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組織公告欄上,貼了張告示:馬天善破壞積分制度, 違反規矩。積分充公, 降為三級, 被揭發後, 他本人深感慚愧, 畏罪自殺, 其一級主管的位置, 將由慕寒接任。
夏亦寒成功上位,其他幾名高分成員心存不滿,雖然他們現在得知, 那三台按摩椅是被騙出來的, 若加上那1萬積分,再加上她如今擂台霸主的地位, 就算沒立刻坐上二把手的位置, 假以時日, 也會得手, 院長做這麽個決定,肯定是有長遠計劃。
道理雖然都懂,但他們就是一口老氣咽不下,挑剔夏亦寒的資歷,覺得她得再混幾年。
夏亦寒對他們的不滿一清二楚, 為了給他們寬寬心,安撫一下情緒,趁一次訓練的機會, 就把他們召集了起來,來了一場輪流的一對一對決。
她當著所有人的面,挨個把他們撂趴下,最後撂了一句話:“就這麽個水平,咱們是不是得考慮加大訓練強度?”
幾個元老級人物爬上高位後,好不容易過了些舒坦日子,怕再次經歷初期的魔鬼訓練,於是不做聲了,他們一歇菜,便沒人再對夏亦寒的位置發表異議。
耳邊沒了聒噪,夏亦寒樂得清靜,只是她雖然已經是王者段位,但業務並不熟練,便由成哥帶著她,先“實習”三個月。
以前只是隱約有所察覺,如今和成哥的相處,印證了夏亦寒的想法——成哥確實是院長安排在組織裡的眼線,雖然這棟樓裡,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可他還是安插有耳目,這樣一來,他雖然人不在大本營,知道的可並不比他們少。
孤兒院內監控密布,但夏亦寒後來知道,正常開啟的監控不多,只是為了嚇唬新人,畢竟大樓裡見不得人的事一籮筐,若真拍下來,警察一調查,那不就是自留證據?
夏亦寒坐上高級管理位置後,站得高看得遠,接觸到的事物越發廣闊,簡直是五彩斑斕的黑——以前只知道打打殺殺,現在有了更多的權力和空間,她開始接觸槍.支.彈.藥、毒.品.販.賣、違.禁走.私、淫.亂.色.情,一般組織不會直接從事相應業務,而是負責轉移、運送和保護工作。
一張巨大的犯罪網絡,呈現在夏主管眼前,將她緊密包裹其中。
可能是同流合汙了太久,或者說天生便是犯罪人,夏亦寒並未感覺不適,到後期,她甚至覺得在汙泥裡混得遊刃有余——非但沒出汙泥而不染,反而比汙泥還汙。
她以利益至上,做好份內的工作,至於牽涉的道德法律問題,並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
她時常想,也許她會沉淪進去,成為其中的一個網格,和犯罪大網融為一體,如果不是她有一個信念。
她從未忘記慕尚青,以及三年前的凶殺現場,就算她在深不見底的陰溝裡,也要奮力向上爬,還慕尚青一片光明。
她處心積慮爬到頂端位置,是為了假公濟私,方便自己調查。
她肆無忌憚地犯罪,為組織衝鋒陷陣,是為了迷惑同伴,讓他們以為她已經麻木、忘卻,完全同化,融入組織之中。
擔任一級主管一年後,她相信已經取得所有人的信任,便開啟復仇大業——從室友開始突破。
夏亦寒慢慢發力,由最開始的打招呼,轉為深入的交談,兩個人終於從點頭之交,有了點室友的樣子。
她對感情的反應相當遲鈍,但她卻善於觀察,能察覺出對方的情緒變化。她觀察出來,室友阿亞雖不善言辭,淡淡的法令紋一跨,顯得陰險冷厲,但其實沒什麽城府,也不善於遮遮掩掩。
她以前是個經濟罪犯,被警察追的滿世界跑,後來在黑市中看到一則招聘啟事,可以提供庇護,她便來到了這裡,作為交換,她需要為組織工作。
阿亞回來的時間較少,但每次回來,夏亦寒都會關心她在外的遭遇,兩人漸漸成了朋友。後來,夏亦寒讓她教自己電腦技術——她要擴展自己的犯罪業務。
