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番外·溫泉山莊連環事件·解決篇（中）

　座敷童子？

　喬溫都驚了。

　他驚的不是座敷童子的存在本身， 而是這座山莊裡竟然有妖怪寄居， 然而無論是他自己、名取周一， 還是在這方面感觀最為敏銳的夏目， 在鳴海見一說出這件事之前， 都沒有在山莊內察覺到哪怕一絲半點屬於妖怪的氣息。

　“很驚訝？”

　鳴海見一人老成精，看喬溫他們的反應，哪還猜不出他們在驚訝什麽？

　他對喬溫三人勉強地笑了笑， 看得出雖然還在為家中寄居的座敷童子可能曾經為了挽救他的生命而做出過對自己有害的事情而憂心，但這位老人正努力在試圖擺脫那些負面情緒帶來的影響， 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更平靜理智一些。

　“老頭子我之前也說過的吧？為這座山莊構建了防護體系的，可是那位行清法師哦？”

　老人故作得意地眨了眨眼睛，又安撫地拍了拍明顯十分擔心地一左一右攙扶住他， 貼心地沒有追問任何有關座敷童子的問題， 而只是用這樣的舉動表明著對他的支持的一雙孫子女，他眼中帶上了幾分回憶的神色——

　“鳴九郎既然被行清法師作為山莊和我們一家的‘守護神’安置在這裡， 當然也有法師獨有的手段，使得除我們一家之外的客人——其中自然也包括像小哥你們這樣‘特殊’的客人——無法感應到屬於鳴九郎的氣息，更無法窺見他的蹤跡。”

　“因為……小哥你們也明白的吧？‘座敷童子’這樣的存在，對於許多人而言，意味著什麽……”

　——座敷童子，島國民間傳說中形似幼童、能為人們帶來好運和財運的妖怪。

　正因為被座敷童子選中“寄宿”的人家， 會迎來財源廣進、福祿雙至的超絕好運， 所以座敷童子也被看作是家庭的守護神， 或者福神的一種。

　從古至今， 人類法師利用座敷童子喜愛寄居於人類宅邸的習性，提前布下結界將座敷童子囚困起來以後，再將他們幽禁在某座宅院裡，利用他們能為人們帶來好運的特性，來為宅院的主人攫取財富和福運……這樣的事情，向來屢見不鮮。

　所以，即便是在妖怪已經無限淡出人類視野的今天，座敷童子依然是受許多人追捧的通往“成功”的捷徑之一，可想而知鞍馬山莊擁有一隻座敷童子的消息一旦走漏出去，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這也是在書房時，我沒有選擇對小哥你們據實以告的最主要原因。”

　鳴海見一長長歎息。

　“甚至就連我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也不知道家中有座敷童子存在。”

　“整個鳴海家、整座鞍馬山莊，知曉鳴九郎存在的，就只有我這個老頭子而已。”

　“所以……也只有我，能夠‘看’到鳴九郎。”

　老人眼中流露出懷念的笑意。

　“傳說中，座敷童子是只有孩童才能看到的存在，他們經常會混入小孩子們中間，成為他們的玩伴。”

　“而且大多數座敷童子性格都十分頑皮，很喜歡惡作劇，而且一旦被寄居的人家惹怒——無論有意還是無意，立刻就會離開，有的甚至在離開前還會做出一些報復性舉動……總之，感覺起來氣性很大的樣子。”

　“但是，我所認識的鳴九郎，和傳說中的‘座敷童子’的性格，一點也不一樣。”

　“他乖巧又貼心，很少惡作劇，不會隨隨便便發脾氣，即便在行清法師布下陣法後，相當於被變相與這座山莊‘捆綁’在了一起，失去了隨時離開的自由，也從來沒有因此而遷怒我。”

　“而且……鳴九郎他，也從不會在我這個成年人面前刻意隱藏自己的身形。”

　“雖然有行清法師留下的信物，我是能夠看見鳴九郎的身影的。”

　“但如果他不願意，我也無法將他的樣子看得那麽真切。”

　“幸好，他是願意被我看見的。”

　“所以，住進山莊以後，我總是能看見他。”

　“處理文件的時候，他會坐在我膝蓋上，玩我之前送他的玩具。”

　“和家人們一起吃飯的時候，他會坐在桌子一角，盡管他不會和我們一起食用飯菜。”

　“泡溫泉的時候，他會突然跳進我旁邊的溫泉池裡，激起的水花越大，我越是驚訝，他笑得就越是開心……”

　“我想，或許是因為我是這座山莊裡唯一明確知曉他的存在，也唯一能一直‘看’到他的人，所以，鳴九郎就將我視作了唯一的玩伴吧……”

　鳴海見一嘴角帶著溫暖而真切的笑容，一點點回憶著他與座敷童子之間的相處。

　鳴海幸士和鳴海雪子也一直安靜傾聽著他們祖父的講述，偶爾，兄妹倆臉上會露出恍然大悟，或者“原來如此”的神情，想來是有許多鳴海見一曾經說過、做過，在當時讓他們感覺十分莫名其妙的話語和行為，在座敷童子的存在被挑明之後，現在再去回想，竟都變得解釋得通了。

