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一晚的經驗， 這一次通過精神通道操作的農業機械十分順利。

　萬源鵠坐在地勢最高的地方，單手摟著虎子， 只需要感受體內那片精神海， 就仿佛空中有無數精神觸須蔓延開來。

　他只需要起一個頭，之後的工作，都由秦逾明主導。

　萬源鵠看著那些荒廢掉的梯田，在機械的工作下， 慢慢變成了適於耕種的樣子。

　【你在想什麽？】

　沒想到秦逾明的精神力如此強大，在這種時刻也還能遊刃有余地同自己對話。不過想到對方可以獨自操控一整隻艦隊， 眼前的一切似乎也有些大材小用。

　萬源鵠笑了笑，說道：“如果聯盟公民知道我請秦少將在這裡開拖拉機，大概會被罵個狗血淋頭吧。”

　【不，這是戰時後勤工作，同前線作戰一樣重要。】

　萬源鵠倒是不意外對方這一本正經的回答，果然，精神通道對於秦逾明來說只是考慮到前線戰事而已， 沒有其他的私人意義。

　他這個想法才一冒頭， 卻又聽秦逾明補了一句。

　【即使不是戰時後勤工作， 精神力屬於我私人物品，我願意為你做些事情，請他人沒有置喙的權力。】

　“……”

　萬源鵠眨了眨眼睛， 側頭看向了坐在身側的虎子。

　虎子也直直看了過來，明明是和自己朝夕相處的狗子，萬源鵠卻能看出其中的不同。

　眼前的虎子， 是融入秦逾明意識的虎子。

　他突然覺得自己摟著虎子脖子的手微微有些發燙，又有些不自在起來。

　萬源鵠不是個情商低下的人，他察覺出來自己感情上的變化。

　在年少時期，他有過這樣的經歷。

　明明是日日坐在一起上課的同桌，在某一天，卻不管怎樣都不自在起來。上課的時候，明明是在一個合理距離，卻總覺得彼此之間近得讓人坐立不安。

　不過那個時候，萬源鵠幾乎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學業上，這種忐忑的心思也沒來得及仔細思量就已經畢業分離。

　現在想來，那大概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心動。

　那麽，現在這又是什麽？

　萬源鵠手依舊攬著虎子的脖子，工作還沒結束，他也不至於因為自己的胡思亂想給秦逾明增添麻煩。

　下方，梯田已經開墾完畢，開始播種。

　進入催生階段的時候，萬源鵠就不能像現在這樣作壁上觀了。催生是他的精神力分化方向，只能由他作為主導，秦逾明的作用，大概是類似於能量包。

　他閉上眼睛，開始專心乾活。

　一片一片種子破土而出，萬源鵠甚至能感受到，湧動在空氣之中，那種生機勃勃的氣息。

　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已經是一片金黃，只等著收割。

　秦逾明那邊，卻久久沒有回應，要不是萬源鵠感受到的依舊是一片汪洋大海，他幾乎要以為對方中途切斷了連接。

　“秦少將，你現在，有其他事？”

　他隻以為對方在處理其他事務，畢竟以秦逾明的精神力水平，一心多用算不得什麽。

　秦逾明的回應來得有些慢。

　【我，能感受到你剛剛的情緒。】

　萬源鵠一愣，不太理解。

　“感受我的情緒？所以呢……“

　【我近幾天，仔細研究了一下精神通道有關的資料，感知情緒，是心靈相通的伴侶才會出現的狀況。】

　萬源鵠被一記直球打得目瞪口呆，他好不容易從奇怪情緒中進入工作狀態，卻被一把拉了回去。

　他沉默許久，說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精神通道的意義，也仔細思考過，只是在目前情況下，精神通道涉及到太多其他的意義，不夠純粹。】

　虎子動了動，隨後認真看了過來。

　萬源鵠看著那張毛茸茸的狗臉，居然看出了幾分秦逾明的影子。

　“所以……”

　【我本來準備，在戰事結束之後……】

　萬源鵠本來等著秦逾明繼續，對方卻是沒有再繼續下去。

　【你有沒有帶種子？花的種子？】

　“沒有。”

　【那此次對話到此為止，我不希望用狗的形象和你談論這件事情。】

　說完，梯田裡所有的機械再度開始的啟動起來。

　萬源鵠也沒有再追問，他自己沒有想清楚，此時也不是恰當的時刻。

　農業機械已經切換成了收割模式，金色水稻被收割之時，空氣中浮動著一種帶著微微從躁動的，讓人心滿意足的味道。

　在遙遠的故鄉，只要聞到這收獲的熱烈滋味，萬源鵠就能從心底湧動出一種幸福的滋味來。

　眼前，卻又有些不太一樣，同樣的收獲場景，卻又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萬源鵠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虎子，想著遠在西南邊境的秦逾明，現在是怎樣的表情。是和平常一樣嚴肅，還是嘴角帶上了笑意。