夏亦寒學東西相當快,尤其是違法犯罪方面,稍微指點一下,她便可以在犯罪的大道上縱情馳騁。
黑市這張大網,也在她面前鋪展開來。在黑市中,1分錢可以買到一條個人數據,40元可以黑進WiFi,獲取私密信息,涉及的的信息包括個人姓名、電話、身份證號、家庭住址,甚至連婚孕狀況,都一應俱全。
沉浸在巨大的信息洪流中,夏亦寒感到不可思議,如今互聯網發達,實名製普及,刷臉識別隨處可見,信息的泄露在所難免,但她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個人信息被明碼標價,隱私成了奢侈品。
泄露的信息,可能是信息販子和黑客攻克的傑作,也可能是紛繁複雜的網站,將注冊者的信息打包出售,幾經流轉之後,掛在了網上銷售,
不過信息泄露,正方便了她這種不法分子加以利用。
她開始搜索神秘組織,將其地址輸了進去,卻發現顯示的只是幾家商家的名字,而樓上是公安機關心理谘詢室。
商家的名字,夏亦寒經過核實,確有其事,但這個心理谘詢室,就顯得有點糊弄人。
她回憶起慕尚青臥室裡的紙條:超正常人研究與調查處處長X。
她試著搜索其信息,仍舊是一無所獲。
夏亦寒不甘心,她記得慕尚青還在夢中說過:楚動人殺他。
她便把目標鎖定在了“楚動人”身上,這下總算出現了相關信息,不過其中可信的,也只有從大學到博士的學習經歷,畢業之後,楚動人在科學院大學擔任教授,研究方向為認知神經。之後加入了望江省公安廳,負責公安廳和大學合作的犯罪心理研究項目。
不過九年前,他的職務變了,成了省廳的心理谘詢室負責人。
夏亦寒一眼便看出,這職位有問題,堂堂科學院教授,混了那麽十幾年,混成了谘詢室室長?相當於在學生會和團委叱吒風雲了多年,最後當了個班上的心理委員?
夏亦寒敢肯定,該職位只是個幌子,意在掩蓋其真實身份。
而真正身份就是超正常人研究與調查處處長!
機構名字相當奇葩,撲面而來一股中二風,而且搞得如此神秘,連黑市上都搜不到信息資料,這說明它從未在網上注冊,也未被任何網站媒體公開談論,甚至連私密信息中也是一乾二淨——這說明對它的保密,已經上升到了國家層面。
保密的東西,不一定見不得人,但見不得人的東西,一定保密。
慕尚青在出事前的四年間,一直在調查處工作,精神狀態漸漸異常,最後被五個陌生人聯合殺死,而公安機關對外宣稱,他是失蹤。
夏亦寒做出的預判是:調查處與慕尚青的死脫不了乾系,這個處長也許就是幕後操控黑手。
她開始搜集他的一切信息,其中有一點引起她的注意——楚動人的研究涉及神經科學,精神分析,心理研究。
她回想起小梅之死。三年前的5月21日,小梅進了班主任王桐的辦公室,當天傍晚便溺死在了河裡。
她相信王桐並沒有體罰小梅,但肯定說了些什麽,一種形式的精神影響。
接著,夏亦寒沿著這條線,把楚動人翻了個底朝天,雖然他的職務成謎,但外出住旅館、乘飛機高鐵,總會用到自己的身份證。
夏亦寒發現,四年前的10月份,楚動人在珞玉市的一家賓館入住,賓館的注冊股東為何藍,正是三年前殺害慕尚青的凶手之一。
而另外一名凶手胡賓,和楚動人同時參加過一場醫學研討會,他倆也應該認識。
還有一名凶手名為柏瑞安,就住在楚動人樓上。
另外兩名凶手,薛進萍和龔燕華,並不確定他們與楚動人是否認識,但五名凶手之中,已經有三個與楚動人有聯系......可真是耐人尋味。
夏亦寒還想再查,卻並沒有更多的信息,她心裡有火在燒,有股氣不知道往哪兒使,便一鼓作氣,查了慕尚青,查了媽媽黃楠,奶奶周蘭心,最後連自己都查了一遍。
她控制住自己,沒有查這座孤兒院,電腦上會有瀏覽記錄,但她可以查死人,她查了馬天善。