　“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很久很久，至少會到我自覺大限將至，將鳴九郎托付給我的子孫後輩……”

　可意外往往降臨得毫無預兆。

　從某一天開始，鳴海見一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在山莊中看到座敷童子鳴九郎的身影了。

　“最開始，是和鳴九郎面對面坐在一起時，我突然發現自己聽不見他的聲音了。”

　鳴海見一的聲音裡帶著掩不去的不解和失落。

　“之後慢慢地，我開始變得再也看不見鳴九郎的身姿……”

　好像有某種無形的力量，將鳴九郎的存在，從鳴海見一的感知中“祛除”了一樣，就像他之前對以為身在換衣處中的鳴九郎所說的那樣，到了後來，他甚至連鳴九郎故意扔在地板上的玩具都看不見了……

　“那些玩具，只是沾染上了屬於鳴九郎的氣息而已，本身都還是普通的玩具，是我這些年來陸陸續續買來給鳴九郎的……”

　可鳴海見一到了後來，就連這些“普通”的玩具，也都無法看到了。

　“鳴九郎的確從我開始上了年紀起，就嘀咕過幾次說不想看到我變成老頭子的樣子。”

　鳴海見一苦笑。

　“所以我最初也以為，是由於年齡增長的關系，才讓我變得無法看見鳴九郎的身影了。”

　然而，那場幾乎奪去鳴海見一生命的大病，彌留之際，他聽見的那些屬於鳴九郎的哭聲，讓大難不死、轉危為安的鳴海見一，對此產生了深切的懷疑。

　“我想，鳴九郎一定是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在支付著某種‘代價’，維持著我的生命了。”

　因為，從鳴九郎那時近乎崩潰的哭聲中，鳴海見一聽見他一直在說，“見一你不要死！我已經那麽努力了！明明已經那麽努力在忍耐了！為什麽還是變成了這樣……”

　“幾位小哥，你們說，鳴九郎那時所說的‘忍耐’和‘努力’，是不是就是指我漸漸變得無法再看見他這件事？”

　這是不是，就是鳴九郎此前所支付的代價中的一種？

　“這……”

　被問到的喬溫一臉為難。

　他對座敷童子這種妖怪的了解，僅限於知道他們能夠為寄居的人家帶來福運，經常以幼童的形象現身於人前……這種程度而已，至於座敷童子有沒有通過支付某種巨大的代價，為人延續生命這樣的能力，喬溫是真的不知道。

　他轉頭看向名取周一。

　某位大明星在喬溫看來，也算是家學淵源了。

　名取家雖然因為傳承出現過斷代，因而在除妖師世家中算是已經沒落了，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有關妖怪的知識上，得到了家中全部相關記載的名取周一，估計要強於大部分除妖師。

　可惜，這一次，喬溫注定要失望了。

　名取周一凝眉思索了片刻，終究歉然搖頭：

　“抱歉，我對於座敷童子也沒有那麽深刻的了解……”

　隻通過鳴海見一這隻言片語的描述，沒有更加詳細的情報，他實在無法做出像樣的推測。

　“是嗎……”

　鳴海見一眼中的希望一點點黯淡下去。

　“是這樣啊……”

　某個瞬間，他整個人似乎都變得有些佝僂起來。

　“……等一下。”

　突然想到什麽，喬溫左手握拳，輕敲了一下右手手心。

　“我認識一個人……他的話，或許會知道什麽！”

　喬溫邊說著，眾人就見他邊伸手，在身旁凌空虛虛一劃——

　下一秒，原本空無一物的空氣之中，突然閃現出了一道漆黑的、約有半人高，虛虛漂浮在半空中的黑色“裂縫”！

　而喬溫正將手伸進那詭異的黑色裂縫中，似乎在摸索著什麽……

　柯南：？？？？？？！！！

　金田一：？？？？？！！！

　兩位偵探，不，該說在場除喬溫、夏目和名取周一之外的所有人，都一臉震驚且空白地注視著喬溫的動作。

　見他把手伸進那漆黑裂縫中摸來摸去，突然摸到了什麽一樣，他手上摸索的動作一停，接著，他將手從那道黑色裂縫中唰一下抽出來——

　伴隨著漆黑裂縫如同它突然出現一樣，又悄無聲息地突然消失，喬溫笑眯眯舉起手中抓著的那部……呃，老式翻蓋手機？

　對眾人晃了晃：

　“找到啦！幸虧我那個時候沒聽巴衛的，把這東西塞到最角落裡面去……”

　說著，喬溫也沒等其他人回應，翻開手機蓋，調出某個通訊號碼，一鍵撥出——

　幾聲短暫的等待音後，被接通的電話那邊，傳來了一個低沉而穩重的聲音：

　“你好。”

　“你好~”喬溫笑容燦爛，“好久不見，您最近還好嗎？鬼燈先生？”