　他揉了一下臉，想起還有件事情沒有做。

　萬源鵠從背包裡拿出了一台精神力操控型的攝像器材，開始默默拍攝。

　自然風光，是故鄉；廣袤的農田，也是故鄉。

　他甚至準備，把在鄉村之中，完整做上一頓飯的過程拍攝出來。這些都是他關於故鄉的一些看法，至於如何組織成一部電影，那就是顧晟這個業內人士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機械效率很快的，收割完畢之後有又處理成為稻谷，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送到星網上轉交給秦逾明了。

　僅僅是半天的工作，已經收獲了大批軍糧。當然，除此之外，還需要搭配其他品種的農作物。

　萬源鵠本準備繼續，卻感知到秦逾明的意識傳了過來。

　【今天先到這裡，慢慢適應。】

　萬源鵠能感覺，秦逾明準備離開。

　“等等，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虎子轉頭看了過來，帶著些疑惑。

　【你說。】

　萬源鵠不是一個害羞的人，總覺得這個問題如果不問出來的話，他這幾天晚上都別想好好睡覺。

　“昨天晚上，最後發生的那件事，你有沒有離開？”

　他也知道問得有些語焉不詳，又補充一句，“我的意思是，那是虎子的意識？”

　【是虎子，也是我。】

　“……”

　***

　那個話題，還是沒有繼續下去，萬源鵠在那個時候，也突然明白過來秦逾明為什麽不願意以虎子的形象談論那個話題。

　即使知道虎子是秦逾明的精神體，對著一隻毛茸茸的大型犬，談論敏感話題，總覺得怪怪的。

　不如，等時機恰當再說。

　萬源鵠領著虎子帶著一堆機械，揣著一顆撲通亂跳的心，原路返回。

　才進村門口，他就見串串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

　那隻渾身雪白的小羊羔，看到萬源鵠如同見到救星一樣，咩咩叫著就衝了過來。

　串串的溝通能力如今還比不上虎子他們，拱進萬源鵠懷裡的時候也只會焦急地咩咩亂叫。

　萬源鵠摸了他一把，輕聲說道：“不要急，怎麽了？”

　【魚，魚塘，豬！白豬！】

　幾個簡單的詞匯，萬源鵠很快就明白了。

　那隻疑似葉問天的小白豬又出現了，在魚塘那邊搞鬼。

　那條魚，真的是駱斯年？

　萬源鵠一驚，也顧不上那些農業機械，招呼一聲虎子就向著魚塘方向跑了過去。

　還沒到魚塘，他就聽到那邊一陣鵝飛貓跳。

　魚塘岸上，咪咪對著魚塘炸毛，似乎十分憤怒，只是怕水的天性讓它不敢靠近一步。

　那水裡的是？

　萬源鵠幾步跑了過去，看到兩隻半大的鵝在魚塘裡撲棱著翅膀追著一道白影。

　果然是那頭小白豬。

　“虎子，幫忙！“

　虎子不怕水，只需一聲令下，就直接衝下去幫忙。

　萬源鵠抬手去摸腰側，有些懊惱自己沒有帶槍出門的習慣。

　不過，兩隻半大的鵝戰鬥力已經挺強，加上虎子的幫忙，很快把那頭小白豬追得逃上岸來。此時咪咪的憤怒已經積累到了極點，一壓後腿就衝了上去。

　它速度極快，爪子一揚，照著白豬的眼睛就抓了過去。

　萬源鵠目瞪口呆，這才知道咪咪平日裡和虎子之間的戰鬥真的只能算是打鬧而已。此時，他們才是動了真格。

　只是，上次萬源鵠不讓虎子張嘴咬那頭豬，擔心精神體會沾染什麽不好的東西。幾隻小動物之間似乎已經交流過信息了，都沒有動口。

　這些顧忌倒是讓那白豬一時之間也沒有被控制住，它被堵得無路可逃，一轉身就想跳回魚塘。就在這個時候，從水底冒出一個青灰色的身影，從白豬完全沒有想到的角度，貫穿了它的身體。

　是妞妞。

　妞妞是一頭水牛，它不知何時埋伏在了水底，趁白豬疲於虎子幾隻的追趕之時，一擊斃命。

　白豬的身影再度消散開來，和它第一次被萬源鵠殺死的時候一樣。

　就在它身形慢慢消散的時候，一道紅色的影子從它腹中出現，隨即掉入了魚塘中。

　萬源鵠定睛一看，發現果然是那條錦鯉。

　所以，那頭豬是過來偷魚吃，然後被咪咪逮了個正著？

　是的，咪咪把這魚塘視為它的私產，無事之時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蹲在魚塘旁看魚。

　咪咪體型不大，又是善於隱匿的貓科動物，那頭白豬乾壞事的時候，大概沒想過咪咪躲在旁邊看魚。

　經此一難，那條錦鯉似乎也被嚇得夠嗆，並沒有直接鑽到水底，而是一擺尾巴，遊向了萬源鵠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