相關的內容為尋人啟事,是孤兒院發出的,一個名為馬天善的男孩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夏亦寒滑動鼠標的手頓了頓,但也只是頓了那麽一下,信息一劃而過,
她關上了電腦。
互聯網可以遼闊無邊,也可以狹窄有限,就算把骨灰級的信息挖出來,也不能構成一個完整的事實鏈,還是需要親自動手調查。
夏亦寒愈發想離開孤兒院,她必須擺脫組織的控制,自由行動。
可擺脫並不容易,在這裡,無論是乞討的孩子,還是一級主管,都在編織的監控大網之中,組織有規定,凡是外出行動,必須是兩人以上,互相監督,若其中一個跑了,另一個就得負責把他找回來;若兩人結伴跑了,那整個組織會把兩人找回來。
夏亦寒一直在等待時機。她在組織裡呆了兩年,在這兩年當中,她不僅學會了格鬥,還有網絡技術,反跟蹤手段,以及生存的絕技,她練得皮糙肉厚,知道如何在最險惡的環境中,完成最剛烈的生存。
最重要的一點,她學會了蟄伏。
她一直在等待機會,也一直在準備。要逃出生天,逃跑只是第一步,離開這個大門後,她還需要生存下去,便需要錢,需要身份證,需要穩定收入來源,還需要謹慎小心,逃離這座城市,走得越遠越好。
在這三年當中,夏亦寒見過有人逃跑,但沒過幾天,便被抓了回來,那人從此便消失了。
所以一旦決定逃出,便要保證永遠不會再回到這座大樓中。
依靠權力帶來的便利,夏亦寒一直在偷藏現金,因為網上支付不可靠,太容易被追蹤;她保留了一次任務當中,組織提供的虛□□,並且詳細記下了黑市上武器交易的暗語和方式,以便逃走後隨時有武器防身。
而這些只是一方面,還不夠周全。
一旦她逃走,組織肯定會傾盡全力捉捕,甚至可能高額懸賞她的項上人頭,她知道院長在這個城市當中,稱得上一手遮天。她逃走之後,住的旅店,路過的服裝店,甚至遇到的警察,都可能是眼線,將她的行蹤匯報組織,將她捉拿回去。
夏亦寒一直在搜集和組織有過交易或聯系的人或地點,想在逃走時盡量避開,但她感覺這張網太廣太大,甚至覆蓋整座城市。與其在外部膽小慎微,不如直擊要害,從內部把它攪渾。
通常情況下,夏亦寒負責格鬥比賽或組織內的訓練管理,但最後這段時間,她一直稱身上有傷,不能進行比賽,主動進行外部任務。
在一次涉及到賭場的任務當中,她終於等到了機會。
賭場有個男人是常客,經常出老千,但背後有人,賭場老板不便於親自出面,便雇傭他們來解決。
本來約好的是,抓到人後,教訓一頓,讓他把作弊坑的錢吐出來,便讓他走人。
可夏亦寒這次開大了,故意激怒對方,辱罵對方老大,並將那老千手打成重傷。
在回去的車上,成哥很奇怪,夏亦寒給她的感覺一直是不溫不火,就算遇到天大的事,也是處變不驚,她一直處於有脾氣的狀態,不過能拿捏到位,絕不熄火,也絕不燃爆。
這次卻大為不同,非但下手過狠,還犯了忌諱,點名道姓侮辱對方老大。
成哥問:“你跟他有仇?”
夏亦寒一臉憤懣:“是她先侮辱咱們老大!”
成哥沒說話了,這理由他沒法反駁。上報給院長,院長可能還覺得她忠心耿耿。
之後一段時間,夏亦寒頻繁外出,還故意經過賭場門外。
終於有一天,她察覺到有人跟蹤。他們外出乾活,經常涉及衝突鬥毆,所以得時刻注意是否有人尾隨,如果發現形勢不對,便不回孤兒院,隨便找地方落腳,等擺脫跟蹤,或者把事情解決後,再乾乾淨淨回去,以免引戰回老窩。
這次發現有人跟蹤,她非但不回避,還把後面的尾巴帶了回去。
進門之前,她轉過身,發現跟蹤者不見了。
之後幾天,她沒再出門,而是準備好了武器,以防突變。
11月1日晚,這一晚上,發生了夏亦寒進入組織以來,最大的一場暴.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