它的真實性產生懷疑,第一它是電子文檔,不能體現個人字跡,沒辦法做筆跡鑒定; 第二,它被刪了很多次,原來的編輯痕跡都被破壞,沒有辦法確定寫於什麽時間。”
三天前,楚愈第一次接觸毛毅日記時,也懷疑過其真實性,雖然種種線索都告訴她,慕尚青就是人格分裂,該日記就是次人格寫的,但為了做到萬無一失,她打電話到公安廳問了一下。
原來五年前,慕尚青失蹤後,雖然對超人處內部人員有過檢查,但超人處內部文件特殊,所以慕科長的私人物品中可能涉及機密的部分,沒讓公安廳經手,包括他的私人電腦。
這麽看來,應該是由楚動人負責組織檢查,若要偽造,最有可能的便是他,但毛毅日記裡有對楚動人的指控,楚動人犯不著給自己挖坑。
毛毅的日記主要分兩部分,一部分是模仿慕尚青的語氣,寫下來的犯罪過程,和實際的命案細節完全吻合,具有較高可信度。第二部 分,也是和慕尚青的日記形成對照,慕尚青在日記中對楚動人總是讚美和感激,而毛毅則是指控楚動人謀殺,用詞用語粗,透著一股子暴戾,說楚動人到他的地盤上,要侵入他房間趕走他。
光靠日記內容,不足以判定雙重人格,因為毛毅沒在上面簽字畫押,證明是他自己寫的,所以需要慕尚青以往的鄰居、包括蔡老太等的證言,他們是親眼見過毛毅的證人; 以及黃莉、汪子濤等親屬對黃楠的描述,證明黃楠婚後遭到了精神暴力; 還有那張有毛毅筆跡的卡片紙,公安廳鑒定結果今天也出來了,證明“超正常人研究與調查處處長X”這一行字為同一人所寫,書寫時間大約為五年前。
筆跡時間是對上了,這幾天宋輕陽便負責翻查慕尚青以往的筆記記錄,看有沒有類似於毛毅的筆跡。
其實夏亦寒也能作為證人,毛毅和她相處的時間不少,她現在知道慕尚青是雙重人格,應該能回憶起來,毛毅出場時有哪些變化。
不過她多半不會配合,讓她認罪都難,還別說為她爸爸的罪行作證。
楚愈從電腦前站了起來,腰都坐疼了,“你們再檢查一遍吧,看慕科長電腦裡的材料有沒有整理遺漏,我出去打個電話。”
不管現在法院那邊對慕尚青的精神狀況鑒定如何,都已經木已成舟,他人已死,不會再追究其刑事責任。所以她現在最關心的,是四名死者家屬和夏亦寒的結果。
這麽多年的辦案經驗下來,一般的刑事案件,楚愈自己心裡都有數,能估計大約會怎麽判,但這次案子太過複雜,她拿不準,便打了個電話給法院的朋友,希望提前心裡能有個數。
楚愈把大體情況說了一下,有做模糊處理,慕尚青和夏亦寒,分別用A和B代替,其他相關人員也以字母代表。
描述完後,她直奔主題:“我想問一下,B大約會判多少年?”
法警聽完,沉默了下來,總覺得楚愈的描述,有些像最近全國矚目一案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